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逸玲不知道爸媽知道了什麼,但他們顯然是知道了什麼,這下實在有點糗,當初說要離婚的是她,現在要跟丈夫去旅行的也是她。
以前大姊和二姊是怎麼跟姊夫們重修舊好的?要找台階下也是門學問,或許她該找機會請教一下。儘管如此,她還是沒打算結束分居的日子,像這樣慢慢瞭解彼此也不錯,過去她沒被丈夫追求過,大多是她採取主動,現在可要把握機會多多享受。
吃過飯,洗過餐具,她窩回自己房間,開始上網查旅遊數據,以往她跟男人出外遊玩,總是由她負責規划行程,這是第一次,居然有人跟她一起做功課!
為了方便傳數據和討論行程,她跟傅立棠除了打電話,還交換了Msn、Skype,比同住時更多了幾種溝通管道。兩人計劃的行程洋洋灑灑,已經有十大頁,包括交通、住宿、參觀路線及各種注意事項,才五天的時間卻安排得有如教材,每一分鐘都不浪費。
當然,這只是最理想的情況,連逸玲早已學會計劃趕不上變化,萬一傅立棠在飛機上就出狀況,接下來就很難說會是什麼發展了。
晚上十點,時間一到,電話自動來報到,連逸玲不用看來電顯示也知道是誰,她像個老師詢問學生的進度。「就快要出發了,你準備好了沒?」
「沒問題!我每天都用按摩椅訓練,調到最強度也沒問題,我還常做一些會頭暈的動作,像是倒立、原地旋轉、水中憋氣,現在我都不會頭暈了。」他發現自己潛力無窮,學習之樂樂無窮,更何況有這麼好的老師,他一定不能讓她失望。
這、這是哪門子的訓練?她不確定這到底有何用處,就當成心理建設好了,因此她還是鼓勵。「太棒了,加油!」
「老師,你喜歡哪種形狀?圓形、心形、三角形?花朵、星星還是月亮的形狀?」搭飛機的瓶頸要突破,感情的瓶頸要突破,傅立棠把握每個機會多瞭解妻子。
問卷調查的內容越來越奇妙,她真不懂他腦袋裡在想什麼,思考了一下才回答:「越簡單越好,圓形就可以了。」
「你喜歡哪一種金屬?金、銀、銅、鐵、錫、鉛、鋁、鈉?」
「呃……我選銀。」銀飾高貴又不貴,至於什麼鋁鈉的,她實在不太熟。
近乎癡呆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反正他們時間很多,用一輩子來瞭解一個人,應該是很夠用的。
這趟日本之旅令人永生難忘,他們事前做好全程規劃,卻一個景點也沒玩到,用得最徹底的竟是旅館房間。事實上,從搭上飛機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這趟旅程會是意外中的意外。
為了舒適,他們選擇了商務艙,客人比較少,服務比較多,連逸玲還特別跟周雲安聯絡,選擇由老同事們服務的班機,大家一起幫忙應該能達成任務。
一看到連逸玲和傅立棠上機,曾經參加婚禮的空服員們都打趣道:「你們夫妻倆一起去旅行?這麼甜蜜,很讓人嫉妒耶!」
連逸玲沒時間沾沾自喜,很快向大家說明。「他有搭機恐慌症,我是要幫他克服障礙。」
「對了,上次飛香港的時候也是這樣。」周雲安看傅立棠面無血色的模樣,立刻去拿急救箱,其它人也做好了心理準備,隨時要應付突發狀況。
只見傅立棠全身僵硬,在妻子的扶持下坐到椅上,他雙手顫抖,甚至無法自己繫上安全帶,像個坐上電椅的死刑犯,隨時就要被處決。
她拍拍他的手,在他耳邊說:「別怕,有我在身邊。」
「我不怕……但是,如果飛機真的失事……」
「呸呸呸!別亂說。」被其它機組人員聽到就慘了,這麼觸霉頭。
「我只想告訴你,對不起,還有,我愛你。」飛機就要準備起飛了,他如果不說會後悔一輩子。
「好好好,我都聽到了,你不要再說了。」等等,剛才他說了「我愛你」?從認識以來,他這是第一次說那三個字!沒想到會在飛機上聽到,還是這種手忙腳亂的時刻,她想感動一下都沒辦法。
飛機正在跑道上加速,即將起飛,傅立棠緊閉上眼,緊握住妻子的手,生死由命,至少他曾經愛過、曾經擁有,此生已經無遺憾。
看他臉色慘白、額冒冷汗,她整顆心都糾結在一起,這男人根本是冒著生命危險在愛她啊。
仔細觀察他的心跳和呼吸,隨著飛機上升而越來越快,急促得不得了,這樣下去真有可能休克,情急之下,她只好使出「注意力轉移法」,那就是前所未有的激情熱吻!
