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那個機車人會做的事。」美玉怨恨地道,在為上學期被游仕德當掉一事記恨。「我早就說過游仕德令人憎惡,你都沒放在心上。」
阮若嵐淺淺一笑,心想著你不是對Cooper的帥哥老闆很傾心嗎?搞了半天,她根本沒認出她喜歡的人和討厭的人是同一個啊?
這個發現讓她覺得有趣,明明是同一個人,有差這麼多嗎?
「總之呢,你自求多福嘍,你會是中文系第一個見識到我們繫上最機車、最欠人蓋布袋的老師,有多讓人討厭!」
「是哦?」她輕應一聲,心想著我已經見識過了,你們沒看過的我都看過了!「那,有人成功嗎?」她想知道,他有沒有被學生挾怨報復過?
「沒人敢。」美玉垂頭喪氣,一臉扼腕。「聽說以前有學長敢恐嚇他,結果被揍一頓丟出系辦,之後被當得很慘……」
以他那身孔武有力的肌肉來看,他確實可以把那些瘦干扁的白斬雞大學生當沙包打,尤其是來刻意挑釁的那種。
所以說,這個人不能激嘍?
「我餓了,想去吃點東西,你們要一起來嗎?」她款款起身,小聲詢問,優雅地拍掉裙上的草屑。
「當然要啊,你請客!」
被瀏海覆住的眼,閃過了稍縱即逝的光彩。
她幾乎都要忘了,她是怎麼跟這群校園名人成為朋友的?
現在,她想起來了。
那是在她大二時,她在學校附近的咖啡廳吃簡餐,她們一行人打扮搶眼入時,全身名牌的校園美女,因為身上帶的錢不夠而僵在櫃檯,環視店內一圈,唯一看起來像自己學校學生的人只有她。
是美玉來向她開口借錢,說會還她。
她只看了一眼收銀機上的金額,遞出一張千元大鈔。
當然錢沒有還她,之後她們發現她三不五時就到那間咖啡廳吃簡餐當午餐,便漸漸與她熟了起來。
熟了之後,就開始借錢。
五百、一千,雖然她們外表光鮮亮麗,穿的、用的都是名牌,拿一個兩萬元的LV包包,但裡面的現金從來不超過一千塊,經常連一個五十元的便當都買不起,得靠借錢度日,當父母匯來生活費時,再拿去買名牌。
阮若嵐就算從小到大都沒有什麼知交,但也清楚,這樣的友情不正常。
那為什麼她還是跟她們在一起?她們只想找個會付錢請她們吃飯的人罷了,誰都可以,不是嗎?
「好啊,沒問題。」明知不正常,她仍深陷其中。
「我要吃焗烤,我很久沒吃了耶!」挑嘴的怡婷點起菜來,口氣極差。
你很久沒吃,是我的錯嗎?阮若嵐在心中想著,但沒有開口嘲弄。
也許是她害怕一個人,情願有人陪伴自己,有朋友總比沒有好,儘管這些人,都是不能說心事的朋友。
「阮若嵐,你真的很糟……」她長長的,為自己的行為歎了一口氣。
她走在最後頭,抱著書低頭想著該怎麼對付游仕德那傢伙,突然感到一道熱切的視線自背後傳來,她狐疑地回頭,只看見各自玩樂的學生,沒見到有人盯著她不放。
「我多慮了吧。」聳了聳肩,回頭,離開校園。
沒發現,一個戴著鴨舌帽、手執專業相機的男子,原本鏡頭對準盛開的花叢,突然一轉,將鏡頭對著她的背影,猛按快門。
第三章
阮若嵐這輩子第一次打工。
她看著手上的訂書機,和桌子上印好需要裝訂的講義資料,助教印好一批後又拿了進來。
「辛苦你了。」碩士班的年輕助教朝她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她回以淡淡的笑,心裡把游仕德譙到臭頭。
不讓她到系辦去做事,起碼那裡有別的老師在,還有來來去去的學生,她不會無聊,偏要搞個烏漆抹黑的視聽室,把她晾在這裡!憑良心說,這份工讀很輕鬆,輕鬆過頭了,輕鬆到讓她火氣很大——因為太無聊了。
整個視聽室只有她一個人,迴盪著訂書機的卡卡聲,她洩憤似的把紙當成游仕德的臉,用力釘釘釘釘死他!
想到與他在學校裡意外「重逢」時,自己那時還小小高興了一下,真是有夠豬頭的啦!
