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世珍,可是白天時他不哭也不鬧,入夜後一個人就靜靜地哭著,這性子就跟世珍像極了。」
宇文恭坐在床畔,靜靜地看著他不發一語,任誰也看不穿他的心思,半晌才道:「知瑤,如果他日皇上駕臨,不管皇上問你關於公孫的任何事,一概否認到底,知不?」
「是,我知道了。」
鍾世珍待在御書房裡翻看著奏折,幾經思索之後,還是偷偷地抽出兵部遞上的奏折,阽上紙,修改了朱批。
不管怎樣,她都不能讓示廷因為意氣用事而做出損己利人的事。
下了朝,闌示廷來到御書房,難得今日沒有其它大臣跟進,她起身迎駕,扶著他到錦榻坐下,正準備將陸取遞上的奏折擺在幾上時,卻被他一把摟進懷裡,嚇得她手上的奏折險些掉落在地。
「世珍。」他親吻著她的後頸。
陸取看了眼,隨即退出御書房外,鍾世珍則是滿臉尷尬。
「你怎麼了?」他就算喜歡肢體接觸,也要先知會她一聲,不要老是搞偷襲。
「對不起。」
她微揚起眉,心想要讓一國之君道歉,是多麼不容易的事啊,她就大人大量地不跟他計較。「對不起什麼?」
「昨兒個那般折騰你,你沒生氣?」
「氣。」她很忠實地表白心情。「可是,我氣的是你不相信我。」當然,咳,房事有所節制是最好。
「朕不是不相信,朕只是——」
「宇文恭是你的臣子,你難道會不知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讓宇文恭鎮守京畿,卻又架空他的兵權,他等於是有銜無權,領著空餉,是惡意逼著宇文恭辭官不幹。
「束兮琰也是朕的臣子,可是朕不信任他,留著他,不過是等著時機。」
「你拿束兮琰那種人跟宇文恭相比?」束兮琰是什麼樣的人,他這個皇帝應該是比她還清楚吧,可宇文恭的忠肝義膽卻只換來他的猜忌,真的會讓人覺得很心寒,如果她是宇文恭,她是會辭官的。
「你又知道宇文恭是個什麼樣的人?」
見他又冷著臉,她不禁歎了口氣。「皇上,我認為從雙眼就可以讀出一個人的心思,是正是邪,那眼神是騙不了人的,也許皇上現在看不清,可是在之前呢?難道同樣看不清?」
犯罪者的眼總是會透露訊息,透露犯案動機和下一步計劃,乃至於在搏鬥之間,光看眼神也可以推測出犯罪者的痛下殺機。
而宇文恭的眼,始終坦蕩蕩,問心無愧。
「別說了。」
瞧他板著臉,猜想應該已經踩到他的底限了,她也識相的見好就收。「再讓我說最後一句,昨兒個宇文恭對我說,要我跟陸取說一聲,小心手底下的人。」
「他這麼說?」
「嗯。」陸取手底下有多少人,她沒個底,一旦追查要查多久,她不知道,反正這些都不是她該管的,她只負責傳話。
闌示廷斂目不語,半晌才道:「朕會吩咐下去。」
「嗯。」
「過兩天得閒,朕帶你回縱花樓。」
「真的?可以了嗎?!」
聽出她話裡的驚喜,教他更加確定這個決定是正確的。「可以,不過恐怕不能待太久,希望你可以體諒朕。」除了哄她開心之外,有些事他要找莫知瑤問個清楚,好讓自己放心。
「可以可以,你肯為我這麼做,我已經很開心了。」她開心地親了下他的頰。「啊,我好久沒親天衡的小嘴了,他不知道還記不記得我啊。」
闌示廷有些吃味地撇了撇唇。「親他小嘴之前,不該要先親朕的嘴?」
他無心和小傢伙爭寵,但就是非要她把自己擱在第一位不可。
「當皇帝的,可以這麼幼稚嗎?」
「你說朕幼稚?」
魔掌已經偷偷地爬到她的腰間,她立刻展現誠意,表現歉意。「不,我說的是佛說又智乃慧,指的是智慧之意,在我面前,皇上是沉穩冷靜,怎會啊……」她突地嬌吟了聲,滿臉羞紅地抓住不知道什麼時候溜進衣衫底下的大手。「別鬧了,大白天的,外面有很多人!」
「白天嗎?朕一直在黑夜裡。」
「你……哇!」唬人的吧,眼睛看不見都有這種脫衣的神奇速度,他要是雙眼正常時,那不是一眨眼她的衣服就飛了!
她極力抵抗魔爪,不讓他越過雷池一步,但是、但是……毫無招架之力,可惡,真的以為她都不會反擊的嗎?改天換她把他搾成人干!
