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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頁     於晴

  她詫異看向他。他柔聲道:「妳目力有些模糊了?」

  「有點兒。」

  他笑著將披風解下繫在她身上。「皇后可要朕送妳回去?」

  她呆住。

  「嗯?」

  「這個……陛下還不累麼?」

  「傍晚食了些海鮮小包,走點路紓解腸胃也好。」

  她嘴角掩不住地上揚,道:「那就麻煩陛下送,好過教宮女扶著回去。」實在忍不住貪心,又補一句:「如果陛下送完累了,可在我那兒稍稍休息片刻。」

  李容治清俊面上儘是笑意,托住她一側,回頭看了一眼跟隨他的太監。那太監立時明白,迅速回頭召敬事房記著皇上房事的太監到皇后寢宮外。

  他在這位子四年了,頭兩年皇后陛下偶爾會破壞常規,除去固定行房日子外,她會動了小小心機,邀皇上走進她的寢宮,但不管她花多少次心機,一個月裡皇上最多破了兩次規矩,更多就是不可能的了。

  一開始他以為是巧合,而後上敬事房一看記錄,兩年下來,一個月就多那麼兩次,絕對沒有例外。搞了半天,不是皇后迷惑陛下成功,而是陛下自身只容許自己多放縱這麼兩回,這位年輕的帝王克制力真好,與歷代皇帝大不相同,他這麼想著。

  一直到這兩年,皇帝陛下更忙了,除了固定行房日早些歇息外,其它時間都與皇后熬夜在國事上,了不起皇后陛下早他一點點入睡,就再也沒見皇后陛下故意迷惑陛下過。

  直到今晚。

  不只他有點疑惑,連徐達都很驚訝,但她從不去追問到手的好運。她笑咪咪地像只快要偷腥的貓兒,偷看他一眼,就當他今晚孤枕難眠兼之情慾勃發好了。

  李容治對上她那一眼,看穿她心裡所想,嘴角彎彎,心裡感到愉悅,隨即暗怔。

  再多看她兩眼,她眼眶通紅似是用目過度,他又感憐惜……心緒又是一頓。他頗覺古怪,明明將她留在身邊了,為什麼自己還會……

  微弱的光芒照亮李容治的意識。他微地睜眼,瞧見厚重的床慢透進燭光。

  懷裡的嬌軀動了一下,他回神,立時察覺他躺在床的內側,懷裡的人是背著他睡?是以光芒立時驚動她的睡眠。

  兩人相擁入睡時,尚有些熱度,薄被只覆在腰間,她上身赤裸對著外側,他下意識不替她蓋上被,反而先遮住她的眼睛,擋去攪眠的光。

  她咕噥一聲,轉了過來,直接抱上他的腰,埋進他懷裡再睡。睡了一會兒,她含糊地說:「容治……」

  他嘴角上揚。「嗯?」

  她又含糊說著模糊不清的話,睡眼惺忪抬臉看著他。「陛下要走了嗎?」

  ……又成陛下了嗎?他撩過她略略濕的長髮,替她拉好被子,適時掩去她對外的裸背。

  明明床慢有厚實的重色紗帳掩著,但立在床外的太監要眼力好,依舊能在昏暗不明的光下看見隱約不明的人影。

  平常他必是睡在外頭'擋住所有的光跟可能的視線,今晚不知怎麼?他竟睡到內側來了。平常他怕睡過頭,四更叫外頭的太監悄悄進來點燈,燈不可過亮,以免驚動皇后。往日她一睡著後他就轉醒,今晚連她也被驚醒了。

  他見她要鬆了環抱,莫名心一跳,又將她的手臂拉到自己腰上。「還沒走呢,今晚燈點得太早,滅了吧。」

  頓時,光束盡滅,太監躡手躡腳地退出去。

  「陛下,現在才三更麼?今晚真有點長呢……要天天都這麼長,那多好……」她語氣尚有些含糊不清,似在半夢中。

  也是,她才入睡沒多久?他想著。

  他翻過她身上時,聽見她訝異喃道:「陛下令晚真勇猛啊,竟想連番大戰啊……」等他轉到床外側時,又聽見她喃喃自語:「原來陛下令晚跟往昔一樣,很保存體力啊……」

  他聞言,失笑,短暫地聽從自己的心意,再摟她入懷。離四更還有些時候,等她入睡後,他再離開也不遲。

  「……陛下今晚有些濕呢……」

  「……濕?」

  「冷汗麼?」她掩嘴遮了個呵欠,閉著眼貼在他涼涼微微發汗的胸膛。「是不是作惡夢了?」長腿縮進他的雙腿間,徹底來個肌膚相親,四肢交纏。

  惡夢?他又是莫名心一跳。

  「我先前好像也作了個夢……」她不甚在意道:「也是惡夢吧,眼下我記不太清楚了,但我想,是太累了,夜裡才會惡夢。」

  「徐達,妳想想,妳作了什麼夢?」他柔聲問著,見她昏昏欲睡,心裡雖是不忍,卻又在她耳邊重新問一次。

  她又被驚醒,笑道:「我哪記得?有可能被折子壓垮的惡夢……我想起一些了,我化作老鷹飛向遠處,我猜是在御書房前陛下說起得慶縣一事,這才夜有所夢,但盼能化作一隻鳥兒飛遍大魏,那時我嘴裡喊著當歸當……咦……」當歸不是徐回手下人嗎?這麼巧啊。

