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夠平安逃過火劫,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查出是誰惡意縱火了嗎?」
「估計是天水馬場或者是名駒馬場干的,不過目前還沒有確切證據。半個月前,我們的馬場搶了他們手中一筆大生意,他們心生怨恨,因此命人截了上游的水源,此番應是他們趁我前去查探水源時放火,夜霄跟夜鷹已經著手調查,相信很快就會查出是哪一方人馬做的。」
「我們馬場的馬照顧得宜,身強體壯的,自然吸引中原買家,他們竟然因此眼紅,太可惡了,要是被我知道是哪一方縱火,我一定踹死那馬場主人!」她憤恨的握緊拳頭,「天水馬場跟名駒馬場這半年多來沒少找我們麻煩,現在竟然還縱火!」
「這一次我不會再給他們好果子吃,你現在只要養好身體,其它的事情不用擔心,一切有我。」他揉揉她的髮絲,扶她躺下。
看著他,她想起那讓她生氣的那件事,這事也要早點跟他清算才成,拖久了就會變成自己默許,這事她可不允許糊里糊塗就這樣揭過。她握住他的手,定定的看著他,緩緩開口,「相公,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怎麼,有什麼事情要對為夫說的?」
「我……相公,其實這一次失火,對我來說也不是沒有好處。」
「怎麼說?」
「我完全想起來了。」
蘇陌的心劇烈的抖了下,神情十分不自然的看著紫瓔珞。
她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突然變得有些驚慌的神情,再重申一遍,「那段喪失的空白記憶,我終於在一年後完全想起來了。」
「想起……」
她露出一記淺笑,「相公不恭喜我嗎?」
他一雙黑眸沉了沉,靜靜地看著她。「恭喜……」
「相公不想知道我那段失去的記憶有什麼內容嗎?」
「不管你想起與否,你都是我娘子,這點無庸置疑。」
「真的是這樣?可是我覺得這段記憶對我很重要。」紫瓔珞面露委屈的緊盯著他。
「有多重要?」他穩住自己紊亂的心神,倒杯茶喝著,想掩飾自己的神情。
「當然重要,想想我好歹也是溫柔、美麗、大方的一枝花,只要上市集走一遭,想要上門打探、說親的,都可以從東城門排到西疆大草原了,可我偏偏沒名沒分地吊死在你這棵歪脖子樹上,一吊還吊一年,你說我委不委屈啊?」她忿忿地磨牙怒瞪著他。
第五章 惡意縱火恢復記憶(2)
這一串酸不溜丟的話,讓蘇陌口中的茶水差點噴了出來,「歪脖子樹?!」
「你說我委不委屈?」
他抹去嘴角上的水漬,眸子閃了閃,「是很委屈。」
「你也知道我委屈!」她抄起身後的枕頭往蘇陌砸去,「你知道我委屈還那樣誆我,讓我沒名沒分的跟了你一年!你知不知道聘為妻,奔為妾,我告訴你,我朱瑛珞絕不為妾!」
蘇陌沒有閃躲,直接讓枕頭砸向他,而後拿下臉上的枕頭,心下歎了口氣,唉,女人啊,就算平日溫馴得像只小白兔,一生氣起來也凶得跟只豹子一樣。
蘇陌無辜又無奈的看著像團小火焰,怒氣衝天地瞪著他的紫瓔珞,「娘子,我並沒有要隱瞞你,也沒有推卸責任的意思,而是你一清醒便誤認為我是你的相公,並不是我有意欺瞞。」
「我誤認,那當下你難道不會解釋嗎?」她又抄起一顆枕頭往他身上砸去,「娘子,你昏迷了近半個月,而我趕著往西疆前進,又不能將你丟下,只好帶著你一同前往,我們倆一起上路,你要我同他人怎麼解釋你我的關係?我只好先暫時假裝你是我娘子,瞞騙眾人。
「可我萬萬沒有想到你清醒時聽了柯嫂的話,就認定我是你的丈夫,開口閉口叫我相公,我本想告訴你真相,可好巧不巧有人循線找來,為了不被他們找到,我只好繼續跟你假扮夫妻一路向西行。」
她嘲諷道:「這麼說,還是我錯怪你這個救命恩人了?」
「娘子,為夫真的不是有意要隱瞞你這事。」
「就算不是有意,我們到了西疆後,你有很多時間可以跟我說,為什麼要繼續瞞著我?」
蘇陌頓時不知該怎麼回答她的問題,他能說是他的私心,他眷戀她的溫柔,渴望這從未享受過的,被人照顧、噓寒問暖的親情嗎……
見他一徑沉默,這讓紫瓔珞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長臂直指著外頭,「你給我出去,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女人生氣起來有多麼任性,前一刻還風和日麗,下一刻馬上是狂風暴雨,現在蘇陌總算深刻的體會到,平日他還笑話軍中同袍,這下自己也嘗到苦果了。
瑛珞這小女人一生起氣來,竟然不讓他進帳篷睡覺,難道要他去跟夜霄他們擠嗎?那太有損顏面了!
