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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於晴

  她傻住,連忙問道:「頭兒怎麼可能去謀刺三皇子?這其中一定有人嫁禍啊!」莫急莫急,她告訴自己,天大的罪也要跑一跑流程,就算廷尉定罪,也得往上呈報,還有時間。三皇子?太子素來不合,頭兒雖傾向太子,但絕不可能幹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來。

  忽然間,她想起昨天頭兒欲言又止的樣子。如果當時她再仔細問一問就好了,如果當時……

  「秦頭兒已認罪入獄。太子趕去獄中,卻被他重傷,聽說臂膀很有可能不保……皇上震怒下旨,由二皇子徹查!」

  徐達心尖咯登一聲,啞聲問:「那三皇子呢?活了還是死的?」

  「現下人還在皇子府裡不知生死,如今北軍暫托給二皇子。徐達,秦頭兒昨天到底跟你說了些什麼?」

  二皇子不知生死,太子被重傷,頭兒又認罪!西玄皇室權力極高,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在西玄的,頭兒怕是沒活路了!徐達心裡亂成一團,眼下哪還有人能救頭兒……她驀地回神,叫道:「馬兒借我!」

  她一躍上馬,使力踢向馬腹,直奔出街。

  「徐達!」士兵大叫一聲,驚動醉心樓幾間窗子打開。

  其中一間正是小倌門後明月公子的窗子。他略略開了一個縫兒,正巧看見徐達遠去的背影。

  他再看向坐在姑娘門後一間窗台上的北塘王爺,北塘王爺也正目送著徐達。那溫於意沉浸在溫柔鄉一夜,卻不見一絲一毫疲憊。

  明月輕哼一聲,對他在西玄放浪的行為甚是瞧不起,認定他遠遠不如他們的大魏王爺。

  在西玄的大魏質子成為太子,想一路順順當當回大魏,得要西玄通融放行,雙方不論有什麼私下協議,都是北塘、南臨不樂見的。他們早查出半個月前那頭猛虎是北塘王爺指示放出的,但他們也只能不動聲色。

  質子身在異鄉,本就得事事委曲求全。所幸,他們心目中的主上,將要回歸大魏,再也不必受異鄉之苦。

  第5章

  天初亮,大街百姓尚且不多,一見徐達快馬經過,紛紛走避。皇室禁衛軍兵為免驚嚇百姓,均是分散在京師街道上,一見是她,皆是按兵不動。

  「二皇子有令,先莫逮她。」

  徐達策馬直奔自家小宅。馬蹄未停,她就自馬背躍下,將韁繩塞給出門迎接的婢女。

  徐達疾奔入宅,直通她的閨房,取出珍放在櫃裡的一尺鳳凰袍。她正要快步出去,忽見臥房裡的隨身長刀,她只遲疑一會兒,就收回目光,奔出府上馬而去。

  「等等,小姐,你發沒紮好啊。」婢女忙著撿起泥地上的發繩,但徐達早已不見蹤影。婢女心知有異,連忙關上宅門,匆匆往大魏質子府而去。

  徐達直接在馬背上披上鳳凰袍,也不管是否弄髒袍身,一到獄門,她立即跳下馬大喊:」西玄徐達,奉徐太師之命帶囚犯秦大永。」

  幾名獄衛皆是一呆,細細打量眼前這位穿著御賜鳳凰袍的女子。

  一頭飛揚黑髮未束,平常旁分的劉海如今幾乎掩去她的黑眼,但劉海下透著晶亮的厲色,御賜鳳凰袍穿在百宮身上該是高貴又風雅,偏面前這人的鳳凰袍僅僅曳地一尺,衣腰未緊,不高貴也不風雅,簡直在糟蹋這件袍子……卻令得在場獄官不由自主地噤聲起來。

  其中一名獄官動了動嘴,認了好久才認出眼前的人來。

  「徐二小姐嗎?秦大永是重刑犯,沒有廷尉令牌萬萬不見得,何況秦大永所犯案件,已有二皇子負責,沒有二皇子的命令,即使太師也……」

  徐達無視獄官緊張的神色,沉聲喝道:」都不看見我身上穿的是什麼嗎?」

  「二小姐,沒有二皇子的旨令,真的……」

  「徐二小姐。」有獄官自獄門現身,面有難色。」現在你想見的人,已經走了。」

  徐達渾身一震。

  獄官上下打量著她,哼聲道:」咱們正審著呢,你一聲大喝,秦大永就咬舌自盡了。這要我們底下人怎麼回報?難道……要我們照說,秦大永一聽你大喊,便一力承下罪名?這其中的曲曲折折,還請二小姐向二皇子說個明白才好。」

  死了?頭兒死了!徐達不理獄官,直奔入獄。

  一入獄門,就是刑室。她先是聞到一股濃重的腥臭,接著,她看見倒臥在血泊裡的漢子……,那是不是頭兒,她已經認不出來了,會折磨成這樣,要的分明不是口供,而是在逼這人死。

