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寫道,嫁過去兩日,女兒與雷朗竟還未洞房,不只如此,那雷朗還惹得女兒傷心流淚。
一看完信,他怒不可遏,立刻派人前去雷府將女兒接回來。
女兒一出世,果然如長風道長所言,興旺了符家,幾年內,他連連得到皇上的拔擢,從七品的小官一路晉陞到中書令,是以他非常疼愛這個女兒。
能夠娶到書兒,是他雷朗不知幾世修來的福分,他竟不知珍惜她,還讓她受到委屈,符仲文氣惱不已。
「爹。」看到父親,符書兒忍不住眼淚汪汪,滿腹的話不知該從何說起。
「乖女兒,你別急著哭,快把事情告訴爹,若真是那雷朗的錯,爹自會替你討回公道。」
見小姐只是哽咽著,蓮月索性代她約略說了一遍。
「大人,事情是這樣的……最後姑爺竟然還辯駁說,他臉上的抓傷和衫子上的白毛,全是被南詔國進貢的一隻白猴弄的,這簡直是睜著眼睛說瞎話……然後就在我們正要離開時,姑爺回來了,手裡拎著小豹。」
她指著小姐抱在懷裡的貓,氣憤不平的再說:「大人,您瞧,這姑爺也不知是怎麼折騰小豹的,把它弄得又濕又髒。」
聽畢,符仲文看看女兒懷裡的白貓,然後抬頭說:「書兒,你真的是誤會雷朗了,他昨日確實是被南詔國進貢來的白猴給抓傷的。」
「什麼?」聞言,符書兒愣住了,「那不是他編造的謊言嗎?」
「不是,當時爹雖沒親眼看見,但在場有不少人瞧見了,今早爹一上朝,就聽見有人在談論此事,說那白猴也不知是怎麼掙脫了籠子,在宮裡頭四處亂竄,守衛急追著它,雷朗偶然經過,那猴兒竟撲到他頭上,還抓傷了他的臉。」
符書兒驚愕得與蓮月面面相覦,一時說不出話來。
「原來姑爺沒說謊騙人。」蓮月撓頭搔耳道,接著想到一事,「可是小豹弄得這一身濕是怎麼回事?而且還是姑爺帶它回來的。」所以說他的嫌疑還是最大。
符仲文沉吟道:「以爹對雷朗的瞭解,他生性耿直坦蕩,他若說沒有,就肯定不是他做的,小豹的事兒,書兒你可能真的誤會他了。」
符書兒蹙擰秀眉,陡然思及不只是小豹一身的濕,他身上也一樣。莫非她真的誤會他了?
見事情並不若他之前所想,是雷朗虧待了女兒,符仲文也緩下了臉色,勸哄道:「書兒,不如明兒個爹再仔細問問雷朗,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嗯。」聽到爹方纔所言,符書兒忽然有種感覺,似乎真是自個兒冤枉了雷朗。若明日爹查清真相,真是她錯怪了雷朗,該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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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鮑大人親眼看見是雷朗跳下河裡,親自救起差點就要溺死的小豹?」
翌日,符書兒在聽完父親的話後,一臉震驚。
「沒錯,這些事兒是鮑大人親口告訴我的,還不是出自雷朗之口。」所以可信度自然更高。
她慚愧的輕咬著唇。
「書兒,既已釐清真相,爹陪你回雷府,親自向雷朗解釋,我想雷朗心胸廣大,應不會介懷的。」符仲文勸道。
「……」她低頭沉默須臾,抬眼道:「對不起,爹,都是書兒太魯莽任性,錯怪了相公,書兒自個回去就好。」
「可是──」符仲文不太放心。
她截住父親的話,「是書兒做錯了事,書兒自會向相公認錯,請求他的原諒。」思及雷朗為她救回了小豹,她竟然還責怪他,一句道謝都沒有,不禁更覺愧疚。
「好吧。」見她神色堅定,符仲文欣慰的拍了拍女兒的肩,「那爹送你出去。」
不久,回到雷府,陳總管看見她,滿臉驚喜,「夫人,您回來啦?」他還以為昨日她這一離去,就不會再回來了。
「是我不好,錯怪了相公,他現下人在哪裡?我要親自去向他賠罪。」
「咦?」聞言,陳總管愣了愣。
「陳總管,我家小姐問姑爺這會兒在哪裡,你快說呀!」蓮月催道。
「大人他此刻在寢房裡。」說著,見夫人就要舉步而去,陳總管連忙跟上去,「等等,夫人,大人他病了。」
「他病了?」符書兒訝道,難道是因為昨日他跳下河裡救小豹,著涼了嗎?
