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想過如果找到你,就不會再讓你離開我身邊,雖然我還是無法保證能夠給你幸福,但最起碼,我能保證你的安全。」零嚴肅沉重說出口的話,一句句都打在她心上。
「你沒有對我說過這些,你什麼話也不曾說過。」她捏緊手裡的皮包。
「我必須尊重你的意願,讓你自己選擇生活的方式,而且我不會再犯和過去一樣的錯誤,讓你離開我的視線和保護。」零依舊平靜。
「因為我說了那些話,所以你才沒有告訴我?你真是個驕傲的男人,說出一句『你後悔了』就這麼困難嗎?如果今天我沒有發現這裡,你是不是準備一輩子保護我,然後卻什麼也不告訴我?」她倏地轉身,眼神滿是哀怨。
零那張終年不見陽光而顯得蒼白的臉上,浮現淡淡的寂寥。「是的,我的確是這樣想。」
「你這個人……」她的下巴微抬,表情異常憤慨。「永遠這麼自以為是,你以為你這樣做,我會感激你嗎?」
他的寂寥一閃而逝,臉色只剩蒼白。「不,不會。」
「你把自己變成鬼,住在這種地方,又想向什麼人證明你擁有別人所沒有的犧牲精神?」她注視他,眼裡的憤慨漸漸轉成怨懟。「還是你存心在折磨自己?」
「我住在這裡,絕對不是因為你。」他冷靜的回答。
夏婉清誇張的點頭。「我想也是,不然我真的會……會……」她的雙眸彷彿看著仇人似的鎖定他深沉的眼。「……恨你。」
零深邃如海的眼略微一眨,眼中流露出微弱的掙扎。
「明明是你帶給我痛苦,但你做的事好像你遭受的痛苦不比我少,可能還會更多似的……那種感覺讓我不舒服,這裡的一切都讓我覺得窒息和厭惡。」她一瞬不瞬的看著他。
零微微搖頭。「我住在這裡,是為了能更有效的懲戒罪犯。」
她看著他眼裡掠過一絲冷酷,悸動的心情漸漸冷卻。
「如果我要你搬出這裡,去過正常人的生活,你一定不會聽我的話是不是?」她尖銳的問。
「是。」他毫不躊躇,斬釘截鐵的回答。
夏婉清伸手握住門把。「剛才你坦白的那些話對我意義重大,讓我不再覺得自己那麼悲哀——原來你也會後悔,而不是什麼鐵石心腸的人。」
「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鐵石心腸的人,除非他已經不是人,變成了魔鬼。」零注意到她的動作,眼神掃過她的手。「捕獵那些魔鬼就是我畢生努力追求的方向和工作,婉清……不,伊蓮娜,那份工作會讓我自己變成半個魔鬼,遠離我,才是你最好的決定。」他的手指痙攣。
雖然他說的是事實,但原來他的胸口還是會如常人般疼痛,神經依舊受折磨。
夏婉清清亮的眼梭巡過他的臉,悲傷再度襲上她白皙細緻的臉。
「我懂了……」她轉開門把,從外開門需要按密碼,但從裡面只要輕輕轉動門把就能應聲開啟。
他們彼此的目光在空中交會,一股淡淡的酸澀浮現眼中,時間因而靜止了一秒。然後,夏婉清轉身,跨步,朝門外走去。
零則站在原地,略顯消瘦的臉上是一片虛無,沒有任何表情。
當那扇金屬門再度自動合上,她的身影也消失在他的視線內。零重新戴上了面具,那個空白、將他的臉完全籠罩的面具,在他臉上泛著陰冷的光芒。
貝魯特站在羅浮宮繪畫館中那幅舉世聞名的蒙娜麗莎肖像畫前,俏臉上的表情顯得很專注。
「為什麼會毫無進展?不是說一定可以探聽到消息嗎?」她壓低聲音,自言自語般的說著。
「我們好幾處暗樁都被他們發現,雖然及時逃離,但也無法再繼續追查下去,所以還是要拜託您調查。」在她的身後,看似隨意落腳的一對旅客夫妻,那位妻子轉頭對著自己的丈夫說著。
「那就是說我絕不能查不出來?」貝魯特低頭從自己的手提袋裡拿出素描本,在上面勾畫起眼前畫作的輪廓。
「是的,無論如何都要查出BOSS的下落,現在除了您外,組織裡沒有人辦得到。」丈夫帶著笑容對妻子說。
「回去告訴傑夫裡,半個月內我會給他BOSS的下落,其他計畫不變。」貝魯特低頭畫著素描。
「那我們就等您的好消息。」妻子和丈夫交談著。
「下一次見面在B地點,時間我會通知,你們不要擅自聯絡我。」貝魯特合上素描本,她的嘴角露出笑容,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那一對夫妻走到畫作前,認真的欣賞起來。
跨出展覽廳的貝魯特戴上一副深色太陽眼鏡,而她眼裡的笑容在瞬間消失。
原本她並不想立刻展開行動,希望對方可以更信任自己,但為了追查出義父的下落,她不得不冒險了,看起來,她必須加快速度行動。
零和伯爵,誰才是她最好的突破口?
