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以防後患,他還做了一連串慘絕人寰的錯事。
此時的段昭慶臉色蒼白,腦子裡全都是關於過去的點點滴滴,他自認為做得天衣無縫,卻萬萬沒想到,當年那個他認為已經死了的段飛芸,居然還留下子嗣。
傅浚越將他的每一個表情變化都盡收眼底,胸口處積壓的全是說不出來的恨意和滿腔殺氣。
「段昭慶,你可想起來當年那位被你殘害的堂妹?你以為裝出仁君,滿口仁義道德,就可以得到天下民心,安安穩穩的坐在皇位上享受帝王之樂嗎?你可知,你的做法違背天理,天地不容?你以為,我母親在天之靈,能容得下你這個偽君子存活於世嗎?」
「不……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事情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段昭慶一臉痛楚,踉蹌的從龍椅上跑到他面前。「朕知道當年使計從先皇的手中奪下皇位是朕的不對,可朕也是逼不得已,雖然南朝歷史上也有女皇繼位,可是輪到你母親那一輩,民間卻流傳著一則傳言,說南朝女皇繼位,二十年後將慘遭滅國……」傅浚越冷冷的看著他在那哭訴往事,臉上並沒有因為這番解釋而動容半分。
事實上有關於那個謠言他也略知一二,只不過,一想到自己母親當年所遭受的痛苦,心底的恨意又怎可能在瞬間澆熄。
「就算民間有這個流傳,可你為什麼一定要做出那麼殘忍的行徑?你知不知道你當年派人在我母親身上下的那個蠱,害得她有多慘嗎?」段昭慶眼眶一紅。他怎能忘記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
想當年,先皇因只愛皇后不納嬪妃的緣故,膝下只生得一女段飛芸,段飛芸雖為女兒身,卻豪氣萬千、霸氣如虹,小小年紀便已經顯現出帝王之姿。
先皇對這個女兒又是疼愛又是呵寵,更立下遺囑決定在自己百年之後,將女兒推上女皇之位。
可惜過沒多久,民間便傳出女皇繼位南朝滅亡的傳言,段昭慶害怕南朝基業會毀在堂妹手中,所以才派人趁著先皇彌留之際偷改了遺囑,立自己為王。
只是段飛芸豈是軟腳蝦,他篡改遺囑一事被她不小心知道了,為了以防萬一,他便找來苗疆巫師在她的身上下蠱。
結果,南朝皇位如他所願的得手,而原本該繼承大統的段飛芸因為中了蠱,不但每天生活在痛楚之中,還被他囚禁於冷宮深處。
直到某日她趁著蠱毒未發作時使計逃離皇宮,而他在得知消息後,馬上派人緝拿,結果她為了躲開追兵,竟之身跳下山崖。
本以為她已香消玉殞,卻沒想到,她的子嗣今日竟找上門。
傅浚越逼近,一把扯住段昭慶的衣領。「我猜你一定很好奇當年那個跳下山崖的女人為什麼沒死?沒錯,她事後被人救下,而救她的那個人正是北國君主,也是我的父皇。可惜的是,父皇雖救了她的命,卻無法治癒她身上的蠱毒,你知不知道我母親每次蠱毒發作時,都像死過一次一樣,段昭慶,就算你為了保住南朝江山,可有必要對一個女子做出那麼殘忍的事嗎?」「沒錯!當年都是我一意孤行,毀了飛芸堂妹,這一生我唯一愧對的也是她,我……我知道我該死,我對不起她,我真是糊塗啊……」段昭慶又何嘗不後悔,但事已至此,說再多都太遲了。
頭頂再次傳來傅浚越的冷笑聲,「段昭慶,你知道我母親臨終時的遺言是什麼嗎?」
見對方抬頭慌亂的看著自己,他冷笑道:「她說,有朝一日,定要我兄弟二人奪回南朝江山,為她報仇雪恨,而我和我的胞兄,也就是北國君主這些年來裡應外合,今日,終於實現了母親臨終時的遺願。
「你以前曾擔心過,北國商賈在南朝營運,會不會對南朝造成影響,我現在可以告訴你,那些商賈全是我北國派來的奸細,就是等有朝一日,好一舉奪得南朝天下,你一定覺得很奇怪,為什麼連南朝太子也會與我同仇敵愾吧?」傅浚越投給他一記殘忍的笑容,「那是因為,南朝太子早在八年前就已經死在山賊手上。」
「你……你說什麼?!」這個消息,遠比他今天聽過的任何一則消息都要令他震驚。