「喲,我們的小若若生氣啦!」剛下了課的游仕德,拿著教材來到視聽室,反手將門關上,一開口就是用這種戲謔得叫人生氣的語氣說話。
美目往他方向一掃,那眸中的厭惡可不是假的。
被討厭了耶,呵,真令人開心。
游仕德拿下鼻樑上的眼鏡,衝著她一笑。
他不機車說教的時候,笑起來的樣子很……很溫暖,軟化了臉上的嚴肅線條,右臉有個小小的笑窩,眼角的笑紋讓人很想親近他。
阮若嵐頓時紅了臉。當初她就是被他的笑容迷惑,才主動勾引他的,可惡!她眼睛一定有問題,才看不出他笑容底下的大叔性格。
「離我遠一點。」她討厭死被監視的感覺,越想越覺得生氣,拿訂書機洩憤。
「嘖嘖,這麼潑辣?剛才助教還告訴我,他覺得你很乖很有教養,希望你能幫忙工讀到畢業呢。」
「我死也不要。」斷然拒絕,她才不要每天看到他那張討厭的臉,對,還有她爸、她哥,他們半年就回來了,平時管她管得夠嚴了,她刻意念中文系就是想離家中男性成員遠一點,才不要念統計呢!
儘管,她的興趣不是中文系。
「這就叫做人前人後兩個樣?」游仕德靠坐在桌邊,拿起一份她裝訂好的講義隨意翻看。
她被激怒了,這個傢伙,有資格講她嗎?
「閣下忒謙了。」她甜甜笑道,但用字遣詞銳利得很。「掛羊頭賣狗肉這種絕學,我還差遠了。」
「哎呀,溫馴的小貓也是有爪子的,我竟然忘了,失禮失禮。」逞口舌之快,也是他的強項之一。
「是啊,還會咬人呢,為了你生命安全著想,還是少來招惹為妙。」
見面後一定得唇槍舌劍一番,嘴巴就是控制不了,想要去招惹對方。
「偏偏我這人就是犯賤,越是告訴我不要,我偏要做。」他扯唇一笑。
「也是嘛。」阮若嵐輕淺一笑。「我有第一手資料。」都叫他不要管她了,偏要管!還不嫌麻煩,真是有夠犯賤——他自己說的,她只是順勢附和而已。
兩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膠著的四目電流劈哩?啦作響。
他們的距離不近也不遠,約莫只有一步,明明可以呼吸到新鮮空氣,但卻覺得氧氣不夠,空氣稀薄,也覺得室內的溫度越來越高,莫名的火焰將空氣燒燙了。
已經保持距離了,為何還是感受得到彼此的張力?
腦中不約而同的閃過那激情的二十四小時,瘋狂的絞緊對方的身體,搾乾對方每一分精力——
「咳!」游仕德乾咳一聲,打破了曖昧的氛圍,兩人狼狽的各自撇過頭去,不再看對方一眼。
彼此都無法將那一夜拋在腦後,但卻有默契地,不開口提及那段男歡女愛的點點滴滴。
「晚點再做,走,我們去吃飯。」他抄走她手上的訂書機時,不意觸碰到她的手,他怪異的皺了下眉頭。
「你要請客?」她沒注意到這件小插曲,眼前比較在意的是——他是不是又要請吃飯?
無法在口頭上佔便宜,行動也被限制,所以能坑的時候就盡量坑,當做小小報復,而且哥告訴她——
游家人什麼都沒有,錢最多,也最捨得把錢花在重視的人身上,你就盡量吃他的、用他的吧!
游仕德聞言,不可一世地撥撥瀏海,偏過頭對她說:「我游仕德沒有讓女人付帳的習慣。」
他五官很好看,是那種走在路上會引起女生回頭看的男人,說這種男子氣概十足的話,很讓人……心動。
「你喜歡當冤大頭,我會大方成全你。」但她就是嘴硬不承認,其實第一眼就被他吸引。
否則夜店裡多得是想約她的男人,她為何偏偏挑上他?
就只是……被他的笑容迷惑。她其實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只是對現在的處境感到尷尬。
怎麼會是……爸爸的學生、哥哥的好友呢?哎喲……
「你小小年紀,就學會坑人?」游仕德皺眉,開始碎碎念,「你真是太糟糕、太不像話了!」連日來,他每天都會對她說幾這幾個字,而且不管是不是在公眾場合,他會一路念到上車為止。
阮若嵐只能咬牙隱忍,低頭讓他念個過癮,不只是因為她還要顧形象,而是反抗後呢,他火力會更旺。
他碎碎念的像個老頭似的,經過他們身邊的學生、師長,莫不對她投以同情的眼光,且在助教的強力放送下,大家都知道她是阮教授的女兒,現在被游仕德「托管」,她是受害者呢,每個人都對她感到同情。
離開系大樓後,她扯住他衣角,小小聲、用很可愛的聲音說:「仕德哥哥,我想吃前天去吃的那家青醬蛤蜊義大利面,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