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志剛越急,被她踢中的次數便越頻繁,最後他索性拿掉帽子,拿來他帶來的木棍攻擊若鴻。
秉勳跑過去,正想出面喝止,卻被一名婦人攔住,他認出那婦人正是若鴻的母親,她同樣穿著白色道袍,塗上可怕的紅色口紅。
「她會搞定的。」她自信的說著。
秉勳不放心地往前方看去,只見她大喝一聲,踢掉吳志剛的木棍,又一腳踢中他的下巴。
唉呦,那一定很痛!
只見吳志剛錯愕的從嘴裡吐出一個紅紅的東西,抬頭驚詫的望著若鴻。
只見莫若鴻緩緩摘掉帽子,冷冷地對他說道:「我說過,我會打落你的牙。」說完,她面無表情地走出道館,完全無視在場旁觀的趙主任以及所裡的諸位同仁。
倒是熱情有勁的莫媽媽發出聲音了。「各位應該……沒吃飽吧?金銀島茶藝館已經替各位備妥各式簡餐,請栘駕過去享用吧。」
趙秉勳都還來不及厭謝莫媽媽的盛情呢,吳志剛突然一陣風似的從他面前呼嘯而過。
經過這樣的驚嚇,他覺得他實在吃不下任何東西了。
但在莫家,禮貌一定是很重要的家教,莫若鴻剛剛不是才教訓了一個對她沒禮貌的傢伙嗎?
他趕緊用最誠摯的語氣對莫媽媽說:「謝謝您了,同仁們在您店裡叨擾的這一餐就算我的,很抱歉我還有事,我先走一步。再見了。」
然後他走到地價股股長身邊低頭交代:「你帶這些同仁去金銀島茶藝館吃飯去,算我的帳。」
然後又轉頭交代測量股股長:「吃過飯去看看吳志剛。我有些累,先回去了。」
好不容易把該交代的都交代完,他回宿舍去。
泡個熱水澡,攤在床上。
今天可真是漫長的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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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若鴻一上班就發現每位臨時工桌上都多了一個寫著名字的數據袋,大家心知肚明,裡面又是趙主任替大家擬的工作分配表,只是沒料到連臨時工都有。
「我們新來的主任到底在想什麼啊,我們臨時人員的工作不就是機動協助職員的工作嗎?幹嘛還要費事排工作分配表?」巧芳望著若鴻問。
「我只知道臨時人員絕對不是被請來討論首長腦袋裡裝的想法。」若鴻劈哩啪啦的敲著鍵盤,很不客氣的說道。
雖然碰了個軟釘子,巧芳也早就習慣了,只好聳聳肩,打開自己的資料袋,喃喃自語著:「嗯,跟原來的工作項目大同小異嘛,只是原本臨時工的名稱後面括號加了『登記股』三個字。但幹嘛要這樣?」
「便於劃分權責。」負責案件審查的課員美美偷偷看了一眼若鴻說。
將手邊的案件全數登錄完畢,若鴻才打開自己的資料袋,裡面只寫了一句──
工作項目:主任臨時指派事項,有效日期:即日起。
第三章
若鴻敲門走進主任辦公室,才走到桌前,還沒開口,就聽見他低著頭看著行事歷說──
「四件事。第一,把門口花圈花籃的致贈人先登記造冊,再把這張謝函稿子繕打後郵寄給名冊上的所有人。第二,去擬個稿,大意是『本所擬依慣例從內部辦理陞遷,爾後如有職缺再借用○○專才』等等。開頭感謝那些議員一下,結尾記得再歌功頌德一下。第三,今天下午四點以前擬一份內部陞遷考核辦法給我。第四,去訂一個打卡鐘。」
說完,他靠在椅背上等她提出意見。
誰知,她竟二話不說,便答:「是。」
拿走他桌上那一迭民代關說股長職位的信件,走出主任室。
「妳本來想進來跟我說什麼?」秉勳問。
若鴻停下腳步。「我只是不明白『主任臨時指派事項』是什麼具體工作內容,現在我知道了。」說完,她就走了出去。
秉勳笑著把口香糖放進嘴裡。
他就知道,她鐵定是來跟他討論她的工作項目的。她是很聰明,可是,她一定不知道雖然就那麼一條工作項目,已足以讓她,忙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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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半,神采奕奕的若鴻又站在他面前。
「主任,你交辦的第一項到第三項都辦好了,打卡鐘我也已經完成詢價,但出納說我們所裡沒有這筆預算。」
「告訴她用我的特別費買。」
「知道了。」
「請錢股長和孫股長及兼辦人事、兼辦主計進來,妳也一起。」
結果他們六個人就坐在主任室裡討論若鴻擬的那份「臥龍地政事務所內部陞遷考核辦法」。
若鴻盯著牆上的鐘,聽著他們──
左一句,「可能行不通。」
右一句,「似乎不太公平。」
半個鐘頭,咻地就過去了,結論還沒出來。
主計一句,「這個事情主任您作決定就好。」
人事追加一句,「您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
時間已經四點五十五分,會議進行了快一個半鐘頭,決議傾向主任自行決定。就在若鴻決定再三分鐘就要將計算機存盤、退出會議時──
趙主任像是刻意要和她作對似的說:「所裡符合陞遷資格的就美美和中和兩個人,依據妳擬的這份內部陞遷考核辦法,在兩人資歷和年資都相仿的情況下,根本篩選不出誰比較優勝,妳看怎麼辦才好?」
若鴻看著時鐘,四點五十八分。
她還有兩分鐘。
於是她開始快速陳述她的看法。「主任以為當個稱職的股長該有什麼條件,就明列下來請兩位候選人直接進行比賽,就可兼顧公平、正義又不侵犯到主任的人事權。」
說完她的意見,時間剛好五點。
她已收好筆記計算機,站起身。「主任,我要下班了。」
秉勳眼角帶著笑意,點頭同意。
其它人錯愕的看著她的舉止。這會不會太……誇張了?!