幾日之後,闌示廷差雷鳴前往縱花樓通知莫知瑤,當晚二更天,一行人偷偷從後宮角門離宮,小轎最後停在縱花樓的後院小門。
莫知瑤一見喜形於色的鍾世珍,隨即揚開笑意,領著他們前往後院,就見鍾世珍挽著闌示廷徐步走著,不禁狐疑地微揚起眉。
「知瑤,天衡現在的狀況如何?」
「不錯呢,早上會吵著說該讀書了,下午時就會學你以往打拳的架勢,又是蹲馬步又是踢腿什麼的,教霜梅笑得挺不直腰。」
「真是麻煩霜梅了,天衡一直讓她照料著。」
「說那什麼話,咱們是家人,是不?」
「是啊,咱們是一家人。」話才說完,就見不遠處一抹小小身影正朝這頭疾奔而來,她愣了下,放開闌示廷的手,急忙道:「天衡,別用跑的!」
「爹爹!」鍾天衡顧不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往她身上一跳,小手環過她的頸項。「爹爹、爹爹啊……」他把小臉埋在她頸窩處,不住地喊著。
「唉呀,爹爹的寶貝,有沒有想爹爹?」鍾世珍不捨地摟緊兒子,淚水盈眶。
「我……」鍾天衡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可一抬眼見到後面的闌示廷,一時新仇加上舊恨,小腿不斷地蹭著,硬是跳下地面。
「怎麼了,天衡?」鍾世珍不解地蹲下身和他平視。
鍾天衡抹了抹眼淚,很瀟灑地轉開眼。「我沒有想爹爹……爹爹可以去想去的地方……不要我也沒關係……」他滿不在乎地說著,無所謂地聳著肩,可是淚水卻摻著鼻水一起滑進嘴裡。「我三歲了,長大了,沒有爹爹也沒關係……」
「可是爹爹要天衡啊。」鍾世珍心疼地扳正兒子小小的身軀,抽出方巾替他拭淚擤鼻涕。「爹爹好想你,你怎麼可以不要爹爹?」
「你都跟叔叔在一起,你不要我了……」他努力地自持,不讓自己像個尋常三歲娃兒只會哭鬧,可是一張嘴卻不住地抖著。
鍾世珍聽到這兒,覺得心都快要融化了,一把抱住他瘦小的身軀。「寶貝,不是那樣的,爹爹說過,在爹爹心裡,你永遠是最重要的。」
他抿住小嘴不語,覺得大人只會騙小孩,尤其是那個看不見的男人。「你們都一樣……叔叔也說要教我九節鞭,可是他卻不見了……」
闌示廷本是想在一旁等他們母子聊夠再插嘴,但一聽他提及自己,便朝雷鳴探出了手,雷鳴隨即將他之前吩咐的小木匣遞上。
「小傢伙,我可沒騙人,瞧瞧這是什麼。」闌示廷打開木匣,亮出一條沒有鏢頭的小巧七節鞭。
鍾天衡見狀,立刻拋下母親,投奔進闌示廷的懷裡。
「叔叔,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鍾天衡抱住他的大腿不放了。
闌示廷不禁放聲大笑,輕撫著他的頭,隨即將他抱起,讓他坐在臂彎上。
雷鳴接過空的木匣,再抬眼時,那雙虎眼幾乎要瞪凸!
這孩子……咦?這……雷鳴腦袋糊了,像是被什麼給塞住,怎麼也想不透這孩子怎會如此酷似皇上!
他不禁看向四周,疑惑為何無人察覺,難道她們都和皇上一樣看不見嗎?
第十二章 當朝測試皇帝(1)
「好了,你先跟你爹爹到一旁試耍,待會叔叔就過去。」將鍾天衡安撫妥當後,把他放到地面,他像是想起什麼,皺眉問:「世珍,你今年到底貴庚?」
「你問這幹麼?」她偷覷著他。
從沒問過她年紀的人,幹麼在這當頭問?他問了也沒用,就算她臉上已經掛上一條條的皺紋,他也看不見啊。
「我認為你的年歲比我小,可天衡怎會是叫我叔叔?」
「呃……佛曰不可說。」她的靈魂年紀比他大多了,可要是用公孫令的身體年齡計算,自然是比他小。當初她是用自己當標準,叫叔叔是正常的,現在要改口反而很奇怪,反正叔伯不都差不多。「那個,我先帶天衡到園子裡。」反正遇到難回答的問題,先走一步就是。
闌示廷由著她,朝旁使了個眼色,雷鳴向前幾步,低聲引導他走到一旁小亭,順便確認附近沒有任何閒雜人等。
闌示廷坐定後,懶聲道:「莫知瑤,朕有事要問你。」
停在幾步外的莫知瑤心頭一跳,不禁想,好他個宇文恭,真是被他給料中了?
「不知皇是有何吩咐?」她不敢怠慢地走到他面前。
「你和世珍如何相識?」他狀似漫不經心地問著,臉上難得浮現和煦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