「那個始終叫你父皇的太子,不過是我的手下易容而成的,而真正的太子,當年在你派他去狼國出使的時候,遇到山賊被其殺害,在確定了死者就是南朝太子時,我才想到這個將計就計的方法,這樣一來,我為母報仇的日子便指日可待了。
「這些年來我處心積慮,裡應外合,甚至想盡一切方法來架空你的皇權,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夠親手將你拉下皇位,只可惜那枚可以統領千軍萬馬的帥印始終威脅著我……」
「所以這些年來,你才一直隱忍不動,並讓那個假太子在暗中調查帥印的所在地?」段昭慶猛然回想起,太子每次都會有意無意的向他打探帥印的下落,而且好多次他都在自己的寢宮和御書房中發現東西有被動過的跡象,當時還以為是宮裡那些手腳不乾淨的小太監想偷東西呢。
傅浚越一笑。「沒錯,那枚帥印的確是我的心結,畢竟軍權在手,才得以號令天下。你雖然昏庸無能,但至少還知道緊握兵權,可惜的是,你百密一疏,到底還是被我查得了帥印所在,而帥印到手的那天,就是你下台退位的時候!」此時此刻的段昭慶哪裡還有半點帝王的威嚴,在得知自己的愛子早在八年前已喪命,他整個人一蹶不振。
如今又聽到傅浚越說到下台忍不住老淚縱橫,身心疲憊。
「藺遠彥……不,應該要叫你傅浚越才對,你所謂的處心積慮、機關算盡,是不是也包括你對我的利用?」
就在傅浚越與段昭慶對峙的時候,身後竟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他心底猛然一驚,緩緩回頭,身後那個面色蒼白的女子,正是段寧善。
看到她一臉風塵僕僕的模樣,原本大腹便便的肚子此時也恢復了原樣,他心頭驀地一驚,竟有些心虛。
「寧善,你怎麼突然回宮了?」
趙星絨瞇著眼,臉上流露絕望之色。「『藺大人』難道害怕我回宮?」她慘然一笑,「你口口聲聲要我相信你的下場,就是你利用我得到帥印,然後又逼我父皇退位,最後想要將南朝江山佔為己有嗎?」
「我真沒想到,你為了達到復仇的目的,連感情都可以犧牲利用,那麼我在你心裡又算什麼?是不是從頭到尾,我只是一枚被你把玩在手中的棋子?」剛走大殿外聽到的事實令她震驚心痛,他無情的言語句句刺入她的心,雖自己並非這時代的人,但想到真心的愛戀卻被利用,令她渾身泛冷,心痛難當。
傅浚越被她質問得無言以對,見她雙眼濕潤,聲音哽咽,雖然早料到這天遲早會到來,可萬萬沒想到當他面對這樣場面的時候,竟然會害怕得手足無措。
他閉著雙眼沉吟許久,卻無法應對隻字片語。
他多想告訴她,這謀略多年的計劃險些因為她的出現而一度終止,他更想告訴她,她在他心裡的影響力已經無從估計。
可現在說這些又有何意義?事情已經發生,傷害已經造成,魚與熊掌不能兼得。
他要報仇,必定會犧牲愛情,既然他選擇了前者,又有什麼立場和資格再說愛她寵她?
他的沉默,直接告訴了趙星絨答案。
原來,一直以來自己只是他利用的棋子,當淚水奪眶而出,她心痛得快停止呼吸。
一邊的段昭慶見此情形,不禁悲從中來。乍聞兒子的死訊,他整個人頓時老了好幾歲,如今這世上,他也只剩下這唯一的女兒了。
「傅……二王爺,事到如今,我……我能不能與我女兒單獨談談?」趙星絨沒想到自己居然要面對這樣的局面,曾經高高在上的天子,今日已成為敗寇。
而更讓她心疼的是,這可憐的老人不但痛失愛子,就連女兒……也並非是原來的女兒了。
因為這身子裡的靈魂早已經不歸段寧善擁有,取而代之的是她趙星絨。
想到這裡,她悲從中來,無言痛苦。
沒想到曾經美好的一切全是霧裡之花,霧散後,才看清事情的真相原來如此殘酷。
藺遠彥竟派人將自己軟禁在青山寺整整兩個月,這兩個月來的巨大變化簡直讓她不敢相信。
國沒了,家沒了,就連感情也沒了。
一切都是假象,一切都是藺遠彥的計謀,而她卻可笑的成了這計謀裡的棋子,被人家耍得團團轉,自己還傻呵呵的兀自高興,傻傻付出真愛。
「寧善,莫要悲傷,你剛產下麟兒,身子薄弱,還要多多保重身體才是。」雖然她被軟禁在青山寺,卻已察覺朝中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