「欸,這大人身子骨一向強健硬朗,打小就甚少有病痛,誰知道前陣子突然染了風寒,這病一來呀,異常嚴重,後來大人……啊,對了,就是去參加符府桃花宴回來後,整整在床上躺了兩日才能起身。」
陳總管一邊走,一邊叨叨說:「沒想到這時竟蒙皇上恩賜,擢升大人為御史中丞,大人病體尚未痊癒,便又忙著與大理寺一起清查幾樁疑案,連日奔波,還要忙著成親一事,累得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昨日也不知怎麼搞的,在這三月天裡竟弄得一身濕回來,原本就壓根沒痊癒的病又再復發,今日燒了一天。」
聽到陳總管這番話,符書兒不禁柳眉深蹙,小手緊握。
原來他從頭到尾都沒有騙過她,那日在符府的桃樹下,他正病著,是她自個兒沒弄清楚,不僅誤會了他,還責備他,甚至就這樣跑回娘家。
她咬唇,為自個兒的任性感到歉疚與汗顏。
他此刻一定很生她的氣吧,若是她向他賠罪,他可願原諒她?
來到寢房前,符書兒抿了抿唇,低聲問:「陳總管,相公的病可有請大夫來診過了?」
「大夫來瞧過了,不過……」
「怎麼了?」
「大人不喜歡吃藥,所以煎好的藥,他都只飲幾口就不喝了。」
「那怎麼成?」她擰起眉。
「就是呀,我也勸過大人,可大人就是不喝。」
「我曉得了,陳總管,你吩咐人把藥端過來,我來喂相公喝。」
「咦?」陳總管先是一愕,接著滿臉喜色的迭聲應道:「是、是,我馬上吩咐灶房再煎藥。」想不到夫人回去一趟,再回來後,就不再誤會大人了,真是太好了。
他興匆匆離開。
符書兒小手按在胸口,輕輕深吸一口氣後,進去前交代蓮月,「蓮月,你把小豹先帶回你房裡。」
「可是我怕姑爺待會看見小姐會生氣。」
「是我誤會了他,就算他罵我也是應該的,你下去吧。」
「是,小姐。」
符書兒這才推開房門,走進屋裡。
她穿過花廳,走進內室,看見雷朗正闔目躺在床榻上。
她悄聲過去,細睇著他,發現他俊頰隱隱帶著抹潮紅,不由得伸手撫向他的額。
雷朗立刻驚醒。
「誰?」睜開眼,看見映入眸裡的人竟是她,他立刻冷下臉道:「你又回來做什麼?」
看見他冷凝的神色,她一懼,想要退開,但思及這一切都是自個兒的錯,誤會了他,便又鼓起勇氣說:「我是回來向你認錯賠罪的,對不住,都是我錯怪了你,還有,謝謝你替我救了小豹。」她一口氣說完。
他哼了一聲,沒有作聲。
她雙手輕絞著衣裙,好聲好氣的再啟口,「相公,你原諒我好不好?」
瞥向她,他沙啞的嗓音漠道:「你覺得我雷府是想走就走,想來就來的地方嗎?你究竟把我雷朗當成什麼人了?」
聽見他話裡的指責,符書兒歉然的垂下螓首。「我知道是我錯了,我不該不相信你。」
她胸口微感窒悶,忽然覺得自己寧願他罵她,也不願看見他這般冷漠的神色,這樣的神情,好像她和他已是完全不相干的人。
她最大的錯不在這裡,而是她不該帶著那只該死的貓嫁過來,思及那隻貓也許也隨著她再回來,雷朗就忍不住頭痛。
「罷了,我不怪你,你回去吧。」他揮手道。他可不想往後每日都要再見到那只令人發毛的貓兒。
「你還在生我的氣,所以不肯原諒我嗎?」
聽見她語氣酸酸楚楚的,似是十分委屈,抬眼再瞧見她眸裡氤氳了一層水氣,彷彿隨時會滴出淚來,雷朗心頭不由得一軟,放緩了聲音。
「我說我不怪你了,你走吧。」
「我不想走,你別趕我走。我既已嫁給你,就是你的妻,你現下在發燒,我有責任照顧你。」
哼哼,現下知道這麼說了,當時她抱著貓要走的時候,怎麼就沒想到這些?
思及這事,雷朗氣又上來,但他堂堂一名男子,不願小心眼的跟她計較,索性閉上眼,不再搭理她。
見他沉默不語,符書兒也不在意,逕自走到面盆前,打濕帕子,敷在他額上,為他退燒。
但雷朗似乎是鐵了心,看也不看她一眼,任由她做這些舉動。
她坐在一旁,不時為他換下額上的巾帕,趁著他闔目休息,凝目打量著他。
也許是身子不適,所以他臉上的神情顯得格外柔和,不若這兩日那樣峻厲迫人,就像那日在桃花樹下見到的他……
原來那時他那清潤如水的眼神,溫朗謙和的神態,都只是因為他……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