傅立棠確實被轉移了注意力,感覺就像他們的初吻,讓他無比驚訝卻又無力抗拒,在這生死交關的時刻,如果能吻到來生也是種幸福。
一旁的乘客都投以注目和偷笑,空服員更是瞪大了眼,起飛時接吻應該不算危險舉動吧?同時他們也鬆了口氣,看來急救箱是用不著了。
等飛機飛到一定高度,機身不再那麼搖晃,安全帶的警示燈也解除了,連逸玲才緩緩放開丈夫,看他臉色恢復了,眼睛也是晶亮的,太好了,這次「急救」大成功!
「你還好嗎?」她自認已經使出渾身解數,吸吮舔弄交纏,火辣到自己也嚇了一跳。
「我……我很好。」他深呼吸一口氣,真想再來一次!乾脆來場亂流好了,說不定會有更多熱吻。
這時周雲安走過來,低聲對恩愛的兩位說:「如果有需要的花,要不要到機組員休息室?保證比洗手間好很多。」
「討厭,沒那麼誇張啦!」連逸玲紅著臉拒絕,傅立棠則是低頭傻笑。
接下來的飛行還算平順,傅立棠伸手攬住妻子的肩膀,只要她親吻他的臉、撫摸他的手,他就能保持順暢呼吸,不管其它客人和空服員笑得多曖昧,這趟算是他們的蜜月之旅,甜甜蜜蜜也是應該的。
將近四小時的飛行後,飛機抵達了關西機場,兩人一下機就覺得舒暢許多,能站在地面上真是太安心了。他們的目標是京都市區,可以搭電車或巴士,但連逸玲當機立斷,直接叫了出租車,花錢不要緊,她只想讓丈夫盡量舒適。
二月的寒風中,他們抵達了一家日式傳統旅館,木造的建築古色古香,有百年以上的歷史,從房間陽台就看得到池塘和庭院,每樣擺設都是地道的日本風。
榻榻米上已經鋪好兩床棉被,而且緊緊相鄰,矮桌上也有迎賓熱茶和點心,老闆娘簡短介紹房內的設施,看客人相當疲倦的樣子,體貼地鞠躬告退。「我不打擾兩位了,請先做休息,有什麼需要請打內線電話。」
「謝謝,要用晚餐的時候我再通知你。」連逸玲有基本溝通的日文能力,是過去當空服員時訓練出來的。
回過頭,她扶丈夫躺下,替他蓋好被子,摸摸他的頭說:「好好睡一覺,什麼都不要想。」
「謝謝你,逸玲……」傅立棠安心極了,能躺在溫暖的被窩中,還能感受妻子的溫柔,他死也瞑目了。
咦,他怎麼不叫她老師,改叫她的名字?她察覺到這一點,正想發問,但他已經閉上眼。算了,有什麼好計較的?他終於克服了搭機障礙,和她一起來到異國,這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親愛的勇士,我們的旅程即將展開,請快點恢復活力喔!
意外總是一個接著一個,在搭機風波之後,連逸玲又發現一個慘痛的事實,她平常健壯的丈夫只要一出國就成了……東亞病夫。
日本跟台灣的時差只有一個小時,飲食內容也不會差很多,偏偏他大少爺就是水土不服,吃不下、睡不好、過敏打噴嚏,當然也玩不起來,大多數時間只能在房內休息。
由於她自己的適應力極強,長途奔波和異地生活都不成問題,她很難想像世界上會有這種人,體質完全不適合旅行,也算得上是特異人士了,她除了同情還是同情。
望著他虛弱的模樣,她忽然領悟到,其實他也是個凡人啊,或許就像小姑說過的,有種幻滅的感覺,過去她把他想得太完美了,以為他就是新好男人的代表,其實每個人都有弱點,也有迷惘的時候,哪有可能隨時保持完美?
想起他誤會她的那件事,換作是她看到類似的照片,說不定反應會更激烈,丈夫如果敢跟其它女人擁抱,不管是主動或被動,她一定會抓狂!可能就像她母親一樣,說打就打!
「逸玲,你怎麼了?」傅立棠從午睡醒來,看到妻子沉思的模樣,恐怕她是覺得太悶了。
「沒事。」她搖搖頭,拿毛巾沾了溫水替他擦身體,他有點發燒,出了些汗,此時兩人都穿著日式浴衣,要敞開胸口輕而易舉。
她的小手引起他體內一陣騷動,如果他不是這種虛弱的情況,可能早已翻身把她壓在身下了。「不好意思,沒有讓你玩到什麼,還要辛苦照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