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秉勳以一種再放心不過的口吻說。
打開裝著趙股長簽呈的卷宗,一臉肅穆莊嚴地提筆,在簽呈上面以最工整的筆跡寫著:經慰留不成,勉予同意。
然後合上卷宗,將它交給早已楞在一旁、滿臉不敢置信的登記股股長,然後緩緩定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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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記股和測量股在同一個辦公室,所有人早就把探索答案的眼睛盯在主任室的門板上,見門一開,大家趕緊低頭假裝忙著自己的事。
錢股長等趙股長一走出來,隨即摟著他的肩,循舊例往門前抽煙去。
「若鴻姐,依妳看,主任會不會批准股長的退休?」巧芳問。
「准不准都不干妳的事,妳快點把這堆權狀印好。」若鴻說。
其實她在主任問她想法的時候,就知道結果了。
他要批准這種事再無謂也會斟酌,不然他也不會在已經有了決定後,去問一個對他而言幾乎是陌生人的意見。
趙股長這著以退為進的棋顯然下錯了,依她看,主任根本就打算讓這件事弄假成真。
只是她沒料到會那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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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股長隔天就請休假沒來了。原本大家以為登記股少了個人會忙不過來,結果竟然也沒差多少。
主任此舉,意外的有了殺雞儆猴的效果,沒有第二個人再走進主任室討論分配到的工作項目需要異動調整的事情。
主任親自接下事務所開、關門的工作。
也正因為如此,臥龍地政事務所前所未有的,有了依照上班時間準時開門的第一次。
因為還摸不清這位新主任的脾性,所以大家努力克服種種困難,努力在八點前趕到事務所,和總是一早就坐在窗台旁悠閒抓螞蟻的趙主任道早安。
秉勳准了趙股長的退休案,接下來大家茶餘飯後要聊的當然是誰接任股長的事;不過幾天時間,突然間,縣議員的推薦函便如雪片般飛來。
再一次考驗著趙秉勳的能耐。
他按內線叫莫若鴻進來。
「主任,有事?」她穿著鐵灰色套裝,白色襯衫比所有職員穿的都還要正式,一臉嚴肅地站在他桌旁。
「喔,想問問妳,今晚送趙股長的聚餐妳去不去?」
「我從不參加這類活動。」她說。
嗯,她的孤僻看得出來。
「那麻煩妳現在就在這裡把趙股長遺下的職缺往上報。報完之後那台筆記計算機就可以先收回去了。」他交代著。
聞言,她帶著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怎麼?該不會是我的指令妳又無法執行了吧?」他笑問。
「不是不能執行,而是會白費力氣。」她直視他的眼睛說。
「哦?妳說說看。」他舒服的躺在椅背上,一臉的願聞其詳。
「第一,臥龍鎮太偏僻,無法吸引年輕人調過來,所以對外征才效率不彰。第二,等高考分發得等上一段時間,你只會累積更多關說的帖子,徒增人情壓力。第三,就算我們分配到高考通過的人才,這裡也只會是個訓練的過繼站,留不住人才。花了許多力氣和時間,終究還是無法補足人力。」她仔細分析著。
「所以?」他看著她的眼睛問。
「內升會是比較容易解決的方式。」她說。
「妳的意見很好,我會考慮。筆電請撤走,還有麻煩幫我請兼辦人事的小陳進來。」他微笑對她指示,然後打開抽屜。
若鴻驚訝地發現他的抽屜裡有著四大盒顏色各異的口香糖,此刻他正拿出黃箭口香糖……請她。
她又驚又窘地望著他手上的口香糖,迅速搗住自己的嘴巴。
天哪,他為什麼忽然請她吃口香糖?
難道他在暗示她有口臭?
應該……不會吧?她火速檢討,早上用餐過後她有刷牙,之後就沒再吃東西,這……
趙秉勳看著她的臉色忽紅忽白地好不熱鬧,隨即明白她是誤會了,可是難得看到她冰冷表情以外的其它表情,竟有些捨不得就此結束。
最後,他把口香糖放進自己嘴裡,等那濃郁的甜香充斥整個口中時,才慢條斯理的說:「放心,妳沒有異味。我只是單純請妳吃口香糖,如此而已,別想太多。」
聽到他這麼說,她倒抽一口冷氣。
這個白癡,沒事幹嘛請她吃口香糖!真是蠢斃了!
