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損她了,不過夏蘇湘現在沒空回嘴,她得先搞清楚一件事——
「我記得你的英文名字叫Ring的啊,難不成我記錯了?」
「我改啦,不犯法吧?」她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讓夏蘇湘知道,三年前挖她過來尚登的幕後藏鏡人其實就是她白玲玲。
尚登國際是她要求父親設立的,為了迅速建立趄尚登國際在亞洲的知名度,她當初便要求掌管這間公司的代理副總,必須親自把夏蘇湘給聘請到尚登來。
夏蘇湘的實力,她比巴黎的那些評審們更早就知道了,打從夏蘇湘畫出來的第一張設計圖出現在大學的教室裡,她就為之驚艷不已,也因此,她常常有意無意的去找夏蘇湘說話,把嘲笑她當家常便飯,卻走到哪都想拎著她一塊去,讓她跟她一起去見見世面、開拓視野。
沒想到這個女人卻不長進,三年前在巴黎拿到第一名的建築設計大獎之後,卻偏偏還要死賴在台灣,失去登上巴黎設計界這個大舞台的機會。
她該說什麼?說這夏蘇湘根本就是笨蛋一枚?
總之,她真的很不爽,只好叫父親在台灣設立一個國際性的設計工作室,然後把夏蘇湘給挖過來,就算她在美國深造,夏蘇湘依然在她可掌控的範圍之內,不至於讓別家公司給挖走,如此這般,她才可以安心唸書——雖然夏蘇湘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她白玲玲對她的珍貴心意。
至於為什麼?她為什麼就是對夏蘇湘另眼相看呢?這也是她想過好久的問題。
是因為惜才?愛才?還是基於那濃濃的四年大學同學之愛,所以想幫她這個可憐蟲一個忙?
都有吧,她想。
總之,她想把夏蘇湘留在身邊的企圖心,打從大學同一班、第一次看見她畫的設計圖那天開始,就一直存在著吧?
「你……所以你真的是尚登老闆的女兒?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這幾年根本就是拿你家的錢過日子?是這樣嗎?」這對她夏蘇湘而言,真是個巨大的打擊呵!她越想臉色越難看。「該不會……你從頭到尾都知道我在你家的企業裡工作,卻從來都不跟我提吧?」
「這有什麼關係嗎?何況我待在美國這麼多年,你也沒跟我聯絡過,我怎麼跟你提?」白玲玲聳聳肩。
夏蘇湘瞪著她,氣死了。「那至少可以跟甜甜或容容提吧?我跟她們一年至少也會碰到一、兩次面!」
「怪了,這種事有必要大肆宣揚嗎?」白玲玲皺眉。「還是……讓我當你的上司,真的讓你的心裡那麼難受?」
白玲玲說對了,她就是無法想像自己這麼多年來的成就跟所賺的錢,是跟白玲玲這個女人有關!就算她賺得很理直氣壯,現在知道她是這家公司老闆的女兒,也突然顯得有點無趣了。就好像……她的成就是承受了這個女人的施捨似的。
「先說了,做完我手上這幾個案子,我就會辭職走人。」把包包往背上一甩,夏蘇湘氣得再也沒有力氣罵人,轉身便走出工作室。
「喂,你這女人,搞什麼?」白玲玲不再扭腰擺臀,裝什麼鬼淑女了,氣沖沖的追出來,高跟鞋卻跑得沒人家快,好不容易才在電梯門口逮到人,她伸手一把揪住夏蘇湘。
「你究竟在鬧什麼鬼脾氣?你不要當我的屬下,那我不管你就是了,反正你在尚登本來就沒人管得住你,你愛做什麼就做什麼,這樣可以了吧?」
「不要。」
「為什麼?在我的公司工作讓你這麼沒面子?」
「我喜歡靠我自己。」
「你本來就是靠你自己,我只是把好的人才留在公司裡——」
「你別再說了,反正就是這樣,這幾個案子結束後我就走人。」電梯今天特別慢!夏蘇湘氣得想踹電梯大門。
「湘兒!」
「我說過不要這樣叫我!」夏蘇湘朝她怒吼。「你究竟想幹什麼?大學四年每天嘲笑我還不夠,就連我的工作以後也要每天跟你在一起?有沒有搞錯啊?你不是很討厭我嗎?我要辭職你應該很高興啊,幹什麼這樣追出來拉著我?很難看耶,難不成你是虐待狂啊?越討厭的人你越要留在身邊?」
白玲玲挑眉。「誰說我討厭你來著?」
「你不是討厭我,難不成是喜歡我啊?喜歡到一碰到我就沒好話?說我是男人婆,詛咒我這個男人婆一輩子嫁不出去?」真是冤,她幹嘛要被當年白玲玲傷害她的話給繞著轉,永遠走不出去?
