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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於晴

  門口一陣騷動。有人在外頭道:「本王來找你家主子,讓開。」

  李容治神色不動,往門口看去——

  正是一身異樣美的美人北瑭溫於意。

  在這種地方定居好你也不錯。

  徐達雙眸發亮。東邊一組求愛,西邊一組害臊到默默無語兩相望,她走在組建的曲橋上,有些老舊的燈籠掛在樹上,映出深深淺淺不一的燭影。

  她笑著坐在有些不穩的橋欄上,吃著乾巴巴的糖炒粟子,看著忙追逐的男男女女。

  這根本是搞商機的求愛節吧?

  一條小路上,連賣去年的月老紅線都出籠了,她實在不得不感慨一下,這種求愛節肯定是商人想出的點子,歷害啊。

  她晃晃小手腕上剛因有趣而買的老舊紅線。來啊來啊快來啊,將要跟她春宵一度的男子在哪呢?她打趣地想著。

  在京師時,她只能在小倌館找對象,甚至,她還要卑微地看人家要不要她,不知道到了大魏,是不是同樣一番光景?

  「……姑娘要面具麼?」

  徐達回神,一名戴著面具的青年問著她話。

  她愣了神,又看見這青年竟然變出草編面具送到她面前。

  這是……什麼意思?

  她細細打量這青年。草編面具能遮得並不多,這青年的雙耳發紅……因為她而發紅嗎?

  她心裡一震,美目瞪得極大。這人不會是等她戴上面具就要對她求愛吧?

  他知道她是誰嗎?

  她是那個那個徐達啊!

  京師人人都知道的無能徐達,這裡的男人只看見她的容貌……

  她又發現角落有幾個戴著面具隨時伺機而動的男子。

  原業,她是個美人麼?以往日子過得太窩囊,還真的沒有仔細看過鏡中的自己……她吞了吞口水,一時之間內心起了小小掙扎。

  李容治要當皇帝,百般收賣他的心,這表示這一路上很有可能危險重重……丟了命她也不意外。危險性太高,不知保時死亡,在此之前一晌貪歡才不虛度此生……要不要收下呢?

  她已經失了一個很重要的黃公子,那、那露水姻緣……至少……還能小小經歷一下男女間所謂的極樂之處。

  「這個……你有沒有聽過西玄徐家呢……」做人還是誠誠實實的好。眼前的人若是聽過,也不介意她是無能的徐達,那、那……

  「我聽過,我願意。」有人在旁說著,自青年手裡抽走面具,替她戴上,然後笑著拉起她。「二姑娘,現在你是我的了,咱們尋一處地方去談有說愛吧。」

  徐達微地瞇眼,失望地說:「溫王爺……」

  他哈哈大笑:「這樣你也認得出我?」

  她嘴角抽動。那渾身上下的風流樣兒不真找不出幾人,華麗的外袍上還有北瑭的繡紋呢,這麼明目張膽誰認不出?

  「跟我走,我有事同你說,別掙扎,你後頭有李容治的人。」

  她動也不動。

  溫地意回頭看她一眼,諷道。

  「你現在已經是李容治的人,所以不肯為我害他?」

  「兩位王爺之前的恩恩怨怨,與我無關,但既然大魏王爺已經保了我,答達這條賤命也算送給他了。」

  「是麼……你這條賤命本該是本王的。當日是本王差人去宮裡找李容治,否則你以為天下有這般巧合的事,他會與太醫一塊出現在徐府?」

  她一怔。

  「來吧,不想見秦家娃娃了嗎?」

  「娃娃?」她心頭一跳。溫於意頭也不回地走,她下意識跳起來,連忙奔向前。「王爺,娃娃沒死麼?」

  溫於意沒理會她,快步穿梭在這種節慶街道上,沒多久,人聲自他們身後淡去。來到一處隱藏的野地上,他朝某個地方招招手,一名婢女立即現身,懷裡正是一名憨睡的嬰兒。

  徐達傻眼地看著那睡得很熟的嬰兒,瘦巴巴的,跟她記憶裡那個死氣沉沉的娃娃大有不同。她輕輕碰著這嬰兒的臉頰,低聲問:

