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聽兩人對話,她才猛然發現,哥哥確實已有了應對之法,然而此刻,他身上的黑影依舊不散,讓她不禁疑惑起鑄成他死亡的人,到底會是誰。
沉著心神,她的指尖直搓藏在袖中,金鎖片上的玄石。
「怎麼,你心疼了?」穆納岳直睇著她。
「不,我是突然想起在行宮時,我曾瞧見一個人身上佩戴著鳳凰門的信物。」
她淺淺啜笑,不讓任何人發現她暗地裡的動作。
娘死後,爹挖出了娘額上的玄石交給她,告訴她,玄人有養石的習慣,以身體養出玄石的靈性,若死後取下,經過全神貫注的祈求,透過指尖凝聚熱能,便能實現所願。
而今,不管她所做的有沒有用,但她不會停止祈求,直到玄石實現她的希望。
李彧炎聞言,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誰?」
「國師府總管,褚善。」
李彧炎因為她真把褚善供出而心亂不已。
此舉肯定是為了讓他免去酷刑而為,但就算為了救他,也不該供出褚善!褚善是與他一同長大親如手足的家人,對她而言亦是,她怎能出賣她?
「一個總管?」
「殿下有所不知,褚善是照顧李彧炎長大,與他親如手足的家人,雖說只居總管一職,但那不過是用來掩飾他真實身份的頭銜而已。」明小滿避開李彧炎的視線,朝穆納岳嫣笑,「那時,皇上要國師夫人前來照顧我,褚善還特地替我買了杏餅。他對我向來不隱瞞,當時就告知我,是皇上將權責交給他的。」
「小滿兒!」李彧炎怒咆。
換言之,難道她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恢復記憶?
明小滿冷漠的不看他。
「只要殿下差人傳報,想要李彧炎活著,就要褚善進宮,這事不就簡單了?」
她道出褚善的身份,還給了法子,就是要這件事快速解決,讓哥哥遠離酷刑折磨。
「小滿、小滿,你真是聰穎過人!」
「殿下繆讚了。」
「只是,你真可以如此狠心地供出褚善?」李彧炎挫敗的表情使穆納岳對她信任了些。
「供出?」她掩嘴輕笑。「我不過是說出一件事實,怎麼了?」
「說得好!」穆納岳笑得愉悅,彷彿可見自己即將登基。「來人,將李彧炎拖下立斬,將首級懸在永雀門上!」
明小滿聞言,心一抖,忙笑著阻止,「殿下,何不先將他壓入地牢,等確定信物到手,在處置他也不遲。」
「有道理,反正也不急於一時。」穆納岳點點頭。「來人,將他押入地牢,在傳人通報,要國師府總管褚善進宮換回他們的皇帝。」
「遵命。」
「小滿兒!」李彧炎啞聲吼。
她沒看他,只是緩緩拉開遮掩傷口的斗篷。「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沒有辦法創造一個不傷害玄人的皇朝。」
李彧炎張圓黑眸。「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受傷?」
「被你座下的將軍所傷,所以你千萬別怪她背叛,她只是選擇較好走的路罷了。」穆納岳笑得得意洋洋的抬手,要下屬將他押下。
被押下之前,李彧炎的眼始終沒有離開她,然而明小滿卻看也不看他一眼,讓他難測她的心思。
等褚善踏進永雀殿時,雪花鋪天蓋地而落,整個天色安如深夜,讓人看不清此刻正是天亮之時。
他領命而來,進宮之前,烏靈早已對他三令五申,穆納岳不可能放人,要他多帶點消息回來。
然而,當他踏進殿內,瞧見明小滿就坐在穆納岳身邊,上官凌則守在她身後,兩人冷漠的目光,沒來由的讓他心頭一顫。
「你就是褚善?」
「本大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褚善是也!」儘管心頭不安,他聲音依舊大得嚇人。
穆納岳回頭看向上官凌,見他微頜首,才問:「褚善,你可將火鳳令和水凰印帶來了?」
「……帶來了。」褚善從腰帶間揚開黃金雕制的信物,見侍衛走上前來要取,他忙護在手中。「我朝皇帝呢?」
這狀況太詭異了,和烏靈猜測的完全不同。
應該縛在牢裡的人,為何會出現在殿上?若是他已被放出,為何又不想法子就出皇上?
更令他不解的是,皇上根本不可能供出他是信物持有人,而且信物在他身上這件事,唯有皇上和烏靈知道,所以,到底是誰要求他前來的?
