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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雷恩那

  安置好一切之後,他撫了撫她的雪額,柔聲道:「好好歇著,等你醒時,咱們也都回『松濤居』了。」

  殷菱歌軟弱無力地低應了聲,透過眼縫兒覷見他要退出,她倏地瞠開眸子,一手揪住他的袖。「師哥……」

  「嗯?」

  「別打那小姑娘的主意。」

  兩雙各有風情的眼眸定定交會,陸芳遠徐慢地眨動雙目,嘴角一勾。

  「好。我不打她主意。」

  「真的?」美臉仍有不安。

  「當然。」他頷首。「她待咱們好,我也待她好便是。」

  待她好……他知道樊家小姑娘渴求些什麼。

  害怕孤獨的人兒,只要施捨一點點溫情,便足以令對方死心塌地,永遠追隨,她想要的,他自信能給得起,即便是裝出來,他也能扮個十足十。

  他會待那無父無母的小姑娘好的。

  然而啊,若要待她好,自然得把她弄到身邊啊……

  樊香實拖著腳步慢吞吞晃回屋子裡。

  好……好溫暖哪……

  她怕美姑娘禁不住凍寒,所以把炕床燒得火熱,此時從外頭回到屋內,熱呼呼的氣驀地包圍過來,她凍冷的白頰突感一陣麻,皆因冷熱交替太過急速之因。

  有些恍惚地坐上炕頭,她低頭望著掂在手裡的一袋金子,鼓鼓的一小袋,是那位和叔方才離去之前硬塞給她的……

  和叔說,這是謝禮,謝謝她行了方便,照顧他們家的一雙主子。

  是說,她要金子幹什麼?

  住在這兒,她有屋有炕、有水有糧,過冬的準備全做足了,還留有好幾大把種籽,就等著春天來臨時,在爹爹留給她的坡地梯田里播種,真要送她謝禮,還不如找一大坨爛泥送她。這時節啊,泥土全壓在雪地下凍得硬邦邦,掘都掘不了,爛泥多好,軟烘烘又稠呼呼,養分飽滿,種籽一落爛泥裡,準能萌出漂亮小芽,而金子……能幹麼?

  唔……唉,不想了不想了!

  「樊香實,睡覺!」

  深吸一口氣,她將金子拋到炕邊角落,倒頭欲睡。

  可是小腦袋瓜才沾了枕,似思及何事,整個人復又跳起。

  「啊!那、那兩匹馬!」

  窩在她小穀倉裡的兩匹駿馬被主人遺忘了!

  呃,不只馬匹啊,還有男子的藏青色披風,此時仍隨意掛在椅背上。

  她爬下暖炕,沒多想,憑直覺已將男子款式的披風拖過來抱在懷裡。

  一抹冷香由披風中散游而出,似有若無地盈入鼻間,這香氣不似姑娘家的那些胭脂水粉和花草熏香,而是更淡薄的氣味,冷淡時像一捧清雪,若能透出些許暖色,則如一杯澄湯暖手的好茶。

  她偷偷摸摸把臉埋在披風裡,屋內明明只她一個,也不知怕誰瞧見。

  披風的主人離開時,原以為他會轉回來跟她說幾句道別的話,可是沒有,他將美姑娘抱進馬車內安頓好了之後,隨即跨上手下為他準備的馬匹,在一群人馬的簇擁下揚長而去。

  其實也沒啥好惆悵,不就沒說著話而已嗎?

  在那位公子爺眼裡,她樊香實僅是個萍水相逢的小丫頭片子,還能有什麼?

  唔……只是那兩匹大馬可讓她頭疼了,牠們胃口奇大,她根本養不起。過冬的糧食算得上充足,但若加上兩匹駿馬來分食,那就勉強了,得想辦法把馬送還啊……

  至於他的藏青色披風……嗯……不想還,可以嗎?但為什麼不想還?怎能扣住人家的東西不還?

  隆隆——轟隆隆——

  她腦袋瓜還想著該拿披風怎麼辦,尚未理出頭緒,屋外卻傳來不尋常的聲響。

  是「松濤居」的人馬去而復返?!

  怕被窺看出什麼似的,她臉蛋爆紅,連忙丟開披風。

  隆隆——轟轟——轟轟轟——

  聲音由遠而近,地面震動,如萬馬奔騰!

  不對勁啊!

  她急急衝出小屋,用來綁頭髮的細布條整個鬆脫了,她及腰的髮絲被突如其來的狂風大雪打得亂揚。

  大口、大口喘息,她抓開掩住視線的飛發,瞇眸一看——

  結結實實倒抽一口寒氣。

  確實是……萬馬奔騰……雪塊滾落之速快得不可思議,像上萬匹白馬齊齊從高處衝落,往小屋的所在處衝來!

  大雪崩!

  細瞇的眸子陡地瞠圓,她車轉回身,拔腿往小穀倉狂奔——

  第2章(1)

  風勁驟變!