他出去走了一圈又跑回來,摸了摸鼻子撩開帳簾進去,就算再被她罵,他也認了,畢竟錯的人是自己,存心欺騙記憶像張白紙的她,也難怪她會生氣。
一聽見門邊有動靜,她就知道蘇陌進來了,可她明明已經把他趕出去,不許他再進帳篷,沒想到他還敢進來,氣得她翻過身拉上被子將自己掩得結結實實,擺明不想見他。
蘇陌進來便見她捲得像個蠶蛹,一點縫隙也沒有,也不怕把自己悶死。
他輕吁了口氣,開始脫下自己身上的衣物,只著褻褲躺到床上,巧勁一使,像蠶蛹一樣的人兒便被他捲進懷中。
棉被裡的她才聽到床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沒一下子她就落到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她氣得想掙扎,可身後那將下巴抵在她頸邊的男人只以挺鼻摩挲著她的粉頸——
「瑛珞,不管你相不相信,無論我們有沒有拜堂,在我心裡你就是我的娘子,其它人無可取代,是我唯一的妻子。」
哼,他以為他這麼說,她就會輕易原諒他嗎?
「娘子,我並不是沒有想過要與你拜堂,我也曾經計劃過,可我擔心你起疑,因此一直拖著,可我並沒有想委屈你的意思……」蘇陌也不管她的反應,低沉的嗓音帶著一抹惆悵,悲傷地繼續說著,「娘子,我知道我這麼做不對,我該早些告訴你真相讓你自己選擇,可我害怕!」
害怕?向來從容的他會害怕?
「我害怕,更捨不得,捨不得你的溫柔。你給了我所渴望的親情,我害怕你一旦知道真相便會離開我,才遲遲不敢告訴你真相,讓這個錯誤一直持續下去。」
她聽出問題的癥結所在了,他說捨不得溫暖、親情,他是曾經遭遇過什麼事情嗎?
「瑛珞,我是家族中不被待見的低賤庶子,不管我的能力有多好,永遠只能成為家族未來繼承人的墊腳石。
我的父親是武陽侯,母親是夫人院子裡的一個三等丫鬟,父親一次酒醉時玷污了母親,之後才有了我……」蘇陌大掌覆在她柔軟的小手上,輕輕的摩挲著,語氣澀然的揭開自己一直不想讓人知道的悲傷過去。
紫瓔珞靜靜地聽著他說,不再反抗,這才知道原來蘇陌是武陽侯的庶五子,自小才華洋溢,是人稱的小神童。
武陽侯府這種大家族本來就存在很多不公的事情,但最為不公平的,便是當年他父親要他冒名代替嫡兄科考,他不同意便拿他母親作要挾,逼得他只好放棄自己的科舉考試,頂替兄長入闈場。
又一年的秋獵,圍場埋伏著殺手準備暗殺新皇帝,是蘇陌單槍匹馬救出皇帝,皇帝也在這時候跟他義結金蘭,後來他父親竟然又要他將自己救駕的功勞分給嫡兄,欺瞞皇上他是跟嫡兄一起救駕,嫡兄斷後讓他先護著皇上平安離去,如不肯就逐出家族,從此不是武陽侯府的人。
他與皇帝已是結拜兄弟,他自然不可能答應父親無理的要求做出欺君事情,因此被逐出家族,之後他心灰意冷地投入軍營,短短幾年的時間便憑著自己的能力與實力,從一個沒有任何軍階的小小士兵爬到了疾風大將軍的位置。
這些年武陽侯府落敗,他們方想起蘇陌,眼纏著他的功勳,要他回歸本家,更利用他的功勳,打著他的旗號在朝堂上作威作福。
這些事情他本都不想理會,一群小人蹦躂不出什麼名堂,可有一次他們變本加厲,當時都還未拔營率兵回京拜見皇上,蘇家的人就已經讓人送信到軍營,指使他該怎麼寫獎懲名單,那封信上列了一大堆根本從未上過戰場的蘇家子弟。
更無恥的是,他們居然要他將最後一次大敗北狄的功勞分一大半給蘇家本家的嫡兄跟其他幾名堂兄,要他向皇帝推薦封武陽侯世子為護國大將軍,這簡直是笑話!
可他若不從,他們便要將她母親林氏賣進妓院。這話竟然是從一個為人丈夫的嘴裡說出,叫蘇陌頓時心寒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