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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謝璃

  「我不知道?我會不知道?!」他扳住她後頸,將她勾向他,怒火燃眸。「用不著妳說教!我倒可以告訴妳,現在我想要什麼……」唇片貼上她耳廓,低吼,「我想嘗一嘗,阿禾喜歡的女人是什麼味道,他是這樣吻妳的嗎?」

  她滿眼驚恐,同時被激出一股強大的怒意。一切的一切,都因眼前的男人而變調,如果不是他,她不會覺得失去的比得到的多太多,所有的傷害無從產生!

  她抓住他一頭濃髮,拚命向後拉扯,磨牙警告,「你瘋得不輕,我就不客氣了!」一拳過去,直中右眼,他摀著眼坐倒在地,痛唉一聲,俊帥的模樣蕩然無存。她心有不甘,球鞋一腳踏上他胸口,齜牙咧嘴揮動拳頭,「我警告你,再騷擾薄荷,我就──」

  「薄芸?妳在做什麼?」拳頭被大掌包住,她回頭,對上那雙未曾忘懷的眼,渾身不能動彈。

  「章志禾?」

  她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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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頭至尾,她一句話都不吭,低頭看著自已的髒球鞋,好像那是一雙昂貴的明星簽名鞋,移開一下目光都捨不得。

  斗室裡只有男人的恨恨咒罵聲,「……兄弟,你的選擇是正確的,薄家的女人一個比一個嗆,惹毛了她們只有吃不完兜著走,我相信蔡昀芬再發飆也不會賞你拳頭吃,你看清楚了,別說我沒警告你……」

  她拚命眨著睫毛,就是不看前方兩道默然凝視的眼神。這下完蛋得十分徹底,她將帶著失敗的形象消失在一個男人的記憶中,親眼目睹,辯解只有更加難堪。

  「妳不該一個人來的。」

  「……」難道還能叫誰陪伴?

  「更不該動粗!」

  「……」難道任楊仲南耍著玩?

  「他和薄荷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

  「……」沒有人瞭解,她欠薄荷有多少。

  「什麼時候,妳眼裡才不會只有薄荷?」

  「……」她抬起頭,水花花看不清楚,手背抹了幾下眼皮,男人的面孔終於清晰地映入眼簾,不再有微笑,而是少有的譴責,「對不起,破壞了你的週末,薄荷太緊張了,不該請你過來的。」

  她站了起來,再深深看他一次,不看以後就沒機會了。「我現在就離開,你快回去吧,晚了對蔡小姐不禮貌。」

  他沉默著,眉心打褶,一徑注視著她。

  「我發誓,以後不會再對他動粗,你可以放心了。」

  他依然不動,神情變得更陌生。

  她歎口氣,拉開門,悄悄走了出去。外場忽然一片安靜,所有好奇的目光一致落在她身上,她不以為意,步伐緩慢地走到出口。的確完蛋得很徹底,她將成了這個城市某個社交圈茶餘飯後的笑料。

  但是真正讓她身心俱疲的,是那失去微笑的面容,以後她記得的,也只剩這張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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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將毛巾包著冰塊,敷在表情仍有餘恨的男人眼皮上。

  「你來,是為了她吧?」一邊完好的獨眼炯炯瞪著他。

  「……」若有所思地擰著眉。

  「你擔心什麼?」別有意味的笑。「怕我對她下手?」

  「……」他想著剛才那雙充滿眷戀和絕望的眼神。

  「我以為我們眼光一致,從以前到現在都是……看來這次是弄錯了。她和你一樣,為的都是別人,考慮的也是別人,到了今天,你在和別的女人培養感情,她說出來的仍是祝福,沒有怨言,這是你喜歡她的原因吧?永遠以對方的意願為考量。我不懂,你就不能為我?」

  「還不懂嗎?」他坐下來,視線與楊仲南齊平,語重心長,「去弄清楚你要的是什麼,我不是替代品。還有,別動薄芸,其他的女人我管不著,就她不行!」

  楊仲南咧嘴大笑,一面搖頭,「兄弟,我對她沒興趣,我喜歡堅強的女人,可惜,薄芸偶一為之的強悍也是為了別人,一旦少了薄荷的因素,她根本是迷糊蛋,讓男人一眼看穿。不對她下手不是我顧慮你才手下留情,而是除了那副身材,她完全缺乏女人的風韻,有時候還挺粗魯的,說真的,你的胃口變化不小啊!」

  他跟著笑了,完全沒被楊仲南一番輕佻的論調冒犯,只是站起來,欣慰地拍拍對方的肩,「謝謝你的沒興趣。我先走了,蔡昀芬那裡得有個交待,或許,我也該對我的父母交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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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後。

