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必須離開。」遲昊阻止她開口,分別走至三具屍首旁,先用匕首劃出傷口,再傾倒粉末,而後起身進屋。
海品頤掙扎站起,看到三具屍首開始被藥粉侵蝕,方纔的險惡情景浮現,她閉上眼,不禁渾身發顫。
「能走嗎?」遲昊回到她身邊,手上拿著包袱和長劍。
「嗯。」海品頤點頭,看到一股濃煙隨著火舌從屋中竄出,她一怔,強烈的自責和不捨急湧而上。
若她能再小心點,再防備點,事情不會弄到這地步,他們還是可以在這裡過下去,他都已經會笑會怒了呀……
她眼中的依戀,緊攫了他的心。「有人追尋至此,代表還會再有人來,我不能留下蹤跡。」
他其實不需要對她解釋的……海品頤揚起笑。「沒關係,我知道。」只要他在,還肯留她在身旁,去哪裡都無所謂!
遲昊心一窒,將那抹笑深深斂入眼裡。剛剛他不顧她性命出手,她竟還能對他笑……
「走吧。」斂下所有的心緒,遲昊扶著她,離開這片兩人天地。
第六章
離開藏身處,兩人避開官道,專挑林間小道走,毫不停歇地趕路,要不是有他在一旁扶持,她可能會累得撐不下去。
天色已晚,加上她疲累的神色,遲昊見一旁有農舍,裡頭透出亮光。
「等我一下。」將她安置樹下,遲昊施展輕功往農舍掠去。
他想做什麼?海品頤擔心地望著他消失的方向,黑暗中,看到農舍裡的光芒一滅,心裡更加擔慮。
沒多久,他旋又返回。
「走。」遲昊扶起她,往農舍直直走去。
「你……對他們做了什麼?」他毫不遮掩的舉止讓海品頤覺得不安,頓了腳步,不肯再往前一步。
「你早知我是什麼人。」遲昊強硬攬住她的腰際,要她前進。
「不……」海品頤搖頭,心裡愧疚下已。為了躲避羅剎門耳目,他們的雙手必須一直染上血腥嗎?「沒有必要殺了他們啊……」
都累得快走不動了還跟他說這些?遲昊沉下臉,見她不肯妥協,只好說出真相:「只是下了迷藥,明天醒來他們會發現自己睡得神清氣爽。這樣可以進去了嗎?」
「嗯。」海品頤釋懷微笑,這才邁步走去。
遲昊沒帶她進農舍,反而繞到屋後的穀倉,推開門,經過曝曬的乾草味撲鼻而來,月光從門窗透進,映照著裡頭一捆一捆堆高的乾草。
用腳踢散堆置一旁尚未成捆的乾草,稍微鋪整,遲昊扶她坐在草堆上。
「我到外頭看看。」
看他消失門口,海品頤閉上眼,累得差點當場沉睡,她咬唇,努力保持清醒。方才誤以為他為了掩藏行蹤殺害無辜時,罪惡感就已沉重得讓她幾乎無法呼吸,而他,之前為了保全自己而殺害最重要的事物,那些傷害,又會多傷多重?」
「喝。」
海品頤張開眼,眼前多了一碗熱湯,她支起疲累的身子,接過碗,正要就口,看到他手上空無一物,動作停了下來。他呢?
瞥見她的動作,遲昊譏誚道:「怎麼?搶來的東西吃不下嗎?還是怕我下毒?」
「不是……」海品頤搖頭,將湯端到他面前。「你比我還累,你先喝。」
她關心的舉止讓遲昊板起臉,他沒接,起身往外走。「我再去端。」
將碗捧在手裡,海品頤等著他,沒多久,他已回來,端著另一碗湯和一碟饅頭。
「吃吧!」把那碟饅頭放地上,看也不看她一眼,遲昊逕自吃食起來。
「嗯。」海品頤點頭,這才端起熱湯啜飲。
遲昊冷凜著臉,胸膛卻有股強肆的力量在衝擊,衝擊得他幾乎控制不住。
他怎麼了?在危急時,他竟不顧自己安危保護她!
以身護她是最笨的做法,他該先殺死敵人,再去救她,救得及算她命大,來不及就只能算她不幸,每一絲思緒,都告訴他該這麼做。
而他,竟喪失了理智,什麼都來不及細想,身體己本能飛撲而出,雖只一瞬間,為了護她,他竟將背心毫無防備地曝露在敵人攻擊範圍之下!