「我……那是……」白玲玲咬唇,再咬唇。她要怎麼對她說才能把話說得明明白白?連她自己都下明白的事,又如何說得明白?
電梯來了,門打開,夏蘇湘一腳跨進去,白玲玲想也沒想就跟著一腳跨進去,兩手環胸,氣得胸脯起伏不定。
話題一轉,白玲玲又恢復一貫冷冷的模樣。「陶冬悅是怎麼回事?就像你昨晚變裝的意圖是一樣的,他也是來客串的吧?」
夏蘇湘很想大聲說對,但在這一分這一秒,她卻一點都不想認輸示弱。
她已經被打敗得夠徹底了,不想連最後一道防線也潰不成軍。
不過,白玲玲根本就沒打算等她的答案,繼續道:「我不知道你是用什麼辦法說服他跑來客串你的情人,不過我想我還是警告你——」
「是真的!陶冬悅的確是我的情人。」夏蘇湘打斷她的話,轉頭瞪向白玲玲。「不管你信還是不信,他確實是我的男人。」
這樣大聲說……真的很爽。
「你知道他是誰嗎?」白玲玲看著她,笑了,彷彿方纔的氣急敗壞不曾存在過般,也彷彿她一眼便瞧出了她的謊言,讓夏蘇湘有點狼狽又難堪。
「什麼意思?」
「他可是紐約最大華人銀行尼頓財團的准接班人,像他那樣的男人是絕不可能看上你這種女人的……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吧?」
夏蘇湘愣愣的看著她。
是啊,她的確不知道陶冬悅的真正來頭,白玲玲卻知道?
「你認識陶冬悅?」那她昨晚不就當了一整夜的傻瓜?陶冬悅甚至連提都沒提他認識白玲玲這件事。
「這很奇怪嗎?尼頓財團在美國華人中的勢力與財力有多大你知道嗎?只要可以沾上一點邊的女人都會想辦法靠近他,更何況,他可是溫柔體貼又紳士,是美國華人上流社會裡女人們的最愛呢……」
第五章
所以,在陶冬悅眼裡,八十萬的確沒什麼大不了。
所以,那個男人才可以這樣輕而易舉的用一個吻來打發她,只因為她實在很不自量力,才會跟他吵著要付錢給他。
呵,呵呵,真好笑,他一定自始至終把她當傻子看吧?
在他這個大少爺的眼裡,把她這樣的男人婆來個大變裝,化腐朽為神奇,一定很有趣吧?
吻她,也是一時好玩吧?
街燈照映著路面,把夏蘇湘的身影拖得長長的,她究竟在台北街頭走了多久,連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天邊已現落日,兩條長長的腿已經走到有點麻、有點痛,卻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工作的地方——陶少爺的未來住所。
她站在大門前往裡望,只能依稀見到屋內隱隱約約的燈光。
從大門到屋子中間的這塊空地很大,她的設計圖裡打算保留住原有那棵幾十年的老榕樹,然後將整片空地鋪上草皮。前陣子已陸續翻了土、施肥撒料,因為除了草皮,她還要植栽一些花,讓這片空地在充滿髒污空氣的大台北都會區裡,成為最讓人放鬆、空氣最新鮮的人間天堂。
外牆要砌得高些,用紅磚堆疊一座古色古香的院落,牆的四周種上九重葛,讓那粉紅粉紫色的花在最耀眼的季節裡奮力綻放,還要種上一排百里香,讓屋子的主人夜夜都聞得到芬芳。
夏蘇湘深呼吸了一口氣,好像,真的聞到了空氣中的一絲清香,那般幽靜,洗滌人心,淨化靈魂。
推開大門,她邁開已經麻木不堪的腳步往裡走,很慢的走,不像平日的急驚風,慢到讓她以為自己隨時會腿軟的倒下去。
她走到大榕樹下坐下來,閉上眼,她聽得到小胖和小丁在屋裡敲敲打打的聲音,好像電工也來了,替這間屋子重新埋設電路線,所以還可以聽得到鑽牆壁的擾人聲響。
這個世界一直在運轉,並沒有因為她的不存在而停止過轉動。
那麼,她過去幾年來的忙碌與趕場究竟代表著什麼意義呢?她一直以為自己之所以可以在尚登為所欲為,是因為自己的實力,可當她知道她的頂頭上司竟然是她的大學同學白玲玲時,一切的一切好像在瞬間全部被抹煞了!
還有,那個陶冬悅……
那個隨便就奪走了她初吻的陶冬悅……
一想到這個男人,夏蘇湘就覺得呼吸困難,喉頭好像梗著一根刺,鼻頭酸澀得厲害……
不是的,她此時此刻的低潮絕不是因為這個男人,而是因為白玲玲的出現,她之所以一想到這個男人就想哭,是因為他未經她同意便奪走了她的初吻,絕對絕對不是因為她愛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