秉勳環視眾人的表情。「我們就辦場業務比賽吧,散會。」
不曉得為什麼,他突然在這時候想起莫若鴻的個人資料來。她念英文系,是個獨生女。
以她的能力,應該可以在都會區找到更好的工作,但她為什麼要守在這個鳥不生蛋的窮鄉僻壤?
相信以他聰明的腦袋一定可以破解出答案,只要線索夠多的話。
關好事務所的門,他徒步走到金銀島茶藝館。
赫然在櫃檯上見到莫若鴻。
「嗨。」秉勳坐在櫃檯前望著她低頭像在批改作業。
她沒抬頭,只是遞過來一張價目表給他。
秉勳對她的冷漠,絲毫不以為忤。
「妳在忙什麼?」他還是笑得那麼迷人。
「幫第一桌的小孩補英文。」她說。
「這是妳的……副業?」
「我只有白天這一份工作。」她終於改好考卷,抬頭看著他。
「所以是義務幫忙嘍。」他又看往那一桌皮膚黝黑、大眼睛深輪廓的孩子們。「他們都是原住民小孩吧?」
「是。」她的表情整個就是很忍耐。
「給我一客排骨飯吧。」
「飲料?」
「有沒有咖啡和紅茶以外的?」
「綠茶或可樂?」
秉勳搖頭。
「那我幫你調一杯特製酸梅汁好了。」
「好。」
她將單子交給廚房阿姨,回第一桌把改好的考卷分給孩子們,發現主任還坐在櫃檯前。
「主任,你要坐這兒?」
他雙手一攤。「有何不可?難道我讓妳感到不自在?」
她冷笑。「不會。」
她只是納悶,坐在人來人往、小小的櫃檯上吃飯,不像他這種每天都會把襯衫西裝燙得筆挺的人會做的事。
秉勳微笑看著她怒掃一號桌的表情,一號桌那邊小小的混亂瞬間得到平息。在維持秩序的同時,她手裡還不停地搖著奶茶,看來她確實一點也沒有受他影響。
「有時候我真羨慕妳總是一副精神飽滿、毫無煩惱的樣子。」秉勳說。
若鴻睨他一眼。
雖說他表面上總是笑容可掬,但在沒人注意的時候,他常常就瞬間恍神,應該是有著煩惱的吧。
但她可不會笨得去問他。這男人精得跟鬼似的,只要她一沾上他的話題,他就會乾坤大挪栘的把他的煩惱轉嫁到她身上來。
所以,她極其沒興趣、異常淡漠的應了一句:「是嗎?」
如果有人對她那張撲克臉,還能感到自在的,一廂情願的繼續聊下去,在這世上恐怕只剩趙秉勳了。
「我正在煩業務競賽的事。」他說。
抬頭見她臉上寫著:無動於衷。
「我知道妳的原則,就是下班不談公事嘛,我沒忘,所以妳完全不用理我,讓我坐在這裡自個兒講自個兒的就行。因為美美和中和兩個人實力相當,為了激發他們兩人潛藏的實力,讓他們能全力以赴,所以我決定指派一個人一起下去參加比賽。為了要炒熱那種競賽的緊張氣氛,那個人還要有一定的實力才成。」他說。
若鴻停下搖搖杯的動作,將奶茶徐徐倒入杯中,放入自動封口機,用犀利的眼神掃視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