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喜與幸兒提著茶食一路跟在他們之後,見走在前頭的自家小姐與表少爺不停的閒聊著,幸兒暗暗瞟向跟在一旁的鳳喜。
她知道小姐似乎很厭惡鳳喜,甚至還隱瞞了那日她拚命將表少爺送到岸邊、最後力竭被江水沖走的事,將功勞全攬在自己身上。
她覺得這麼做不太厚道,但小姐下了命令,這件事絕不可傳出去,還命她拿了銀子去封了那兩個轎夫的口,她只是個下人,即使看不慣小姐的做法也無可奈何。想起先前小姐悄悄吩咐她的事,幸兒不禁有些同情鳳喜,不過同情歸同情,她也不想多事,主子的吩咐她只要照辦就好了。
萬花園中有多處可供人休憩的亭台樓閣,幾人來到一座雅閣前,幸兒瞥見小姐暗暗朝她投來的眼神後,對著鳳喜說道:「鳳喜,勞你去取些熱水,沏壺茶來給小姐和表少爺喝。」
「要去哪裡取熱水?」鳳喜沒來過萬花圜,不知哪裡有熱水可供人取用。
「東側那裡有個灶房,裡頭燒了熱水,以方便來賞花的人可以隨時取來湖茶。」
鳳喜點點頭,提著茶壺,去取水沏茶。
她四下找了會兒,又問了個圜丁,這才走上一條開滿了碎花的小徑,準備前往灶房。
四周很幽靜,附近沒什麼人,她提著茶壺,慢慢走著。冷不防有兩個蒙著臉的男子竄了出來,一語不發便朝她揮拳打來。
她習武多年,早有一覺,一個側身,利落的避開迎面打來的拳頭。
見同伴一拳落空,另一人緊接著揉身上前,朝她的胸口打去一掌。
鳳喜身子往後仰,輕易的避開,交手片刻,她已看出這兩人武藝普通,揚聲斥問,「你們是誰?為何要出手襲擊我?」
被她連番避開,兩人還道她只是僥倖,其中一人粗聲說道:「爺手癢想找人出氣,算你倒霉,剛好讓爺倆遇到,你若乖乖不動,讓爺打幾下出出氣就沒事了,你若不肯,就別怪爺不客氣!」
鳳喜冷笑,他們當她是傻子嗎,竟要她站著不動讓他們打?她飛快抬腿,朝說話的男人狠踹去一腳,將他踹飛三步遠。
另一人見同伴被一腳踢飛,登時嚇傻,看見她過來,那人急忙擺出架勢要迎敵,但兩條腿卻不住的往後退,只能虛張聲勢的喊道:「你給老子站在,你再過來,老子就不客氣了!」
「有什麼本事你儘管使出來。」她說完,拔身往前一躍,一掌劈向他的腦袋。
那人眼冒金星,頓覺天旋地轉,接著整個人往後摔倒,跌了個四腳朝天。
鳳喜一腳踩住他的胸口,喝問,「說,是誰派你來的?」
「……」他被踩得一時踹不過氣。
「還不說嗎?」她加重力道。
他痛苦的指了指她的腳,再比了比自個兒的喉嚨,表示不是他不肯說,而是說不出話來。
鳳喜移開踩在他胸口上的腳,冷睨著他。「你再不老實招供,我就廢了你。」
知道眼前的人他惹不起,連忙爬起來跪在地上。「是、是今天早晨,有人拿銀子給咱們兄弟,讓咱們埋伏在這裡,說若是見到一個臉上有疤的姑娘過來,就把她痛打一頓。」接著求饒道:「姑娘,你饒了咱們兄弟吧,咱們也是拿錢替人辦事。」
他們兄弟倆是孚城的地痞,有人送錢上門,他們也樂得收錢辦事,原以為只是要教訓一個丫頭,沒想到對方身手這麼了得,沒兩下就收拾了他們兄弟。
「送錢給你們的是誰?」鳳喜質問。
「是個丫頭,她沒表明身份,咱也不知,不過她模樣長得挺秀氣的,看起來像是哪個大戶人家裡的丫鬟。」
鳳喜垂眸思忖須臾,才又開口道:「你們走吧,回頭若那人向你們問起這件事,你們就說沒瞧見我,知道嗎?」
「是、是,咱們沒瞧見姑娘。」那人迭聲應道,趕緊起身扶起還倒地不起的兄弟,連滾帶爬的匆匆離開。
望著兩人狼狽離去的身影,鳳喜眉心微蹙。
對照那人方纔所言,她想起表小姐突然說要來賞花,還有幸兒刻意讓她來這兒取熱水,再思及表小姐不久前曾要少爺別將她帶在身邊的事,不難猜出這兩人是誰找來的。
思量片刻,她走進灶房沏了壺茶後,若無其事的再走回雅閣。
見她好端端的回來,身上沒半點受傷的樣子,趙楠貞臉上飛快閃過一抹驚訝,狐疑的目光覷向幸兒。
幸兒也很意外,暗暗搖頭表示不解。
鳳喜沒漏看這對主僕的神情,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推測,心裡已有了底。
