江天舒哈哈大笑,笑聲彷彿震動了空氣,「你我也算認識一場,雖然有一陣你總是針對我,但是你為人正大光明,我信得過你!既然你拿酒來賀喜,我為何不敢喝呢?!」
唐棣從馬背上拿下掛著的一個酒罈,拍開泥封,用袖子擦了一下壇口,自己先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然後遞給江天舒。
無瑕看了看唐棣的舉動,終於擔心的叫了一聲,「天舒!」
江天舒回頭看向她,微笑道:「不用擔心,唐棣乃是君子。」說完接過酒罈也喝了一大口酒再遞還給唐棣。
唐棣接過酒罈後猛力往地上一砸,酒水四濺,碎片亂飛。「江天舒,我佩服你的為人,我也知道,今天的局面你是被人算計,受了莫大的冤屈,但是你為了一個女人,劫持皇子,叛離峻崎的行為我不認同,所以今天這杯酒後,你我就是敵人!皇上給了你出城令牌和通關憑證,因此我不會為難你,但是如果有一天,你偷偷潛入峻崎國京師,那麼,我即便掘地三尺也會將你找出來!」
江天舒翻了個白眼,「這麼一點小事,偏生你說得這麼嚴肅、這麼認真。好了,我怕你了,咱們絕交,好走不送。」
唐棣翻身上馬,絕塵而去,江天舒眼裡閃過一絲落寞,此時合圍著眾人的士兵齊齊上前一步,但仍沒有發動攻勢。
江天舒看著無瑕道:「咱們這就走吧。」
遠處又傳來急切的腳步聲,還有人在喊叫,「江公子,水姑娘,且慢!」
眾人抬眼往前面看去,那些士兵們再度沉默地讓開一條路,只見來的是一群鶯鶯燕燕,原來是各處青樓的花魁和姑娘。
姑娘們或笑語盈盈,或珠淚涔涔,或強顏歡笑,或雙眉顰蹙,給兩人送來了她們各自的賀禮,有送胭脂水粉的,有送金銀首飾的,還有送刀劍的。
最過分的是,還有一個送壯陽藥的。她悄悄問無瑕,「江大公子現在身子好了不?如果沒好就試試我的藥,長時間不成,隔上十天半月用那麼一次,就是天閹也挺得起來……」
無瑕哭笑不得,不遠處的江天舒也聽見了,抿緊嘴巴,克制沒有發飆,而旁邊聽見的姐妹們無不掩嘴而笑。
蕭素素笑吟吟的說道:「國家大事我們是不懂的,但是你們倆都很合我的眼緣,只是此事太匆忙,等姐妹們得到消息,你們都已經快要接近東城門了。無瑕,這些年你丈夫在我那裡著實花了不少錢,但現在送金銀首飾啥的,也是給你們增加負擔,所以就去廚房搶了幾個饅頭,不值錢,味道也不怎麼好,勝在乾淨。」
蕭素素說得簡單,無瑕卻是一陣感動,「多謝。」
蕭素素擺擺手,大剌剌的說:「不謝不謝,沒啥的,只是有一樣我得提醒你,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丈夫愛上青樓那是天性,不過他也就是上青樓過個眼癮而已,其他的事是做不出來的,你只管放心,到了雲湘國也不要太拘著他了,好歹給雲湘國的同行姐妹留一口飯吃。」說完掩嘴而笑。
無瑕頓時啼笑皆非。
餞別完畢,無瑕除下沉重的鳳冠,江天舒除下了新郎帽,兩人翻身騎上秋海棠牽來的大黑與大白,帶著身後的四匹駿馬,對著秋海棠與眾姐妹拱手,然後向著前方飛馳。
身後突然響起歌聲,憂鬱而柔婉,帶著沉重的悲壯——
「少年曾有夢,願做萬人敵。搶海世事遷,豪情志不移。今攜綠珠去,何懼風雨欺?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無數少女的聲音加了進來,伴隨著兵戈的交擊聲,利箭破弦聲,士兵的慘叫聲,還有馬蹄噠噠奔跑的聲音。
在無數人朦朧的淚眼裡,這一仗,注定會寫入峻崎國史冊,因為這一仗,是兩個人與一國的交戰。
在峻崎國的歷史上,或者說,在全天下的歷史上,絕對沒有這樣的一仗。
第三十章 罡風神箭退追兵(1)
箭如雨,槍如林,無瑕長劍在手,劍花翻飛,她為江天舒擋下了前後左右所有的利箭。
江天舒長弓在手,手中的利箭飛出,一箭一人,絕不落空。每」箭都射向敵人的右手腕。他不傷人性命,卻用最短的時間解除對方的戰鬥力。
兩個人從來沒有合作戰鬥過,今天是第一次,但兩人的合作竟然天衣無縫,完美無缺。
夕陽之下,箭雨之中,兩個大紅色的人影,在跳躍,在騰挪,在翻飛,那是兩道紅霓,那是兩團火焰,那是兩團飛動的光和影,那是兩個在箭雨中飛翔的神。
那絕美的畫面,讓旁觀的人們目眩神馳,無數讚歎和尖叫聲響了起來,有人終於反應過來了——「沈青鯉!」
江天舒就是沈青鯉!