「他在地牢。」穆納岳雙眼直盯著他手上的信物,難以置信李彧炎竟將如此重要,足以號令亞域諸國的東西交給這麼不起眼的人。「快點將東西呈上來。」
「我要見皇上。」褚善將信物緊握在手中要脅。「一手交人,一手交物,要不然,我馬上毀掉。」
穆納岳微揚起眉,笑得陰邪,「這有什麼問題呢?」他一揚手,殿外的侍衛隨即離去。
第19章(2)
「褚善,你放心,有我在此,殿下不會騙你,你先將信物呈上。」明小滿暖聲啟口,水眸滿是疲憊,佈滿血絲。
她走下寶座,緩緩走向他。
見她來到面前,褚善心態才穩了些。「娘娘,我非要見到皇上,才能交出這些東西。」
「你不信我?」她面露哀傷。
「不是的,我只是……」想了想,他歎口氣。「既然娘娘都這麼說了,我呈上便是。」
既然是他信任的人開的口,他當然不會違逆,況且烏靈也說了,她必定是為了當內應才會直入宮內,其實不用烏靈交代,他也很清楚皇后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她沒有傷害任何人的道理。
當明小滿接過信物的瞬間,勾唇一笑。「褚善,謝謝你。」
「娘娘別這麼說,只要能救皇上,沒有什麼不能給的。」
她回頭看向上官凌,他隨即意會地走來,就連穆納岳也迫不及待的起身,接過她手中的信物。
「總於到手了!」他難掩喜色,不斷看著上頭精細的離紋。做工如此細膩,就算想仿,恐怕也不容易。「這確實是水凰印吧?」
他問,只因他見過火鳳令,但還是頭一次見到水凰印。
「自然是真的。」褚善沒好氣的啐道。「可以讓我將我朝皇帝帶回去了吧?」
穆納岳直睇著他,唇角扯出冷邪的笑,正要開口之際,上官凌便先出聲。
「恐怕沒有辦法。」
「……大人?」褚善不解地看著他。
只見上官凌從懷中取出一隻小瓷瓶,從裡頭倒出一顆藥丸,看向穆納岳。「殿下,我擅長煉丹,而這顆噬魂丹的效果,不知道殿下是否想看看?」
褚善瞪大眼,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卻驚見外頭的侍衛已圍住殿口。
「大人?你真是大人嗎?」他顫聲問。
他和上官凌相識盡二十年,多少瞭解他骨子裡藏了些許捉弄人的惡質性子,然而此刻,他的眸色冷漠噬血,分明不是開玩笑,更不是如當年對他下媚藥,純粹想要戲弄他。
他是真的要他的命!
但……為什麼?有什麼樣的理由,要他這麼做?
「喔?」穆納岳看著他手中黑褐色的藥丸,似乎很感興趣。「本殿下身上亦有泰漠第一毒藥,是為細末,光是撒在人的皮膚上頭便能夠取人性命,要是直接吞下或經由傷口滲入,其毒會損害週身筋脈,腐蝕五臟六腑,半刻鐘內便能奪人性命,就不知道是誰的毒更勝一籌?」
上官凌聞言,不禁低笑。「殿下的藥既已知道效果,何不先放著,待他日在用?到是我這顆藥丸,雖為毒,但說來汗顏,還未真有人服用過,就連我都不能確定對方到底會是怎樣的死法。」
「即使如此,還是想讓殿下看看你的煉丹術有多厲害吧。」明小滿建議。
「殿下?」上官凌輕問。
「有何不可?」
他微頜首,再看向褚善時,玉面頓時化作惡鬼羅剎,褚善回頭想跑,卻被侍衛團團包圍。
「抓住他。」穆納岳興致勃勃的下令。
侍衛隨即向前,押住褚善的手腳。
「大人……為什麼?你背叛皇上了嗎?」他難以置信的驚問,淚水啜在眼眶。
「背叛?」上官凌笑得邪襜。「要是從未忠於他,又何來背叛的說法?」
褚善瞪大眼,見他逼近,死命的閉緊嘴,然而上官凌卻無情地掐住他的下顎,逼他開口,硬是把藥塞入他口中,強迫他嚥下。
就在侍衛放開褚善的同時,他隨即以指挖口,卻怎麼也吐不出那顆毒藥,反倒是吐出一口血,教他驚詫地瞪著手中血漬。
「喔?速度真快!」坐在寶座上的穆納岳嘖嘖稱奇。
「褚善,別掙扎,沒用的。」
溫婉軟聲傳來,令褚善怔楞的抬眼,接著無力地跪坐在地。
她在笑……為什麼這當頭,她還笑得出來?
一道靈光突地從腦際閃過,他猛然想起那日在行宮時,他曾經和她提過,皇上將火鳳令和水凰印交到他手中,由他統籌指揮鳳凰門……
「是你……是你供出我的。」他顫抖的問,血水從唇角滑落。
「是。」明小滿傲立在他面前,低頭看他,眸色無情,更無慈無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