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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風光

  損及費雲升和費瑾的利益,就是損及她的利益,她可不會這麼輕易放過費地。

  「公公,現在煩那些事也沒用,就先別想了,倒是公公您能不能跟媳婦說說,剛才相公他似乎……」

  「呃,我現在還有點事,就不說了,我先忙去。」像是在逃避什麼,費天匆匆敷衍幾句就走了。

  這費雲升身上到底有什麼秘密?月初只能抱著一肚子的狐疑,帶著費雲升反身離去,但在經過門口的石柱時,赫然發現方才費雲升扳下來的那一塊桌角竟硬生生插在石柱上。

  她抽搐著小臉指著桌角,朝著傻笑不止的費雲升道:「相公,你怎麼把這東西弄進去的?」

  第3章(1)

  費地走後,事情並沒有因此平息,他臨走前的威脅像在平靜的水中投下了一顆又一顆的石頭,漣漪久久不止。

  沒幾日,康王爺還真派了個管事的過來費府,說是要接受費天的土地。費天費盡唇舌解釋未果,管事氣沖沖的離開,說土地是費府自願交的,若一個月內沒有履行-那麼以後也不用在京城混了。

  民不與官鬥,這是一直以來人人奉為圭臬的現實,更別說康王爺此人雖說不是昏庸,卻也極度重視名聲,喜愛張揚,那塊土地若真讓他得手,那蓋起來的府邸之豪華,足夠讓他得意個好幾年,抓准了這一點,康王府當然不肯放手。

  費天知道費地沒那個本事的和康王爺搭上線,估計他是聯絡上康王府的哪個奴才,狼狽為奸要謀奪這塊土地獻給康王爺,對那些狗腿子而言,康王爺不會在意他們用的是什麼手段,重點是一定要拿到土地。

  因此,費天每日焦頭爛額的在外奔走,試圖聯繫一些京城裡的有力人士為他遊說,費府裡的氣氛十分低迷。

  月初看著這一切發生,只是默默地將府裡打理得井井有條,也管得費雲升及費瑾兩個大小麻煩服服貼貼,讓費天無後顧之憂,在心裡對她這個兒媳婦更是讚譽有加。

  而在走了蔡總管這個貪財大戶後,費府每月的盈餘立刻多了起來,有了這麼多餘錢,費天又給她充分的權力處理,月初的心思又動了起來。

  費家現在最缺的就是勢力。或許往上層結識,花費萬金都不一定能打通幾個達官貴人;但如果往下層呢?

  月初的出身讓她知道,人多勢眾的力量可不一定小於一個直達天聽的大官。

  因此,為了建立費府暗地裡的民間力量,月初出手了,而她的方式很簡單,就是佈施。

  京城雖是首善之區,但在一些陽光照不到的角落裡,卻是難以想像的貧窮與困苦。

  月初熟門熟路的專揀這些地方去,時常熬了幾大鍋的米粥推到各處貧民處,再由她這個費家的媳婦親自佈施,一時間也幫費家添了大善人的好名聲。

  或許也只有她知道,這些被有錢有勢的人視為螻蟻的貧民,會是多麼大的一股力量。

  但關在府裡的費雲升與費瑾就不依了,他們習慣了與月初在一起,月初幾次出門沒帶著他們,這天他們就不依不饒地不讓她走了。

  反正有家丁保護,應該也出不了什麼事,她帶著這兩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孩子」也能讓他們學點經驗。這麼一想,月初便連他們一起帶上。

  今日前往的是位於京城東郊興善寺旁的一個貧民胡同,這裡與靠近京城宮牆外朱雀大街那兒的高門貴第完全不同,幾乎全是破舊的磚瓦泥房,住這裡的人也都是些老弱婦孺,個個面黃肌瘦,表情茫然。

  費府的大隊人馬一到,那些貧民乞丐全湧了上來,眼中冒出了熱切的光芒,那驚人的聲勢讓第一次見識的費雲升和費瑾嚇了一大跳。

  「娘,這些人好髒!」費瑾皺了皺鼻子,躲開一個孩子向他伸出的手,不願被他碰到。

  月初皺了皴眉,卻沒有斥責他,只是好整以暇地問:「瑾兒,我們今天是來做什麼的?」

  「來施粥。」

  「那為什麼他們要等我們來施粥才有東西吃,而你卻不需要像他們這樣搶,在家裡等就有得吃呢?」

  「這……」費瑾茫然了,他一直以來都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瞧他開始反思的表情,月初終於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瑾兒,你想想,你有個好爺爺,可以給你錦衣玉食,但這些人家裡窮,不只三餐成問題,甚至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哪裡管得了身上髒不髒?