江天嘯站在城樓上,看著前面的混戰,皺眉怒道:「還騙我說是從師父那裡繼承來的,原來他就是沈青鯉!不成,我得派人再與他談談,他不能只給這麼一點!」
在數十人受傷之後,江天舒的箭鏃指向處,前面瞬間空出了一條道路,一條空蕩蕩的道路,江天舒在前,水無瑕在後,策馬奔馳。
驀然一聲虎吼,「不許怕!如果任憑一個叛國臣子和一個敵國公主如此離開峻崎國,我們峻崎國的面子往哪兒擱!」
江天舒定睛往聲音來處看去,只見前面執戈立馬,不動如山的人正是南名山。
南名山身後的一百多名士兵,弓弦全都拉滿,冰冷的箭鏃反射著銀白的光。
南名山喝道:「江天舒,你父親忠於國事,殤於國事,你現在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而反叛,你對得起你父親嗎?」
江天舒看著南名山,手上的弓緩緩放下,他將箭插回箭囊,淡淡說道:「南叔叔,我知道你是護著我的,所以我不對你動箭,但是你必須知道,是峻崎國對不起我們父子,不是我們父子對不起峻崎國!我現在只是想要護送我的女人回雲湘國而已,還請叔叔讓路。」
南名山怒道:「這叫什麼理由?這個女人是你能要的?她是雲湘國的公主!如果按照雲湘國的規矩,她就是雲湘國的正統繼承人,你們之間的仇恨,不共戴天!」
江天舒微微笑道:「南叔叔,我問你,在知道無瑕是雲湘國公主之前,你會反對她與我的婚事嗎?」
南名山怔了怔,「當然不會反對。」
江天舒又問:「那在你知道無瑕是雲湘國公主之前,有人要殺無瑕,你會同意嗎?」
南名山怒道:「當然不同意!水無瑕是峻崎國的功臣,只要沒犯大罪,誰敢輕易說個殺字?」
江天舒隨即冷笑道:「既然這樣,我想問南叔叔,你也知道,崤山關的大功是無瑕立下的,無瑕的父母不是無瑕選擇的,那為何要將別人犯的錯誤,栽到無瑕的頭上?你就不能看在無瑕為峻崎國立下大功的分上,放無瑕一馬?」
南名山又怔了怔,半晌才怒道:「如果不知道她是雲湘國公主,那一切都好說!現在知道她是雲湘國公主,我如何能放她離開?水無瑕若只是一個庸碌之人也罷,可她不是庸碌之人!」
江天舒又問:「就因為無瑕可能對峻崎國造成威脅,所以你一定要將無瑕留下?」
南名山看著無瑕,誠懇說道:「我也知道這樣做對水無瑕極度不公平,但是處理朝廷大事必須走一步看三步,既然知道未來有潛在危險,那為何不先阻止?我向你保證,只要能留下水無瑕,我絕對擔保她的生命安全,不管是誰都不能傷害她的性命!」
江天舒有些心冷,「然後,囚禁她一輩子?」
南名山點點頭,「那是自然。」
江天舒緩緩說道:「南叔叔,我與你的分歧就在這裡,父母的事是父母的事,作為峻崎國的功臣,無瑕不應該在峻崎國遭受任何委屈。請你讓路吧,我不願意對你動箭。」
南名山怒道:「你怎麼可以如此冥頑不靈?你不對我動箭,你如何擋得住我!」他指著江天舒與水無瑕,厲聲喝道:「拿下!」
士兵一擁而上,只是他們也知道江天舒是自己將軍極為重視的人,所以兵刃都往不厲害的地方招呼。
水無瑕手中寶劍揮動,擋住一部分的箭鏃,但因為士兵們一擁而上,一時照顧不到,右手臂竟然被劃了一道口子。她知道不能讓江天舒分心,因此沒有叫出聲音,只是將劍換到左手,繼續戰鬥。
敵人重重包圍,前面的路還很遙遠。
江天舒手中揮動著長槊,這是戰鬥的時候無瑕從另一個士兵手中搶奪過來的。無瑕並不擅長使用這等長兵器,她知道江天舒會用,就順手插在大黑的馬鞍旁。
因為與南名山之間有一份人情在,江天舒並沒有下重手,只是眼神一掃,卻看見無瑕的右手臂滿是鮮血,當下驚道:「你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