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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香彌

  封清瀾自落水後醒來,已有病容,當天晚上便開始咳嗽,整個人發熱昏沉,嗓音也沙啞得更嚴重,幾日仍不見好。

  「咳咳咳……」這日清晨時分,他臉色蒼白,掩唇輕咳著,好不容易才舒緩了些,閉著雙眼說道:「鳳喜,給我水。」  一名小廝上前,倒了杯茶走到床榻前遞給他。

  「少爺,水來了。」他是前兩日才從珍瓏軒調來服侍他的小廝。

  聞聲,封清瀾緩緩張開眼,蹙眉問,「鳳喜呢?」他昏昏沉沉,一時忘了他與鳳喜在江中失散的事。

  「稟少爺,還沒鳳喜姑娘的消息。」

  他愣了下,須臾,神智清醒了幾分後,他撐著身子起身下榻。

  坐到桌案前,他命小廝為他研磨,他提筆寫了封信,並畫了張鳳喜的肖像,朝夕相伴十幾年,她的一顰一笑早已深烙在他心裡,因此簡單幾筆便能傳神的勾勒出她的神韻。

  他怔怔地注視著畫像上的人,思念之情如潮水般湧來,撞擊著他的心,他下意識輕撫著紙面,在心裡再一次告訴自己,鳳喜不會有事,她定能安然無恙回到他身邊。

  趙楠貞帶著幸兒端著湯藥走進房裡,見他沒躺在床榻上沐息,忍不住走過去叨念,「瀾表哥,你都病成這樣,怎麼不在床上好好休息?」話音方落,便瞟見桌上那張畫,她一眼就認出那是鳳喜,因為他把她畫得栩栩如生,心裡頓時感到頗不是滋味。

  他將那幅畫和寫好的信折好,塞進信封裡,抬起頭說道:「我已躺了兩、三天,今天已稍好些了。」他將信交給小廝,囑咐道:「你把這信拿回去交給木管事,讓他找人照著再多繪幾幅,然後派人送到附近幾個城鎮的分號去,讓他們沿著朔江兩岸分頭去尋找鳳喜,一有消息便立刻來報。」

  「是。」小廝應了聲,拿著信出去。

  趙楠貞將藥汁遞給他。「瀾表哥,先把這藥喝了。」

  他接過,剛喝一口便被燙了下,以前有鳳喜服侍,他生病時,她總會細心的將藥汁給弄涼,免得燙口,喝茶時也一樣。

  他低首望著氤氳著熱氣的湯藥,思及還無音訊的鳳喜,心口不由得發緊。

  趙楠貞見他被藥燙了下,連忙說道:「藥很燙嗎?我幫你吹涼些。」說著,她從他手裡接過碗,吹了幾口後,索性拿起湯勺想餵他。

  「我自個兒來。」他避開她喂到唇邊的藥,接過那碗藥,慢慢飲下。

  看著他喝藥,她想到他方才交代小廝的事,說道:「表哥,那天江水很湍急,鳳喜被沖走,我想她可能已經……」

  不等她說完,他便打斷她的話。「鳳喜水性很好,不可能有事,我想她定是被沖得太遠,一時趕不回來。」

  「可我聽說這幾日已打撈起數十具屍首……」

  他抬眸覷著她,對她一再暗示鳳喜可能不幸遇難的事,心頭不禁掠過一絲不悅,沉聲道:「我說了她不會有事。」他始終堅信,以鳳喜的身手,縱使江水再湍急,也能自救無虞。

  他不願、也不想去考慮另一種可能。

  趙楠貞察覺他的不豫,改口道:「瀾表哥說她沒事,我想她一定不會有事,也許再過幾天就會趕過來了。」對他如此看重鳳喜,她有些不快,但不敢表露出來,以免引他反感。

  「嗯。」他輕輕頷首,放下空了的湯碗,揉著發脹的太陽穴,起身往外走。

  「瀾表哥,你還病著呢,要上哪去?」

  「我要去一趟珍瓏軒。」有他坐鎮指渾,也許能早點找到鳳喜。

  知道勸不了他,趙楠貞說道:「若瀾表哥一定要去,我陪瀾表哥去吧。」

  午後,春雨霏霏,一處漁村的屋子裡,一名婦人正勸著撐著身子想離開的鳳喜。

  「姑娘,你的傷還沒痊癒,等痊癒後再走吧。」

  「多謝大娘,我還有重要的事要辦,不能不走。」昏迷了三日,她直到昨日才清醒過來,她一心只惦記著自家少爺的安危,可昨日她半絲力氣也沒有,下不了床,今曰恢復了些後,便急著想去找他。