她的心裡毫不遲疑的立刻就有了答案。
雪愕然的看著眼前被派來X組裡做後勤工作的女子,一開始她接到上面的電話說要派一位實習生過來時,就已經讓她感到無比驚訝了。
他們這個特別部門從未聽說過有什麼實習生能來這裡學習,更不用說要派到X組了。
「奎恩小姐,怎麼是你?」雪看著夏婉清,她的身邊站著同樣一臉呆滯的風。
「是我向伯爵提出要求的,而且也得到了他的同意。」夏婉清無視於他們眼裡的訝然,自顧自地佈置起自己的辦公桌。「後勤支援的工作,在其他組一直都有專人負責,可是我們X組卻是組長零親自負責,那樣他實在太辛苦了。」
她俐落的整理桌面,不一會兒,就將自己的個人物品擺放整齊,並且打開了電腦。
「我雖然對組織裡的各項規定不是很瞭解,但我在大學學的是行政管理,對電腦也算頗為精通,只要稍加學習,一定能很快上手。」夏婉清抬頭看他們。「你們也希望零可以從那間房間裡走出來吧?」
她的最後一句話融化了兩人臉上的冰霜和懷疑,風率先對她伸出手,道:「你好。」
「風,聽說你太太懷孕了,恭喜你。」夏婉清溫柔的回握他的手。「你最近也在訓練營裡挑選人手準備培養接班人,我覺得你的太太很幸福。」
「工作和家庭一樣重要,希望我兩邊都能兼顧。」風挑了下眉毛,他對這個新來的實習生印象不錯。
「你對我們這組的情況應該很瞭解吧?有不懂的事可以問我,最近我很少出任務。」雪將手裡準備整理的報告拿了過來。「可我也很討厭做這些文書工作。」
「現代的偵緝手段,並不一定要親力親為,許多時候有電腦就能搞定。你前天不是還破獲了一起跨國的網路詐騙案?」夏婉清欣然接受她遞來的文件。
「看起來以後我們的日子應該會更輕鬆,畢竟以前凡事都得等頭兒來調查給資料,我們也會覺得有壓力。」風痞痞的笑了起來。
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如果她把夏婉清和頭兒間的恩怨故事告訴風和樹,不知道他們又會怎麼想?
「樹那傢伙到底什麼時候會銷假回來上班?他度個蜜月也比其他人久!」風翹起二郎腿開始抱怨。
「他擺了我一道,讓我把今年累積的假期都送給了他。」雪調侃的說。「他還挺記仇的,一定要我為了當初騙蓉微的那些話負責。」
「誰能想到冰山似的雪,會有這麼調皮的一面,你也真夠損人的,怎麼能對他心儀的女子說那樣的話?」風咧嘴一笑。
「到底是什麼事?可以告訴我嗎?」夏婉清興趣盎然的望著他們。
「你可以去問頭兒,他應該也很清楚。」雪看了下手錶。「既然有人接手文書工作,我就要回去陪家人了,明天我妹妹和妹夫要來看我們。奎恩小姐,要麻煩你替我向頭兒請假。」
「好的……不過請不要這麼客氣,叫我婉清就可以了,這是我的中文名字,既然大家都用中文交談,叫這個名字比較好。」夏婉清莞爾一笑。
「好,就叫你婉清吧!」風將他面前的電腦關上。「既然頭兒不在,我看我還是以後再來。」
夏婉清輕輕點頭。「以後還請你們多關照。」
「我們根本無所謂,最重要的是我們的頭兒,能搞定他就一切OK。」風揮了揮手,又眨了眨眼。
雪用一貫的冷然微微點頭,率先走出了辦公室,風連忙跟上。
兩人到了外面走廊後,才相視一眼。
「夏婉清就是伊蓮娜·奎恩。關於她的事你似乎知道得比我多,我們談一談如何?」風收起臉上的戲謔神情。
「我只能告訴你,頭兒的事我們最好少插手。」雪冷漠回答。「而且對於她,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她是頭兒以前的女朋友嗎?」風一針見血。
雪走向電梯,眼神變得神秘。「這個嘛……我沒有證實過,所以,不能胡說八道。但是她一定是和頭兒有著很大羈絆的人,而且……」她在電梯前站定,回頭嫣然一笑。「她現在出現的目的也很耐人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