  她慢慢地蹲下來,指腹輕輕觸著流滿泥地的鮮血。血還沒有凝固,還有些溫熱,如果能讓它們回流,眼前這男人就能復活了吧。

  她以為她夠快,事關皇室,廷尉哪可能輕易結案?就算是要栽贓也得要載個好樣子,討個供詞才成。她心裡的頭兒,就算是斬斷四肢,也不可能去承認他沒做過的一切。

  她小心翼翼舉手碰著那五官模糊的屍體。

  「……是我……不好……徐達無能至此……連個相救的人……都救不得……」出口的話破碎到喉口陣陣刺痛。

  活了十九年,她到底真真正正做過什麼?如果頭兒今天結識的不是徐達,而是徐回,徐直,是不是就能及時救回一條命?

  如果頭兒真是聽見她在獄門外的喊話而咬舌自盡,那在頭兒心裡必是要保住她……背後那人有心要殺掉每一個可能得知頭兒要做什麼大事的人,他才不願拖累她……誰有這麼天大的威權……

  她猛然起身。

  獄官一顫,下意識地退後,嘴裡喃著:」二小姐,這鳳凰袍沾上此地積血,是有罪的……」

  徐達徹底無視他,直接策馬而去。她心裡只有一個目的地。

  當她騎著快馬經過醉心樓時,有幾名小倌正打著呵欠開窗,見到旋風般的英姿,以為自己眼花,再一定睛,脫口叫道:」徐二小姐!」他眼兒瞪大,大呼小叫:」不得了了,是不是我瞧錯了,她的手上、衣袍都是血啊!」

  溫於意正在穿衣,聽得外頭小倌亂吵亂嚷,頓住。

  「王爺?」清風正溫柔地替他攏衣平袍。

  他揮開她,快步行至大廳,問道:」徐達往哪兒走?」

  小倌一看是他,想了想,答道:」往西通街那兒吧。」

  西通街?西通街上有什麼?有……秦大永宅子!溫於意心裡一整,這女人不是挺愛明哲保身的嗎?不是該去獄牢後憑弔幾滴淚,就繼續過她平順的人生嗎?

  還是,她是因人而異,寧願為那個秦大永豁出去?

  「王爺!」清風追了出來,以極低的聲音輕聲道:」這是西玄自家事,王爺昨晚來此避禍,如今何苦再蹚進去?若能與徐家交好是最好不過,但王爺這兩年只結識徐達,避開其他徐家人,王爺此舉,不是動了真心嗎?」

  溫於意看她一眼,冷笑一聲:」真心?北A人也有真心嗎?莫說我,你又曾得到誰的真心過?本王任何一舉一動已逃不過你眼皮下,如今你還想限制本王行動麼?」語畢,揮袍而去。

  已出醉心樓,真好有貴族公子要離去,溫於意大笑,搶馬而去。」兄弟,晚點馬兒再賠你!」

  他往西統街直奔而去,眼尖瞥見皇室禁衛隊的軍員不著痕跡混入市井裡。當他通行無阻來到秦宅時,徐達正要推開秦宅大門,他飛身下馬,奔前拉住她的手腕。

  她手上滿是鮮血!

  「徐達,跟我走!」

  他竟然甩開。他面有薄怒,冷聲道:」徐達!與你無關的事,你偏要惹禍上身嗎?你已經避開了,為何還要直往裡頭找死?」

  她停頓,慢慢地回頭看著他。晨風撩起她的長髮,露出那雙恍惚赤紅的美目。

  他驚愕她近乎木然的神色。

  她思緒鈍鈍,思索片刻,才沙啞道:」秦大永一脈單傳,徐達若不互助他妻兒,將來九泉之下,當兄弟的我如何面對他?」

  「……只當是兄弟,你就這般視死如歸,把命都豁出去?」

  他的聲音始終在她週遭浮浮蕩蕩著,她聽不真切,也無心凝神去聽。她轉頭走進秦宅。

  宅裡靜悄悄地,她只來過兩回,但見嫂子不怎麼歡迎,從此。她不再來了。

  她看見地上被毒死的僕婢,背脊一陣陣寒涼。她一路走去,見到秦家夫婦的寢房門大開,木然的顏色終於有了變化,她聲音粗啞叫道:」嫂子!」她奔進屋裡抱起那著白衫貌姿平庸的婦人。

  「……徐達?」那看似幾乎已斷氣的屍體猛地張眼。

  「是我!嫂子!」徐達大喜過望。」我抱你跟孩子去找大夫!」她要用力抱起嫂子,卻發現嫂子死死扣住她的肩膀,五指竟使力到掐入她的肌膚裡。

  「嫂子?」

  「……大永死了嗎?大永真的死了嗎?為什麼你還活著?徐達,為什麼你還沒有被抓走?」

  「我……嫂子,是我的錯,昨天晚上我該跟著頭兒……」她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她不會去醉心樓!如果時間能倒流,她寧願一生孤獨,也要保住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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