  「這會兒雨越下越大,要不,你等雨停了再走吧。」

  「我不能再等了。」她當時只來得及將少爺送到岸邊,如今也不知少爺有沒有事,見不著他,她心焦如焚。

  那婦人見勸不了她,歎息了聲,遞給她一把傘。「這傘你帶著吧。」

  「謝謝大娘。」鳳喜接過傘,從衣袖裡拿出一隻荷包,取出一半的銀子遞過去,「大娘的救命之恩,我無以為報,這些銀子您收著。」

  荷包放在衣袖裡,幸運的沒被水給沖走,可她放著毛筆和寫有她名字的紙張的荷包卻不見了,她發現時感到懊惱不已,她寧願失了銀子,也不想丟了那只荷包。

  生性淳撲的大娘急忙推辭,「欸,姑娘別這麼客氣,那日我只是順手把被衝到岸邊的姑娘給領回來,算不得什麼大恩。」有的頂多也只是收留之恩,談不上救命恩情。

  「多虧大娘好心將我帶回來,否則說不定我已死在那兒了,您收下吧,要不然我無法安心。」她將銀子強行塞到大娘手中,便撐著傘匆匆離開。

  走了大半日,總算走出漁村,來到附近的一座城鎮,她買了一匹馬,趕往孚城,她隱約記得當時客船沉沒之處是在孚城那一帶,她送少爺上岸的地方應也在那附近。

  她花了一曰的時間才來到孚城。

  剛進城,守城的士兵看見她,望向張貼在一旁的畫像,問道:「你可是鳳喜姑娘?」

  「沒錯。」

  「封少爺正在找你呢。」

  這張畫像是珍瓏軒的人拿來張貼的,讓他們留意,若是看見她,便知會珍瓏軒一聲。

  珍瓏軒私下塞了不少銀子給他們,管事還說,只要找到人還有後謝,因此這幾日他們幾個負責守城的士兵,倒也很認真的幫忙留意。

  聞言,她欣喜的急問,「我家少爺現下在何處?」

  「他在趙全榮老爺的府上。」

  「多謝。」匆促的道了聲謝,鳳喜策馬直奔趙府。

  士兵見她走了,馬上派人去通知珍瓏軒的管事。

  仍在趙府養病的封清瀾病情並未好轉,不僅咳嗽加劇,一日裡有大半的時間都在昏睡。

  「爹,怎麼都這麼多日了,瀾表哥的病非但沒好,還越來越嚴重?」與父親一塊進來的趙楠貞,看見閉著眼睡著的表哥猛烈的咳了一陣,擔心的問道。

  趙全榮安撫女兒,「大夫不是說了,他是泡在水裡著了寒,才會病情反覆,只要放寬心休養、按時服藥,幾日後便能痊癒。」

  這時,望見沉睡的封清瀾似乎在喃喃囈語著什麼,趙楠貞靠近傾聽,隱約從他含糊不清的話裡,聽出他反反覆覆說著兩個字——鳳喜。

  嬌容不禁掠過一抹怒氣,他竟然這麼掛念那奴婢,連昏睡中都叫著她的名字!

  他之所以病情反覆,怕也是因為前兩日非要拖著病體前往珍瓏軒,再次著了涼的緣故吧。

  那日她陪著他過去,他又親筆再繪下幾幅鳳喜的肖像,吩咐底下的人將畫像張貼在各處城門,還打發那些下人派往附近各地去尋找,對她的看重可見一斑。

  見女兒忽然面露怒色,趙全榮不解的問。「楠貞,怎麼了?。」

  「沒什麼。」

  這時,一名下人進來稟告,「老爺、小姐,鳳喜姑娘來了。」

  她竟然沒死?趙楠貞頓時眉頭緊蹙。「她人呢?」

  「就等在外頭。」

  趙楠貞沉吟了下,吩咐道:「先別讓她進來,我去見見她。」

  趙全榮不解的問:「清瀾這幾日不是在找她嗎,讓她直接進來不就得了?」

  「我有事想同她說,爹您先回房吧。」

  趙全榮雖然感到疑惑,不曉得女兒究竟想做什麼,但又想年輕人的事讓他們自行去處理,便依言先出了房門,一看到鳳喜,還來不及關心幾句,便見女兒走了出來,他只好微微朝鳳喜點了個頭,率先離去。

  第3章(2)

  趙楠貞看到一臉焦急的鳳喜,訝異的朝她左臉上那道傷疤多看了眼。

  「表小姐,我能進去探望少爺了嗎?」方纔她想直接進去,卻被一名婢女給攔了下來。

  「你跟我過來,我有話要同你說。」

  「是少爺出了什麼事嗎?」鳳喜神色一凜,語氣急切的追問。

  「他病了,現下正睡著,你別進去吵他,跟我來。」趙楠貞冷冷說完,領著她走到園子裡。

  鳳喜跟著她,按捺著憂急的心情詢問,「不知表小姐有什麼話要同奴婢說?」

  「瀾表哥前幾日已向我求親。」話裡透著幾分炫耀的意味,說完,她暗自留意著鳳喜的神情。

  果不其然,鳳喜一臉震愕,還帶著傷的身子微微晃了下,眼前有一瞬間黑了黑,緩過來後,她艱澀的出聲,「少爺怎麼會突然向表小姐求親?」

  瞅見她震驚的表情,趙楠貞心頭很是不悅,這奴婢果然對瀾表哥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瀾表哥本就有此意,那日來訪,由於有事要辦,才來不及提起此事,這次他搭的船沉了,恰巧被我所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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