  「薄芸?薄芸?薄──芸──」

  無論她把棉被捆得多緊,叫喚聲仍然穿過棉層,長驅直入抵達耳膜,而且對方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抽開她的棉被,讓她一路滾到床下。

  「妳這是幹什麼?我屁股好痛!哪天妳不這樣叫我起床,我就叫妳大姊……」

  她揉著臀部,欲哭無淚,眼皮腫得睜不開。她坐回床上,薄荷立刻推了她一把,譏刺道:「妳儘管躺回去吧!等妳睡到日上三竿,花園裡的花都開了,樹也長高了,蜜蜂蝴蝶都來了,妳說美妙不美妙啊!」

  「妳別催我,我已經種了一部分了,要等到花團錦簇也得好一陣子,我沒魔法叫它們馬上長高啊!」她又平躺下來。

  「是嗎?看來看去就屬妳窗台上那盆迷迭香長得最好,園子裡那些幼苗都奄奄一息了,妳連澆水都偏心。樓下那個人的確有先見之明,過來拯救妳的花園了,妳再不起來,怎麼對得起人家的一片好意!」

  「誰那麼多事──」

  她噤了聲,驀地從床上跳起,瞪著薄荷。薄荷冷笑一聲,不再理會她,逕自下樓去了。

  她拖鞋也不及穿,啪噠啪噠直衝下樓,奔到後院。

  一個男人背對著她,把一株株紫蝶花摘下的頂芽插進土裡,靠牆一排蔓生玫瑰苗株也已等距種下,另一側的牆邊有一株扶植好的金合歡,除了灰石踏板,周圍地面全是嫩綠草皮。

  男人不知來了多久,修長的手指全是黑泥,白襯衫袖管亦是污漬斑斑,陽光不算強,頸項卻覆了一層濕亮的汗水。

  她輕步繞過他,赤腳蹲在他身旁,拾起另一株幼芽,學著他種進土裡,不發一語,兩人之間的一方空氣裡,只有彼此的呼吸聲在傳遞。

  五分鐘後,他說話了,「快別哭了,土質太鹹會活不了。」沒見過邊哭邊種花的。

  「我沒哭,我眼睛癢。」

  「那就到一邊去。跟妳說過了,別穿這樣到院子裡,難道三面牆都要種上一排唐竹擋住鄰居視線?」

  她朝身上一瞄,剛才一急,又把遮不了身體多少面積的清涼薄衫、短褲穿下樓來了。

  「不要緊,我不在乎。」換件衣衫得浪費幾分鐘,他卻不會無限制地留下來。

  「我在乎!」

  她停下手邊覆土動作,凝住不動,心一酸,又想哭了。「難得假日,你其實不必來的,我自己會照顧好園子。」

  「妳多久沒澆水了?一排幼苗全枯了。」他質問。多餘的水分全都灌溉那對核桃似的眼晴了吧?他滿腔迷惑,如果她的淚是為他流的,又為何拒絕他?

  她面有慚意,吞吞吐吐,「最近忙,沒時間澆水,我以後會注意。剩下那些我來種就行了,你休息吧!」

  「我說話算話,不會把工作全丟給妳,況且,我做得比妳好。」

  「這些花會比蔡小姐好看嗎?」

  她仰起臉,靜靜注視他。他也停下雙手,承接她的凝眸,以及她的無聲詢問。他彎起唇角,緩緩笑了,半瞇的眼裝載了答案──他心裡有她,不似一點點,是很豐富。

  「章志禾,你說過的每一句話都算話嗎?」

  「每一句!」毫不遲疑。

  「那──你說過喜歡我的話,也算話嗎?」她屏著氣,心臟快蹦出胸口了。

  他沒直接回答,逕說:「如果所有的喜歡,會讓妳不快樂,我就說不!」

  他連說實話也要配合別人嗎?

  她不顧手髒,靠上去環住他的肩,面頰緊緊貼在他肩窩,「我很快樂,我喜歡你喜歡我,我只是怕你有更喜歡的人,卻不敢說,我沒有這麼多力氣對抗那麼多情敵,男人女人都喜歡你,我只有一雙手,怎麼打退他們?」

  他暗訝。「哪來那麼多情敵?」她擔心的原來是這個?他說過對別人有意思了嗎?

  「你的相親對象可不可以改?你喜歡上蔡小姐了嗎?我可以一直做你的相親對象,只要你喜歡,我也能配合你,除非你對我只有一半的愛……」或一息尚存的愛,否則,她願意盡最大的努力保有它、護衛它。

  他暫時推開她,兩掌包住她的臉,十指的黑泥一併抹上了她的頰,他很快封住她的唇,重重地輾吻她,沒多久,兩人嘴裡嘗到的除了對方的滋味,還有汗水、泥土味,卻沒有人在乎而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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