  「你有好的出身,卻不能因此瞧不起別人。今天如果換成了你,沒有爺爺的保護,只能靠自己生活,你也要像他們一樣為了生存而努力,可是,你有辦法做到像他們那樣嗎?要是不這麼生活,那結果就是死亡。孩子,你未來也是一家之主,你要懂得這世界不是只有你看到的那麼大。」

  這番語重心長的話像是敲開了費瑾心中的新天地,讓他開始懂得用不同的眼光看待眼前這群人。

  他們明明看起來好餓,表情都眼巴巴的盼著,卻仍整齊地排著隊領粥,很多人拿的是破碗,碗還髒兮兮、油膩膩的,但他們喝著這平淡無奇的粥,卻像在享受什麼頂級的美味。

  而一些小娃兒看起來也沒比他大幾歲,個個瘦巴巴的,但一拿到熱騰騰的粥卻不是自己先喝,而是小心翼翼地端到一旁給自家行動不便的老人享用。

  費瑾想,如果換成自己呢?他何曾這樣孝順過爺爺?又何曾端過一杯水給爹爹喝?

  他的表情露出幾絲愧疚,望向遠處的費雲升。他以為爹也會像自己剛才一樣,對這些又髒又臭的人表示嫌棄,想不到爹的表現卻出乎他意料之外。

  只見費雲升靜靜觀察了半晌後,竟也站到了一個大鍋前,掌起鍋勺為人施粥,

  一個跛腳的老婦行動不方便,他甚至親自端了一碗粥送到她面前。

  那老婦笑了,臉上皺到幾乎看不見的眼中似乎閃過了晶瑩的淚光,而費雲升也笑了,笑得那麼無偽,那麼真誠。

  費瑾此時真的很慚愧,他沒有過這樣窮困的經歷,沒有資格嫌棄這些人,甚至比起他們,他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娘,我錯了。」他低下頭。

  月初欣慰地一笑,她自然也看到了費雲升的表現,心頭一道暖流滑過。這對父子現在已經是她心目中最最重要的人,而他們也果然沒有讓她失望。

  「現在,你還覺得他們髒嗎?」她問。

  費瑾搖了搖頭,突然走過去向費雲升要了一碗粥,然後走回來端給了剛才他躲開手的女孩。

  那女孩並沒有以他之前的態度為忤,接過粥後,圓圓的眼兒充滿驚喜,小臉兒像散發出光芒。她開心地朝費瑾直笑,口中道謝不斷,忙不迭地想喝粥,卻又燙得齜牙咧嘴,模樣兒很是有趣。

  費瑾被她逗笑了,第一次做好事的滿足感滿滿充塞在他心頭,真不明白自己剛才怎麼會避她如蛇蠍,她明明挺可愛的。

  在費瑾也加入施粥的行列後,主事的月初反倒閒了下來,她四處慰問了一下這些貧民,也贈了些藥後,一個乞兒無聲無息地靠近她身邊。

  「月初姐,你要我們做的事有結果了。」那乞兒賊兮兮地一笑。「咱們的人分成好幾批,到城郊那塊土地上告訴那些佃戶他們的土地被迫要獻給王爺,再從中挑撥幾句,這件事在當地鬧得不小,聽說佃戶們被激得不顧一切要串連起來,去和康王爺對著幹了!」

  月初挑了挑眉。事情正往她想的方向走,這倒方便了。「他們預計什麼時候動作?」

  「這個月三十。」

  三十啊……那剩沒幾天了。她在心裡計算著。打發那乞兒走後正想回身,遠處傳來的畫面令她轉不開目光。

  方纔費瑾施粥的小女孩不知從哪裡拿來了一枝糖葫蘆,顏色殷紅很是好看,想必是她不久前才得到珍藏起來的,竟就這麼遞到費瑾面前。

  費瑾遲疑地接過,在她期盼的目光下,硬著頭皮咬下一顆,雙目不由得一亮。

  費府什麼點心張口都有,卻沒吃過這麼簡單的美味,他從小父親傻了母親又離家,根本甚少出門,更別說吃外頭的零食了。他舉著糖葫蘆向小女孩詢問,想多吃幾枝,一個轉頭,剩下的幾粒糖葫蘆竟全沒了,手上只剩一枝光溜溜的竹籤。

  而在他身旁,費雲升正鼓著腮幫子,吃得津津有味。

  「啊!爹,那是我的」

  「好吃,好吃。」

  「娘!爹搶我的東西,你看他啦!」

  瞧他們父子爭食,月初看到忍不住笑了。

  「好了,別搶了,你們兩個今天如果幫娘好好的把粥佈施完,娘過幾天多買幾枝給你們,再帶你們看一場好戲!」

  京城以皇宮位居正北置中,朱雀大街通貫而下至南城門,其他街道則以非字型向外散發出去,穿插垂直交錯的巷弄,形成棋盤狀井井有條的市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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