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學嗎?」她知道事情不會這麼單純,但既然她沒有他窺探人心的本事,就不必多問,反正他也不會說實話。
「除非你能找到更有趣的事做,否則就是它嘍!」他聳肩隨她安排,一門心思全集中在他為什麼突然看不見她的內心上,怎麼也想不透。
「對弈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只要你學會了就一定會喜歡。」祁憐拿出棋盤擺在桌上,接著拿出白子和黑子,開始教他下棋。
坦白說,她的棋藝雖精,能夠對弈的對像卻不多。身為祁府千金,原本就有諸多限制,她既沒有所謂的姊妹淘,也沒有可以談心的對像。因為是家中的獨生女,沒有可以撒嬌的哥哥或姊姊,父親又嚴厲,要求她凡事都要做到最好,即使是一盤棋都不容許她出錯。
「不對,這粒黑子要擺這邊,一粒子下錯,就可以壞了整盤棋。」她指導邪神如何放子。
所以,當他說想學下棋的時候她真的很高興。因為缺乏朋友的她,經常都是一個人負責下黑白兩子,沒有人會在一旁觀戰,也沒有人會給她意見,她只能一個人排棋盤。
「原來如此。」他懂了。
無獨有偶,邪神也擁有一個寂寞的靈魂。兩顆寂寞的心,在這一刻不可思議地交會變得溫暖。
祁憐教得盡興,他學得有趣,很快就學會怎麼下棋。
「你學得真快。」當祁憐在第七盤棋敗陣下來時,不禁發出驚呼,難以想像這是他第一天學棋。
「小看我可是要吃大虧的。」他得意洋洋地看著她,興奮全寫在臉上,頃刻由男人變成小男孩,等待大人的讚美。
祁憐的心在這一刻揪緊,無論是男人或是男孩,他的一舉一動都顯得那麼迷人,在在迷惑她的心。
「可惜你不是人。」她忍不住喃喃自語。
「這有什麼好可惜的?」他一向就覺得人很可悲,思想污穢,還要被七情六慾所困,所以他才想要成為至高無上的神明。
「因為如果你是人,就能體會我的感覺。」就能明白她的困惑,和揪住胸口那股痛。
「這很簡單。」一點都不困難。「我只要抓住你的思緒——」
他這回成功準確地看透她的內心,本以為會看見一些反抗他的想法,卻只看見遺憾和憐憫,這兩樣都是他不懂的情緒。
「你能看穿我的想法,卻控制不了我的感情。」她只要看他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他遭遇阻礙——由她的感情產生出來的阻礙。
沒錯!他是無法控制她的感情。事實上,他根本不懂感情是何物,又要怎麼控制它?
「對,我無法控制你的感情。」他喃喃承認,不懂感情有何重要。
「這注定了這場賭局你必輸無疑。」她憐憫地看著他,很為他心疼。
「我會輸?」他聽了以後臉色大變,一臉不敢置信。
「對,你會輸。」她肯定的點頭。「你連『愛』是什麼都不瞭解,又如何讓我愛上你?就算我真的愛上你了,你也不知道。」他好可憐,也好可悲。一心想要吸取她的靈魂成為神,但他卻連神基本的理解能力都沒有,就算最後真的讓他成了神,也只能成為一個無心之神。
邪神聽完她的話以後大受打擊。他以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卻沒有想到,他未曾擁有一樣重要的東西,那就是感情。他擁有人的外表,人的思維,卻少了人的感情,這注定他必定會輸掉這場賭局。
「這一點都不公平。」他憤怒的抗議。
「哪一點不公平?」她反問他。「從頭到尾,都是由你制定遊戲規則,我只能被迫配合。」
不錯,聽起來好像他佔盡了便宜,既然如此,他為何還會輸,這不是太矛盾了嗎?
「你知道,對不對?」他瞇起眼睛打量她,無法接受即將到手的勝利突然間風雲變色。
「知道什麼?」請把話說清楚,別打啞謎。
「知道這是一場我必輸無疑的賭局。」他火冒三丈地瞪著祁憐,考慮該怎麼懲罰她才好,居然敢耍著他玩。
「不,我也是剛剛才想通。」她冷靜的態度著實令人火大,邪神忍不住發火。
「你這個狡猾的女人!」他起身伸手將她從椅子上拉起來,右手扣住她的後腦勺與她對視,眼中淨是憤怒與不甘心,他怎麼能就這樣認輸?