她怒視著他,冷冷地低咆:「我從不吃。口、香、糖。」
秉勳看著她眼裡的火焰,笑得一臉無辜。「看得出來。」
她沒理他,自顧自地走出主任室。
巧芳有事要問她,等她一走出主任室,馬上跑過來;測量股的測工吳志剛伸手堵住巧芳,拿著手上的資料,頤指氣使的交代著:「喂,妳去把這些圖拿去影印一下,我馬上要。」
「可是……」巧芳為難地望望若鴻,又看看小吳。
此時,吳志剛已轉身走人。
「吳志剛先生,你不知道沒聽人把話講完,掉頭就走是件很沒禮貌的事嗎?」若鴻對著吳志剛的背影冷冷說著。
前面那位矮小的中年人終於轉過頭來,一臉猙獰。「不然妳想怎樣?」
「聽巧芳把話講完。」她說,態度堅定得不容忽視。
他對著若鴻那張冷冷的臉大吼:
「妳這個自以為了不起的臭女人,我已經忍耐妳很久了!妳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只是個臨時工!以前是主任看得起妳,妳真以為自己是誰呀!也不回去照照鏡子,囂張個屁!」說完,搶過若鴻手上的文件,往她臉上砸。
若鴻轉身躲過他的攻擊,再回過頭來時,發現吳志剛手上又多了一個筆筒,只是握著筆筒的手已經被爭吵聲吸引出來的趙秉勳箝制住,而全所的同仁也在這時將他們包圍住了。
測量股股長搶走吳志剛手上的筆筒,開始斥責著:「你年紀也老大一把了,怎麼可以動手打人呢。」
「還不是這女人多事!我還得趕著寫測量通知書,才叫臨時工去影印一下,她在那裡鬼叫鬼叫的,什麼東西嘛!」吳志剛還一臉忿恨不平。打這女人他根本覺得沒有什麼不對。
秉勳彎腰撿拾滿地混亂的紙張,整理好後起身將那份資料雙手拿給若鴻,意外發現她眼裡閃著的怒光。
「我很遺憾發生這樣的事。」他用她剛好可以聽見的音量說。
她迅速舉起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吳志剛先生,請你收回你剛說的話,並且跟我道歉。」她態度強硬的說。
「妳是不是瘋了?!要我跟妳這種女人道歉,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瘋女人。」吳志剛撇嘴說道。
「我知道你是跆拳道黑帶,所以這件事有兩個解決的方式。一,讓我在跆拳道館把你打到掉牙。二,讓我告你公然侮辱,你選一樣。」她剽悍又快速的說。
「哼!就怕到時妳在道館哭爹喊娘。」吳志剛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晚上七點,飛燕道館,沒來的是孬種。」若鴻撂下話,帶著一臉英氣地從人群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圍觀的人群漸漸散去。
趙秉勳靠著門,感到頭皮有些微發麻。
啊,今天晚上七點不是要歡送趙股長?
是要怎樣一邊搞歡送,一邊搞決鬥?
唉,當真是江湖險惡。傳說中的烏龍地政事務所當真不是浪得虛名。
果真,難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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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鐘,臥龍所全體同仁除了莫若鴻和吳志剛沒來,其餘的人全部乖乖坐在餐廳,心裡卻惦記著老遠另一條街上的戰況。冷盤才出來,趙主任吃了一口,隨即帶著登記股同仁先敬趙股長一輪。
侍者端出肉羹,第一輪同仁隨即坐下,一人一碗,勇拚肉羹。
錢股長揣摩上意,猜測主任是想盡快灌醉趙股長,好名正言順過去飛燕道館,所以率領地價股同仁走過去敬起趙股長。
侍者端出第三道紅燒雞肉時,第二輪同仁回座,猛攻雞肉。
孫股長目測趙股長離醉似乎還有一段距離,乾脆自己去拎一罐高粱酒過來,低頭跟地價股同仁交頭接耳。「等一下我先過去,你們過來後負責幫他換酒,十分鐘內給他醉。」
「是。」
可憐的趙股長半個小時內,只吃了一塊鮑魚、一口雞肉,連肉羹的滋味都還沒嘗到就醉倒了。
趙秉勳指示一名測工:「請務必將趙股長連同事務所同仁合送的紀念品一併安全送到趙府。」
然後轉身搭上測量股股長的摩托車,火速趕到飛燕道館。
甫趕到道館,便見兩人穿著白色道袍,腰間繫著黑色腰帶,頭戴安全帽,已在道場上像兩隻蚱蜢般跳著。
吳志剛見所裡的人來了,急求表現,亂了步伐,被冷靜的若鴻猛踢一記;他很快起身,急著要攻擊若鴻,被她輕巧閃過,只見她一個轉身,一記猛烈的側踢又踢中他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