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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蔡小雀

  黑子只覺心酸酸的,聲音不自禁放得更低柔溫和,好似害怕嚇著了她。「娘娘,大君素來英明。」

  孟弱怔怔地望著他,半晌後,苦澀地淒涼一笑,低聲道:「崔氏是大族,大君勢必要有所交代的。」

  黑子一時無言。

  如果拿不出確鑿的證據,證明崔貴嬪是旁人所害,抑或是為了苦肉計而不惜自戕,那麼終究到最後,罪名還是得落在小娘娘頭上的。

  照理說,一切自有大君公斷,黑子縱然是內侍大監也無權多嘴,可眼見人單勢孤的孟弱坐在牆角,彷彿被逼入了角落的待宰小獸,黑子一時腦熱,脫口而出——

  「若真不成,後宮中自有積年老例的作法,牽扯不到娘娘身上的。」

  胡亂抓一個「心存怨望」的無寵美人或是宮嬤、侍女來頂罪也就是了。

  孟弱聞言,心下一暖,卻還是搖了搖頭。「阿弱知曉大監你是為了我好,可我自己已無故受冤,又怎忍心連累旁人?」

  「娘娘,您心地淳厚善良,哪裡知道宮中鬼魅伎倆防不勝防?」黑子既然已經失言了,索性也豁出去了,唉,既是大君心尖尖上的人兒,又怎能不多提點一些呢?

  「防不勝防……」她低聲咀嚼著這四個字,嘴角苦澀更深。「既然如此,防得了這遭又防不了下次,我又何苦做無謂的掙扎?」

  「娘娘——」

  「說什麼傻話?」

  一個低沉好聽卻怒氣滿滿的嗓音猛然響起,眾人心一驚,紛紛下跪齊呼萬歲。

  孟弱小臉蒼白,驚悸中又有一抹淒楚的幽怨與無助,木然地跟著就要跪下,卻被一雙溫暖有力的大手扶住了。

  「身子不好還瞎折騰什麼?」

  她低著頭,在站穩後便急急縮回了冰涼的小手,後退了一步。

  見小人兒驚畏而疏離的模樣,慕容獷心一抽,滿喉苦意瀰漫她,這是怨上孤了?

  「阿弱,你且耐心等待,此事很快便能水落石出了。」他柔聲道。

  孟弱心下一震,不敢置信地抬起頭——

  他、他竟真能這麼快便下定論了?

  「大君信臣妾?」

  「這麼明顯的陷害,孤如何看不出來?又怎會不信你?」

  她心緒萬馬紛沓,複雜、傷痛、驚疑種種酸甜苦痛在胸口翻江倒海,一口腥鹹血味直嗆喉頭……

  你這一世能輕易信我,前生卻將我百般凌辱踩進塵埃底,難道這就是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分別嗎?

  原來,你前世真的沒有愛過我吧。

  第9章(2)

  慕容獷本是想好好表白一番自己的英明睿智,卻在見到她臉色慘白搖搖欲墜時,嚇得忙抱住了她,一迭連聲喚太醫。

  「臣妾沒事。」她兩手緊緊攀著他繡金袞袍的前襟,低微地輕喘著,死命地吞下滿口酸澀腥鹹,拚命告訴自己,她早已不屑他的愛重了,她只要奪他的愛寵,只要利用他……

  對,孟弱,你忘了自己從地獄爬回來是為什麼了嗎?

  她低垂的烏黑長睫掩住了深深的恨念,吐出的嗓音卻哽咽顫抖,低不可聞。

  「臣妾只是太害怕。」

  慕容獷自然知道她在害怕什麼,心都絞擰成了一團,呼吸沉重。「有孤在,阿弱什麼都不用怕。」

  她終於抬頭,眼眶紅紅,卻倔強得不肯落淚。「可那日在眾人面前,大君您先是疑臣妾,後又將臣妾打入冷牢大君,阿弱已不信您了。」

  他聞言,胸口一陣劇烈悶痛了起來,又見她強撐著的盈盈淚眼,小臉疲憊寥落,霎時恨不能狠狠痛揍自己一頓才好。

  「孤那是」他難得的心虛結巴,面上自慚之色更深了。「往後不、不會了。」

  「千夫所指,無疾而終。」她語氣幽幽,滿眼空茫,「阿弱出身小戶,琴棋書畫皆拙,不說心計,就連當面遭人污言相辱也不知,既無力害人,也無能防人,只消今遭一回就能要了臣妾的命臣妾能到現在還不死,蒙受的不過是大君的憐惜罷了,可您一次信臣妾,兩次三次,您還能信臣妾、護臣妾一輩子嗎?」

  「只要你永遠不變,孤便信你一生,永不相疑!」他心疼地低吼道。

  「若是大君您先變了呢?」她一雙黑白分明水光瀅然的眸子癡癡地望向他。

  他的心猶如被巨錘重擊,悶痛難抑,衝口道:「孤怎麼會——」

  可話到一半,慕容獷卻遲疑了。

  一生這麼久遠,呼風喚雨、坐擁大燕天下的他,真能確信自己不會變嗎?