事已至此,她終於可以得意的宣告她的勝利。但不曉得怎麼搞的,她只覺得他很可憐,枉費他花了這麼多心思和時間,結果只是白忙一場。
「你以為你贏了,對不對?」他殘忍的微笑,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認輸。
「事實擺在眼前,你控制不了我的感情。」她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只覺得他的眼神好可怕,彷彿想把她拖下地獄。
「不見得。」他不會推她下地獄,他對她另有安排。
祁憐不解地看著他,事到如今,他以為他還能贏嗎?
「我要帶你回我的地盤。」他當然能贏,絕對要贏。
「什麼?!」她不相信地搖頭,他是不是瘋了?
「你一定很好奇我的來歷,我現在就滿足你的願望。」他知道她一直對他抱著強烈的好奇心,該是響應她的時候。
她不否認她是對他充滿好奇,但是——
隨著他的一個狠瞪,祁憐被捲進黑暗之中,即使她喊破嗓子也沒人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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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許久以後,蘭兒終於醒過來。
「糟糕,我居然睡著了!」蘭兒清醒以後拚命打自己的頭,罵自己不小心,竟然在大白天睡覺。
完蛋了,太陽都快下山了,她到底睡了多久?
蘭兒想起祁老爺的吩咐,匆匆忙忙衝進祁憐的房間,祈禱祁憐一定要平安無事待在房間裡,否則她就死定了。
只是,她晚了一步。
祁憐早已消失不見,只留下不知何時完成的棋局。
「啊——」蘭兒用手摀住嘴尖叫,引來祁府所有僕人關注。
「不好了,老爺,小姐不見了!」蘭兒又哭又叫的跪在主子面前認錯,然而祁老爺已經沒有心情責怪她。
他最疼愛的獨生女不見了,憑空消失。
「找,所有的人都給我出去找!」祁老爺焦急地大吼。「就算翻遍附近的每一寸土地,也要把小姐給我找回來!」
第4章(1)
好黑、好冷,這兒是什麼地方?
祁憐先是被邪神捲入一片黑暗,而後隨即被帶到這裡,接著就是一片無止盡的沉默。
這兒好靜,靜得彷彿是另一個世界,靜得好像隨時會遺忘時間。
她張開五指,但是她現在身處的地方,竟然黑到連手指都看不見。祁憐倒抽一口氣,被這宛如會吞噬一切的黑暗嚇著,更無法想像如果人一輩子都住在這個地方會如何?一定會發瘋吧!
她可以感覺到邪神就在身邊,是他把她捲進這無止盡的黑暗,她應該感謝至少他還陪著她,沒有丟下她一個人。
「這裡是什麼地方?」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他就坐在她身邊,無聲地支持著她。
「我的洞穴。」邪神撇撇嘴,早已習慣這樣的黑暗。
「洞穴?」是啊,她早該想到他會將她帶回山上的洞穴,他之前已經警告過她。
「我就是在這裡生成的。」他仰頭看穴頂,已經忘了上次光亮透進洞裡是什麼時候?似乎從他有意識開始,這裡就是這麼黑。
「生成,什麼意思?」她注意到他使用的字眼相當特殊。
「你曾經問過我,我到底是什麼東西?」他看著四周的黑暗自嘲。「我現在就告訴你,我是集合人們邪念所產生的形體,人們的念頭越邪惡,我的力量越強大。」
因為如此,所以他才使用那個字眼嗎?她知道他住在山上的洞穴,但不知道這個洞穴會如此冰冷。
她雖然看不見邪神,但可以想像他臉上此刻的表情必定是落寞的,因為他的語氣雖然滿是自嘲,卻充斥著更多的無奈。
因為我想離開那該死的洞穴。
她想起昨兒個她問他為什麼想成為神,他的回答。身體開始不自主地發抖,如果換成要她長年都在這冰冷的洞穴生活,她也會想辦法離開吧!
「你在發抖。」他忽地握住她的手,這是她被帶來這個洞穴,第一次感受到溫暖。
「沒有。」她矢口否認,不想敗在這樣的溫暖之下,但現實好像由不得她。
「你是因為得知我的真實身份,而害怕到發抖嗎?」他由後面抱住她,祁憐的柔背頓時落入他的胸膛之中,她一直顫抖不止的手臂,也因為他的圈緊環繞而得到壓制。
他是如此溫暖,不但溫暖了她的身體,也溫暖了她的心。如果說她是害怕他才發抖,那麼她早就抖到不成人形,打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他不是人,根本不覺得害怕,只覺得困擾。
「嗯?」他的下巴靠在她的肩膀,溫熱的氣息吹在她的臉上。她恍然明白,原來困擾她的並非他不是人的事實,而是他無時無刻的挑逗,她往往會在自己的心跳間迷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