  他微微一僵。

  「陛下?」

  「然後呢?妳說是惡夢,我還沒聽到惡夢部分呢。」他柔聲問。

  「記不清了,只知受到驚嚇……唔,聽說天子作夢都是預知夢……」她感覺環抱的男子一僵,她笑著閉眸仰頭吻上他的下巴。「陛下不用擔心,陛下雖記不得?卻一定不是損及大魏的惡夢,你這些年來花在大魏的心血?我都看在眼裡,怎會有事呢。不如這樣吧,陛下,若真是與大魏天下有關的夢,那徐達願為陛下分憂,徐達代陛下承受那惡夢的結果吧。」她笑著。

  「……別胡扯。」他壓抑著聲音道。

  她隨口應一聲,窩進他懷裡再睡一下,免得四更他一走,她獨眠也很無的趣。

  她昏昏沉沉,只覺這枕不如以往抱得舒服,時而冷時而濕的,她咕噥:「陛下,太冷了。」她本想退開點,但她腰間那力道還是很強悍地扣住她,逼得她繼續窩在「潮濕」的懷裡。

  「嗯,很冷。」他心不在焉地應著。

  ……陛下,你真的有在聽我說話麼?她心裡微歎口氣。如果連同床共枕都在想他的天下,她實在有點……小小遺憾。

  只是,為何今晚他直流冷汗?不是受了風寒吧?太醫定時檢查他的身體,不可能會出問題,那果然還是為惡夢給嚇住了?

  是什麼惡夢能令這個八風吹不動的陛下嚇出冷汗呢?徐達想著,首次覺得窩在這人懷裡是一項酷刑。

  她意識沉沉,直到聽得有人低語:「陛下,過四更了……」

  過四更了嗎?這真難得啊。她感覺到眼前這人拉過被子將她蓋個紮實,才悄然下床。

  通常他走前她就睡熟了,她也不知道他是這麼細心,可惜,不能陪她一塊睡到上朝時。

  她半合著眼翻身,感覺微弱的光芒又起。

  「滅了。」李容治換上衣物,低聲道。「出去再掌燈。」

  「……別滅。」她啞聲開口:「我下床方便些。」

  他來到床邊,回頭看一眼太監,後者立即垂首,他才撩開床慢一角,看著幾乎趴在床上,小露香肩,長髮覆去她大半面容的徐達。他癡癡凝視一會兒,笑道:「不睡了嗎?」

  「還有些倦,但想趕著天亮出宮吃早飯,昨晚聽見有間新張開的魚粥好吃,我想去嘗嘗。」

  最近她出宮尋美食的次數是不是多了點?對無趣的宮裡生活厭煩了嗎?李容治神色不動,點頭。

  「今兒個妳不用上早朝了。」他回頭跟那不敢抬頭的太監道:「去把宮女叫進來。」

  「別。」她非常輕聲說:「我想再躺躺……等陛下跟我歡愛的氣味散盡了,再讓她們進來。」

  李容治聞言,對她這種些許的佔有慾感到愉悅。他嘴角勾勾,道:「好。」光線不足,加以她墨發掩住她的面容,所以不知她此刻是不是臉紅,但他心情放鬆了些了笑著替她攏妥床幔,垂目看向自己的掌心。

  他的惡夢也是記不清了,只知夢裡的自己撲前左手想抓住什麼……他左右手皆有重視之物,右手掌心上是他少年時期就決定的目標,自己一生皆為它而活,談不上什麼心不心愛?只全心全意在它上頭;左手掌心……初初只是偶爾看著它,心裡發著軟,不料低頭看它的次數愈來愈多,他強行壓制心中那種失控的驚恐,也認定自身壓制得極好,但,猛然間,它自他手裡展翅飛走,即使他窮極力氣,撲向它也抓不住了……

  他尋思片刻,回頭看著床幔後的人影。

  不是說,分離後想著對方的好,反而思念容易滋長,無法壓制,不如將心裡的那人留在身邊,天天見著她,感情就能維持最初時的那原樣,久了說不定還不稀罕,反倒有利自己嗎?

  他又見床幔後躺著的人影動了下,身子縮成一顆蝦球。他早就注意到,她一人睡時,總會不自覺將自己縮成防備姿態……六年前他帶渾噩的她出西玄時,在馬車上她就是如此防備地睡,至今還沒有改過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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