察覺他冷怒的氣息,海品頤咬唇,低聲開口:「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遲昊冷笑。「對不起在你出手相助時,怕礙事把你打離?還是對不起我不顧你被人挾持,依然打死老四?你對不起我什麼?!」
他的句句攻詰都刺入她的心,淚泛上眼睛,海品頤只能搖頭,怕一開口,會忍不住哽咽。
她知道,他這些舉止都是為了轉移敵人的注意力,若非如此,敵人為了捉拿他,被當成人質的她,最後絕對是死路一條。
在被人以毒針要脅時,她的心好痛,努力想將他帶離夢魘的她,竟又造成他兩難的局面。她寧願他不顧她性命下手,但她不敢說,因為這句話一旦說出口,對他的傷害更大。他要的不是這種自我犧牲的退讓,他只想要能保全自己在乎的事物,而不是眼睜睜地看著那些事物在眼前逝去,她懂……
「我……還在……我還在……」強烈的自責讓她不知該說什麼,她只能顫顫地伸出手,自後環住他的肩,哽咽道:「對不起、對不起……」都怪她,又讓他歷經一次那種折磨。
泣不成聲的語調化為強悍的字句,猛烈投擲在他的心湖,強要冷硬的心,在瞬間被暖化。
為何不恨他?為何不對他心死?他和她的差距有多遠,她還認不清嗎?死在他手上的生命無數,她卻是連傷害無辜的百姓都覺罪惡。
遲昊閉上眼,激動的心緒讓他的呼息變得粗重。直到她被敵人挾持,他才明白對她的感情已深重到他無力承受的地步。他竟將她的生命安危放置在自己之前。
他能愛她嗎?他能回報她的無怨無侮嗎?觸上她環住肩際的手,壓抑的情感再無法控制,遲昊倏地將她往前一扯。
海品頤跌進他懷裡,驚呼還來不及出口,就被他用唇狠狠封鎖,連同她的呼吸一併攫取,火熱的氣息藉著竄入口中的舌,焚燒著她,緊擁她的雙臂,用力得似要將她揉進他的身體。
他的手霸道地探入她的衣襟,將她緊縛的布帶扯松,吮嚙頸際、胸口的吻像是烙印,隨著游移的唇與掌,點燃她從不曾明瞭的情慾。
瘖啞的喘息在耳邊迴盪,海品頤閉上眼,緊緊擁住他,在他激狂的索求下,放任自己沉溺子那隱藏渴切觸撫下的狂肆情感。
「讓我陪你……」她在他耳邊不斷低喃,將滿滿的愛意毫不保留地向他表露。
她的暖人呢喃完全將他包圍,包括他冰封多年的心,遲昊無法思考,再難以抑制的情感潰堤宣洩,讓他只能深埋在她的溫柔之中。
在這一刻,他放掉了所有,被她愛著,也深切急迫地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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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自窗照進,灑落在海品頤沉睡的容顏,如扇的眼睫形成美好的陰影,紅嫩的唇瓣噙著滿足笑意,奔波的疲累和歷經的歡愛,讓她蜷縮在他懷裡,睡得好沉。
遲昊將手臂自她身下輕輕抽出,而後坐起,深刻的眸光取代他的手,在她身上愛撫而過。她的衣物凌亂不堪,潰堤的情潮來得太猛,他甚至來不及除下她的衣袍,就這麼要了她,一次又一次,將滿腔的情感在她體內釋放。
他的動作稱不上溫柔,甚至是粗暴,但她沒有埋怨,沒有反抗,只是包容著、反應著,將他擁緊,任他肆虐。
遲昊倏地閉上眼,眉宇緊擰,深沉的痛苦滿佈面容。早在傷好時他就該離開,卻貪戀著那段雲淡風輕的日子,不捨離去。
不該是這樣!他的生命不該再在乎任何事物,再有牽掛終究都會變成另一場難醒的夢魘,就像今天被人當作要脅一般,他不想再歷經這樣的無能為力!
給予終將被奪取,已是再深刻不過的體驗,又怎麼能夠冀望會有例外?他怎麼可能擁有任何事物?!
「遲昊……」身旁的人兒嚶嚀了聲,往他的方向靠去。
遲昊深吸口氣,再張開眼,已有了定奪的墨湛瞳眸控制得平靜無波。
「再睡會兒。」他輕道,指腹撫過她的額,月光下,一抹淡色的煙霧緩緩籠罩她的面容。
聽到他的嗓音,海品頤微笑,想伸手握住他的手,但睡意愈漸深濃,攫取了她的意志,手還未抬起,已又陷入熟睡。
將她托抱在懷,遲昊將她松敞的衣著攏齊,這些動作絲毫沒驚醒她,她仍睡得好沉好沉。
輕緩將她放置草堆上,遲昊凝視著她,像將她的容顏烙進腦海,良久,才拿起長劍,頭也不回地推門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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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的不安,讓她醒來。
海品頤坐起身,像全身骨頭被拆散的酸疼讓她忍不住呻吟,乍醒的渾沌意識憶不起事,一時間,她只能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乾草堆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