  帝王心志不可移,男子真心最善易。

  孟弱強忍著淚水,輕輕推開了身軀忽地緊繃僵硬的慕容獷,緩緩下跪伏身叩首。

  「請大君今日將錯就錯,遂眾人所願,令阿弱伏首,以平後宮怨憤。」

  「阿弱!不許說渾話!」他腦子轟地一聲,俊美臉龐慘然大變。

  她依然叩首不起,隱隱逸出一聲破碎悲傷的嗚咽。

  「與其異日受君厭棄,不如今日兩相生死決絕,日後午夜夢迴,尚能得君一聲歎息……」

  下一瞬,慕容獷已經牢牢地將她緊擁在懷中,嘶啞痛吼:「笨阿弱!有孤在,誰也別再想動你一根寒毛——就是孤自己也不可以!」

  她的臉埋在他溫暖強壯的胸前,淚水迅速濡濕了他的衣襟,嘴角勾起的那抹笑,卻越發陰森愉悅……

  不過短短三日三夜——

  後宮嬪妃們方額手稱慶、正交相舉杯歡飲之際,才到夕食時分,就已收到孟夫人被大君親自接出冷牢的消息了。

  竇貴妃當時正在接待幾個要好的嬪妃,聞訊當場氣得仰倒,惹來了眾人一場手忙腳亂。

  珍珠殿中,珍妃纖纖玉手則是擰斷了剛剛還逗弄得歡快的畫眉鳥頸子,嬌艷嫵媚的臉上面無表情。

  「來人,去帖雲香殿。」

  這大燕後宮的平衡已被打破,有些人是真真留不得了。

  昏迷了數日的崔麗華甫悠悠醒來,得知後又嘔出了一口烏黑熱血,用力扣住了皎女的手腕,掙扎著尖聲道:「不可能……不可能……咳咳咳……你、你速速去信陳國稟我阿爹……咳咳,為我做主……」

  「諾,諾,奴馬上就去。」皎女痛得不敢掙扎,忍著淚猛點頭。

  芙蕖院中,慕容獷直到看著沐浴更衣過後的孟弱,吃了一盅人參糜粥,喝完一碗熬得濃釅釅的藥湯,躺在柔軟錦榻上後,這才長長吁了一口氣,心滿意足地替她掩妥被角,看著她在安神藥發作後漸漸睡去了,高大身軀方自榻畔起身。

  還好還好,小阿弱受凍了三日三夜沒有因此而病倒,不然他豈不是要更心痛自責了?

  「稟大君,子鳴將軍拷問詳細的卷報在此。」黑子輕聲稟報。

  「嗯。」他頷首,嗓音也壓得極輕,揮了揮手,率先走出內寢殿,到外殿時看著戰戰兢兢跪在地上,經過數個日夜被拷問得傷痕纍纍的儒女和幾名宮人時,慕容獷臉色已然冷峻狠戾了三分,淡然地問:「黑子,這幾個是沒有嫌疑的?」

  「回大君,都查清楚了,這幾個都是乾淨的。」黑子恭敬道,「扣下的兩名灑掃、一名漿洗的宮人,分別是溫姬、嬌嬪、陳國趙美人的人。」

  「真長本事了,」他濃眉一挑,神情冰冷。「那個叫亞女的呢?」

  黑子有些遲疑,在接觸到慕容獷充滿警告的銳利目光時,忙躬身道:「亞女其母是竇國公旁支的家生子,後來嫁給東藩留郡縣令為良妾,她明面上是東藩郡王治下獻上的秀女,實際上是竇國公府暗營培出的釘子,於五年前入宮後,被留下為侍女,先是服侍桓姬,待桓姬病故後便在司茶局,至娘娘晉陞夫人後才調至芙蕖院。」

  「孤的後宮,可真夠熱鬧的。」他冷笑。

  小小一名侍女都有千絲萬縷的攀纏干係,東藩郡王和竇家手是越伸越長了。

  以為孤看在皇親國戚的情分上,就該糊里糊塗放過這筆帳吧?

  「是哪個指使的?」他平靜地問。

  竇國公和東藩郡王互有結盟又互相防備,明裡暗裡的動作不少,恐怕這些釘子收到的指示多不勝數,也不怕給攪混了。

  「亞女指稱,貴妃娘娘自是舊主,卻將她撥給了崔貴嬪所用,崔貴嬪命她侍於孟夫人,隨時將大君行蹤相報。日前孟夫人命她投帖讓華院,送了一批首飾作禮,崔貴嬪有事不得召見,亦回贈首飾頭面給夫人充當致歉,那柄染毒的花簪,便是其中之一。」

  「窺伺帝蹤,好大的狗膽!」慕容獷眼神越發犀利,冷冷嗤了一聲。「所以兜兜轉轉,又把這毒扣到了阿弱頭上了。」

  表妹……還有那崔氏……

  見慕容獷眸光幽深,嘴角微微上勾,卻令人不寒而慄,黑子吞了口口水,低頭稟道:「那花簪上的毒,太醫檢查過了,乃是「鉤吻」。」

  「鉤吻……」他玩味地低喃,「鉤吻劇毒也,入人畜肚內,即沾腸上,一葉入口,百竅潰血,人無復生也,又名「斷腸草」。亦可入藥,主治中惡風,咳逆上氣孤猜,阿弱日常服的藥中,便有一劑是鉤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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