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愛她,這是很早便已察覺到得心情,他選擇逃避,卻讓安琪受委屈。
違背了當初對小雪的承諾,如果一定要有個人受懲罰,那麼,所有的折磨與內心的煎熬只該由他來受……
進了屋裡,羅秉夫將倪安琪趕上三樓,遞給她浴巾和臨時用來換穿的衣物。
「快去洗個熱水澡。」
「穿你的衣服?」她故作曖昧地問,還一臉幸福地用臉頰磨蹭他的衣服。
她是藏不住感情的人,也不想藏,愛一個人理所當然要讓對方知道,理所當然全心全意付出,這是她學習從黑暗中走出來的第一步——忠實面對自己的感覺。
她也怕受傷,也怕表錯情、怕被辜負,但她更怕來不及讓身邊的人知道她有多愛他們。
「你是不是電影看太多了?」羅秉夫好笑地彈她額頭。「快去洗澡。」
「嗯,等我喔!」她笑著關起浴室的門。
羅秉夫站在門外,不自覺地揚起唇角。她的一個笑容便驅散了他這些日子心頭的陰霾,而他卻一直不懂,不懂她努力的、付出的,不懂她對他而言有多重要。
幸好她回來了,不怪他不給任何理由便要她搬走,不怪他對她的冷漠與殘酷……她好傻,只懂付出,不懂索求,他怎能讓她再受一丁點委屈?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啊啊啊……」倪安琪在浴室裡唱歌,練習高難度的海豚音,唱到破音,把自己逗得哈哈大笑。
「呵……」羅秉夫笑著走到二樓,為她準備熱茶。
只是多了一個她,這個家,連空氣都變得熱烘烘了起來。
或許,一切並沒有不同,改變的,只是他的心情。
接受自己愛上她的事實,或許違背誓言的內疚將一輩子如影隨形,但他不能無視倪安琪的情感;想照顧她、保護她、寵愛她,這是他心底最真實的想望。
羅秉夫用陶壺將水煮開,取出裝茶葉的密封罐,這才恍然意識到自從倪安琪搬離這裡之後,他一直喝這罐她最愛的復方花果茶,幾乎沒動過以前鍾情的普洱。
「我洗好了!」倪安琪赤著腳從三樓飛奔下來。
她穿著羅秉夫的長袖家居服,袖口、褲管折了好幾折,發頂上披了條毛巾,濕漉漉的髮梢還淌著水珠。
「過來坐下。」羅秉夫喚她過來。
套著他的衣服,他才發現倪安琪真的好嬌小,惹人愛憐。
倪安琪在他身旁坐下。
他拿起她覆在頭頂的毛巾,溫柔地為她擦乾濕發。
這舉動令倪安琪受了不小的驚嚇,她屏著氣息,不敢亂動,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子直盯著他瞧,像是瞧見了外星人。
「洗完頭髮記得吹乾,至少要擦乾。」他知道她為什麼盯著他,他們倆認識這麼久時間,他一直刻意保持距離,從未有過如此親密的舉動。
如果這樣就嚇到了她,那麼,以後她要吃驚的事還多得是,因為,從這一刻起,他準備要將她寵壞,再不讓她受委屈,不讓她受一點傷害。
倪安琪盯著他好溫柔好溫柔的眼眸,盯著他噙著淺淺笑容的唇角,感覺他修長的指尖在發上按壓著,她的心跳好快,臉好燙,好像下一秒就要昏過去。
但是她捨不得真的昏過去,她要牢牢地記住這一秒,記住這一秒的幸福。
「這邊……」她拂起右肩一繒長髮。「這邊還沒幹。」
羅秉夫將毛巾移到她右肩處,細細壓干發上的水分。
「還有這邊……」她仰起臉,指指頭頂。「這邊都沒擦到。」
他低頭瞅她一眼,不曉得她又冒出了什麼古靈精怪的念頭,不過,還是依她的話搓擦她柔細的髮絲。
無預警地,倪安琪湊上她的唇,蜻蜓點水般地往羅秉夫微揚的唇角撲上一個吻。
這一吻太過震撼,他呆看著她。
見他只是發愣,沒拒絕她,她便順勢再獻上一記香吻,軟軟地對他說:「最喜歡你了……」
羅秉夫只覺心融了、熱了,再也抵擋不了她的柔情攻勢,低下頭,覆上她的紅唇。
倪安琪閉上眼,迎向這個遲來許久,令人心窒的一刻。
他們輕啄著對方的唇瓣,像是訴說著彼此才知悉的密語,偶爾停下來,凝望對方的眼,無聲地交換內心澎湃洶湧的情意,他懂,她也懂。
他終於願意正視兩人之間早已存在的愛情,也終於願意回應她的癡心等待,即使他什麼都沒說,但以安琪所瞭解的羅秉夫,這便已是承諾。
她望著眼前真實的他,不禁熱淚盈眶。
笑著流淚。
他拭去她眼角的淚珠,將她納入懷裡。「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她在他胸前拚命搖頭。「沒有,是我心甘情願的……」