  「王爺,他秦大永的孩子麼?」

  溫於意面不改色道:「不是他,我帶其他孩子來幹什麼,逛大街嗎?從今天起你就是他乾娘了。」

  「好。」她微微一笑,又輕輕戳著嬰兒嫩嫩的小嘴。嬰兒明明在睡,小嘴卻一張含住她的手指頭。

  她眼眉全是笑。

  那婢女見她十分喜歡這孩子,問道:「姑娘要抱嗎?」

  徐達還沒答話呢,溫於意來到她身邊,與她一塊俯頭看孩子。他淡淡道:「二姑娘還是個黃花閨女呢,怎麼懂得抱孩子?這孩子叫什麼你知道嗎?」

  她搖搖頭。

  「那正好。這孩子算是你救出的,本該由你取,但我那幾外妾室都挺喜歡這娃兒的,先替他取個名,就叫環玉吧。」

  「……秦環玉這名字不錯。王爺……我離開京師前,夫人們尚未有喜吧?」

  他聞言,大笑出聲:「徐達,你想哪去了?」說到徐達兩字時,那婢女眨了下眼,往徐達瞄去一眼。

  溫於意忽然自婢女懷裡抱出孩子,那身手有些自然,似乎練過一陣。「算了,你抱抱吧。」

  徐達在他的指點下,小心翼翼抱著這孩子,一下覺得小孩的頭是不是太軟了,一下又怕這小不隆冬的小小rou體自懷裡滑出去。

  「有沒有骨頭啊,真是……」她有些驚慌。

  「這孩子確是秦家孩子。」溫於意看著她。「李容治及告訴你還活著?」

  「說了……他說了。」她沒抬頭。

  「可你一直不信?那我說的,你信不信?」

  她笑:「孩子都在眼前,我哪會不信?多謝王爺當日為這孩子盡心,這才挽回他一條小命。」

  溫於意深深看她一眼,道:「你的解藥來得及時,這孩子福大命大,但也花了好幾個月才穩下來。要不,我不會現在才把孩子抱給你瞧。」

  這真是不找草稿的謊言。徐達嘴角含笑,憐惜地看著懷裡的孩子,她怎麼看也看不出這孩子哪父頭兒跟嫂子了,當日她一個大人都命在旦夕了,小孩哪撐得了這麼久,他竟用福大命大……

  那天,他也聽到她對嫂子許下允諾,她與孩子的命共命,就算溫於意現在命了別人的孩子騙她,她都不意外……

  她微微苦笑。原來,她已經誰都不信了,但還是為了想活下去而假裝信了。

  她看著被她亂抱一通的娃娃,睡得好熟哪。你到底是不是頭兒的孩子?還是哪家小孩?不會說話沒關係,點點頭搖搖頭就行,至少給我小小暗示嘛……

  北瑭人會說謊,大魏人也會面不改色地說著好聽的話來騙人,就連東西玄自已人也是不能信的。世上人人都在欺騙人,小娃娃不管是誰家的孩子,以後可千萬別學會誆人啊。

  「西玄大夫看病,總是留有後遺症。你最近覺得如何?」

  「什麼?」這話題轉太快了。

  「既然你要去大魏,孩子不能讓你帶走,先擱在我這一年半載,等你穩了再說。這娃娃太小,我問他哪兒疼痛他也不會理會,你跟他中同一種毒,自然可以代他答。」

  徐達遲疑一下,又狐疑看看這孩子。真是頭兒的孩子?她最後選擇誠實告知:「我康復後,目力不太好,耳力也不太好,偶有腹疼,但於日常生活無礙。」

  「是麼?」他沉默一會兒,又問:「李容治知情麼?」

  她一笑:「王爺已是百般照顧我了,這點小事又何必煩他呢?」

  溫於意嘴角勾勾:「說的是。他將一帆風順回大魏當皇上,你這點小事就讓我擱在心頭上吧,等我回北瑭後將這孩子治完全,到時再用同樣藥貼治你便成。」他又招了個手。

  草背後又是一名待從現身。那侍從雙手捧著長布包裹著長刀,呈了上來。

  徐達不動聲色。北瑭溫於意身邊不少能人,不管是方纔那婢女,還是這侍從,現身時總是無聲無息……是她太無能吧。今天換作烏大公子或徐回,必能片刻察覺他們的行蹤,她內心哀歎。

  溫於意又從她懷裡抱走孩子,道:「我離開京師時,趁空去了你宅子,代你拿回長刀。」

  她一愣,既是驚喜又有那麼點感動地接過跟了自己兩年的刀。她打開長布,露出當年李容治送她的寶刀。

  她每天擦試寶刀,讓它乾乾淨淨地不沾一絲灰塵,這寶刀在她手裡,其實是無用武之地,至今未曾傷過一人,可是,她就是很喜歡這刀。

  「這刀,在我手裡真是浪費了。」她歎息。

  溫於意看她口是心非,細細愛撫那刀面,笑道:「浪不浪費得由李容治說了算。他是一心收買你啊,我仔細看過這寶刀,上頭寶石全是珍貴珠寶刻意鑲上,雖然缺了好幾個洞,這價值也夠買下半座小城了。寶刀本身是他師傅的長德刀,他師傅在大魏德高望重,刀之所以叫長德,是因當年這把刀只殺過一次生。」

  她抖了一下。這把寶刀背景雄厚,她擔不起吧。

  「只殺過一次?」

  他眼眉俱是風情,笑道:「只殺過一次,卻是人數不計。大魏二十年前皇室有亂,他師傅為保住李容治這才動刀,但長刀一動,該殺的不該殺的,都成刀下亡魂,事後不等清算,他師傅就自刎了。徐達,你可要看清楚,現在你要跟的人,就是這樣的人,你費盡心血保住他,他卻無法保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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