第5章(1)
回到趙府,鳳喜在一處迴廊前攔下趙楠貞。
見狀,趙楠貞不悅的斥道:「你杵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快讓開?」
「奴婢有話想同表小姐說。」鳳喜不卑不亢的開口。
「什麼話?」冷淡的嗓音裡充滿著不耐煩。
「先前表小姐說是您命人把少爺從江裡救起來的。」鳳喜慢條斯理的出聲,目光定定的注視著她。
她那雙銳利的眼神恍若刀鋒,讓趙楠貞心下莫名生起。一絲畏懼。「你究竟想說什麼?」
「沒做過的事,表小姐硬要說有,不知這是為何?」她前兩日已暗中調查過,她沒去問幸兒,不過她去盤問了那兩個轎夫,他們的說法雖與趙楠貞相同,可從他們心虛的神情和結巴的語氣裡,她已看出他們在撒謊。
趙楠貞心頭頓時一驚,卻仍嘴硬道:「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
鳳喜不疾不徐,只簡單說道:「當日客船沉沒,江邊有不少人都瞧見了,要打聽那日的消息並不難。」
聽見她的話,趙楠貞想起那日江邊確實有不少人佇足觀望,其中定然有人瞧見她從岸上扶起瀾表哥的事,不由得臉色微變。
「我不懂你在胡說什麼!瀾表哥確實是我命人所救。給我讓開,我不想再聽你胡言亂語!」她斥罵了聲,蠻橫的伸手推開擋路的她。
鳳喜對著她的背影幽幽說道:「奴婢只是個無足輕重的下人,實在不值得表小姐找人來打我,若表小姐不希望少爺知曉事情真相,就別再企圖慫恿少爺趕我走。」少爺與表小姐的婚事已定,她不願拿這件事徒生事端,只要表小姐不再做出不該做的事來,這事她是不會對少爺提起的,免得少爺為難。
趙楠貞背脊一僵,忿恨的咬著唇,但她旋即回頭,仰起下顎,仍死咬著不承認,傲然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是你能認清自個兒的身份那就最好,若是你敢對瀾表哥起了不該有的心思,我定饒不了你。」說畢,她扭頭便走。
跟在她身後的幸兒面露訝色的回頭覷了眼鳳喜,只見她神色沉靜,表情不起一絲波瀾。
沒人發現不知何時來到的萬瑞,兩手悠哉的抱著劍,斜倚著迴廊轉角的柱子,嘴裡咬著根剔牙棒,勾著抹玩味的笑。
兩日後,封清瀾帶著鳳喜以及他特意召來的萬瑞準備動身前往京城。
趙楠貞依依不捨的送行。「瀾表哥,春寒料峭,你記得早晚多添點衣裳,別著了涼。」
封清瀾頷首道:「貞妹也要保重身子。」說完,他望向站在一旁的表舅和表舅母,「舅父、舅母也多保重,我走了。」
趙全榮交代道:「你從京城回來時再過來坐坐,你奶奶說她已在準備迎娶的三書六禮,待你回來後,咱們再商量商量這婚事要怎麼辦。」
「好。清瀾告辭了。」說完,封清瀾坐上馬車。
鳳喜跟著坐上去,萬瑞則跨上一匹馬,率先策馬離開趙府。
這次他們是走陸路前往京城,翌日便趕在日落前抵達京城。
進了封辰剛位於京城的官邸,封清瀾先去見封辰剛,向他告罪沒來得及趕上壽辰,兩人寒暄了會兒,封辰剛留他住下,由於還有計劃要進行,他便借口要處理珍瓏軒的一些事務,帶著鳳喜與萬瑞入住珍瓏軒位於京城的一處別院。
一進到書房,封清瀾便吩咐萬瑞,「你去聯絡莫子容,讓他安排我與太子見面之事。」
「我這就去。」知道他這是打算要動手了,萬瑞語氣異常熱烈。
待他離開後,封清瀾思量了會,對鳳喜道:「我出去會兒,你先留在別院休。」
鳳喜不想獨自留下,說道:「萬瑞去辦事了,少爺身邊沒人保護,奴婢不放心,還是讓奴婢跟著吧。」
他早已在這裡安排了不少人手,個個武功都不弱,不乏人保護。「我會帶著別院的護衛出去,你不用擔心。你若想幫上我的忙,就早日將身子調養好。」她的傷勢還未完全痊癒,約莫只恢復了七、八成,他有意讓她趁著這幾日好好休養。
「是。」聽見他這麼說,鳳喜也就不再堅持。
待他離開後,她回到房裡,下意識的伸手探進懷裡想取出那只裝了毛筆的荷包,摸了個空這才想起,那日落水時,荷包被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