人的一生或許會經歷過許多段感情,也正因為有過經歷才能體會出何謂深刻。
他們的愛不是一見鍾情,沒有驚濤駭浪,而是不知何時埋下的種子,一點一點、一寸一寸慢慢滋長,扎深了根才冒出土壤,直到再也掩藏不住。
「你應該說……讓你久等了。」她揚起笑臉,戳戳他堅硬的胸膛。
「真的等很久了?」他促狹地問。
她的坦率,她毫不保留的情感令他動容,更令他醒悟到自己做了一個多麼不可饒恕的決定。
「嗯……好像有半個世紀這麼久……」
「那你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了?」他笑,摟緊她,寵愛的,貪戀的。「是啊,我原本是真的以為要等到七老八十,你才會喜歡我。」
「你願意等這麼久?」
「願意啊……除非你愛上別人,我才可能死心。」她一臉堅定。
「傻瓜……」她不知道,他本來要放棄她,要避開她,打算這輩子堅守對雪兒的承諾。
他讓她哭了,哭著離去,但是,當她再出現,仍舊是那張燦爛的笑容;沒有埋怨、沒有責怪,毫無理由地相信他,即使受到傷害,也選擇默默承受。
幸好……一切還來得及,來得及彌補自己愚蠢的過錯。
「愛一個人……本來就是傻的。」她環住他的脖子,莞爾一笑。「就算傻傻的也感覺得到現在很幸福。」
他吻住她的唇,吻住她哄得他胸口發熱的甜言蜜語,這女人是糖做的,教人一沾就忘不了味道;她還是個魔女,對他施了魔法,讓他再也無法忍受沒有她的日子。
這一夜,倪安琪留在「傳閣」,留在羅秉夫房裡。
從今以後,她不必擔心溜進門會挨罵,而他也不必再動心忍性,努力抗拒她對他的吸引力。
他們戀愛了。
一旦愛上了,便驚天動地,難分難捨。
清晨,羅秉夫睜開眼。
「早安。」倪安琪甜甜的笑容就在他眼前。
「早……」他還有些恍神,一下子意會不過來為什麼她會在他房裡。
「喂,可別說一個晚上,你就把我忘了。」倪安琪見到他眼底的疑惑,嬌蠻地滾到他身上,作勢要壓扁他。
「對不起、對不起……」他笑著抱住她。「只是一直習慣獨睡,突然間忘了身在何處。」
「有沒有過一夜情?」她調皮地問他。
「怎麼可能。」他敲她腦袋。
「開玩笑的啦!」她知道他不是濫情、下流的男人。
他是念舊的人,而她喜歡他的念舊,所以即使明白雪兒在他心中的份量,她坦然接受,心甘情願等待他。
如果死去的人是自己,她多希望有個男人也能一輩子如此惦記著她。
「我想聽你跟雪兒的故事。」她翻落他身畔,一手環抱他的腰。
之前整理他的相簿時略聽他提過,可是很片段,她想認識雪兒,另一個和她一樣愛著他的女人。
「為什麼想聽?」他猶豫著。他不可能忘了雪兒,但是,既已決定和倪安琪交往,他不希望雪兒成為兩人之間的芥蒂。
「別緊張,我不會要你比較愛誰比較多,也不會吃醋的啦!」她笑著抹去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擔憂。「我只是想多知道一些她的事,我也不曉得怎麼說,雖然我們沒見過面,但是我對她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直覺我會喜歡她,直覺我們有很多共通點,要是有機會,可能會變成好朋友喔!」
倪安琪的確說不清楚心中的感覺,她第一次從相片裡見到雪兒就有一股熟悉、親近的感覺,就如同第一次見到羅秉夫,或許是她看了太多靈異電影加上愛胡思亂想,才會覺得冥冥之中是雪兒為他們牽起這條情感線,是雪兒要她代替她照顧羅秉夫。
「你們的確有很多相似的個性,一樣活潑開朗,一樣善良。」羅秉夫聽倪安琪這麼說,安心了,笑著回想起和雪兒相識的經過。
倪安琪枕著他的肩窩,入迷地聽著這段浪漫愛情故事,不時提出問題,興趣濃厚地彷彿忘了這故事裡的男主角正是她喜歡的人。
「不過,雪兒是雪兒,你是你,我不是因為你們個性相似才喜歡你的。」末了,羅秉夫補上一句。
「我知道。」她撒嬌地摟緊他的手臂,感動他如此顧慮她的心情。「是你正好只喜歡這一類型的女孩,而像我跟雪兒這麼清新甜美、善解人意又楚楚動人的美女實在太少了,所以你才守身如玉至今,隔了八年才又終於遇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