  風的來向與去向紊亂難測,忽成無形漩渦,在地表上張狂轉動。

  陸芳遠驀地勒緊韁繩,座下駿馬仍噪動不安地踢踏前蹄。

  要出事了……

  這念頭剛一晃過,己察覺到地動,地脈同氣連枝、聲氣相捅的北冥十六峰竟隱隱震動。

  「公子,怎麼了?」不知誰問了他一句。

  他內力深厚,五感所應自是較旁人強了十倍、百倍,依憑直覺回首,那古怪感越來直重……真要出事了!

  「和叔,帶著大夥兒避開!護好馬車,別跟來!」

  「公子?」

  他扯動韁繩,將坐騎調頭,隨即策馬飛馳。

  才一回奔,遠到的高峰雪塊開始坍落,一塊接連一塊,伴隨震天裂地的施響,雪塊滾成團,越滾越大,形成驚人的量,滾落的方向直直朝那座小屋而去!

  能不能救到那個「香得實在」的小姑娘,他沒有把握。

  但……他極想、極想救到她。

  她是他目前所能遇見、各方面條住最好的「藥器」,爹娘俱亡,隻身一人,無所牽掛,最最要緊的是,她年歲又輕……當然,現下的她還不是他所要的模樣,但,要是能把她弄到他身邊,以他如今已得手之物,絕對能在她身上養出最好的藥引子。

  可遇不可求啊……失掉她這一個,何時才能再遇另一個?

  他策馬奔馳,當胯下畜牲開始因驚懼而收蹄時,他棄馬,全力施展輕身功夫。

  雪團滾落之速越來越快,愈衝到底下,所挾帶的雪量愈益驚人!

  他看到崩雪瞬間吞噬掉那間小屋,看到樊香實歪著小身子伏在狂奔的馬背上,死命抱住馬頸逃命……馬匹受到巨大驚嚇,她又沒上鞍子、沒套韁繩,再這麼下去她沒遭雪活埋,也要被狠狠用下馬背摔死。

  果不其然——

  樊香實真覺自個兒小命要沒了,她細臂太瘦圈不緊馬頸,兩腿也夾不牢飛疾震動的馬肚,大馬突然一個飛躍,把她用脫出去。

  她閉眼驚喘,憑本能抱住腦袋瓜。

  只是在下一瞬,她人沒著地,飛在半空時便被托住。

  彷彿是撲講一團厚厚棉絮當中,托合她身子的那股力全是柔勁,軟呼呼的,卸下所有衝撞,她腦袋瓜胡思亂想,不知道為何在這瞬間想起美姑娘身上那件毛茸茸的白狐裘……裹著那件狐裘大概跟她現下一樣吧,都這麼暖……

  「抱緊,別怕。」

  那聲音貼耳叮嚀,清清淡淡。

  啊!這人……她認出是誰了!

  揚首欲看,眸子走及瞠開,後腦勺已被穩穩按住。

  她的臉被壓貼在男人懷裡。

  她聽話地抱緊他的腰,盡可能摟緊,因為崩雪追上他們了,無到可躲!

  男人護她滾倒在地,他們不停、不停、不停翻滾,數不清滾了多遠距離,直到隆隆聲響止息,直到她發脹的耳鼓終子捕捉到心音,那強而有力的跳動聲此起彼落,怦怦咚咚,她的,還有他的……直到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個兒還活著,小小身子被緊緊摟住,她的兩條細臂亦緊緊回摟對方腰身。

  光,似有若無。

  她睜眼想用力看清,男子徐雅聲嗓在她頭頂上響起——

  「摔傷了嗎?有沒有哪裡覺得疼?」

  「沒……沒、沒……」

  她神智仍清楚,舌頭卻不太靈光,急著答話,答得結結巴巴,不成章法。

  「……沒……沒傷……陸公子……我……我沒傷……」

  「嚇著了吧?」絕對帶驚嚇了。陸芳遠撫撫她單薄的背脊。

  他安撫的舉措自然而然,不具備什麼特別意思的,畢竟這樣的動作他曾對師妹殷菱歌做過千百次,此時做來僅是依憑本能順手而為。

  但是啊但是,樊香實可不這麼覺得……她揪著他的衣,身子顫抖得更厲害些,那是因為一顆小心肝抖得無比激劇,血液沸騰,熱氣一波波上衝,騰出皮膚。

  她又想起爹親了。

  娘去得早,她對娘親的記憶不深,但是爹……她的阿爹啊,帶著她過活,與她相依為命,她總愛動不動賴進爹的懷裡,巴著不放,爹的手又厚又大,拍著她的頭,撫著她的發、她的背,說些逗她開懷歡笑的話……她喜歡那樣笑開,大咧咧、清鈴鈴地笑,那時的她,無憂亦無慮,人世間的生離死別沒那麼深刻,還沒鏤刻在她心版上……

  「……你、你怎會折回?」她困難地咽嚥唾津。「是回來取那住披風嗎?」

  他沒答話,在透出冰藍冷意的幽暗中,她感覺他似乎往袖底摸些什麼。

  驀然間,週遭變亮。

  她一時間怔住,定定瞪著他捏在指間的一塊小稜石。

  光是從稜石石心裡發出的,那色澤跟雪地裡的月光很像。

  她的眸線從稜石慢吞吞移向在咫尺的那張臉,他眼神溫和,嘴角淡淡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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