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要、不要……」她很難啟口,只能低聲求饒:「我求你。」
閻晨怒道:「你說不要就不要?」
她那盈盈眼波已眨出些許淚光。
閻晨再道:「我當年也說了不要,也苦苦哀求,但你那個惡鬼的爹還不是不肯罷手!」
「我不懂。」她看著他那陰冷的笑意。
「你當然不懂。當年你才多大,我又有多大?但你爹卻時時強迫我做了那一夜我跟你做的事。」
楚環貞震驚得小嘴微張。那時的閻晨頂多十來歲,就已經遭受這等苦難了嗎?這些事別說她不知道,恐怕連鳳小姐也不知。
她一直以為是因為楚老爺害死他們的父母,他們才會群起報復,原來背後還有這麼不堪的實情。
「我不能拒絕,一旦我反抗,楚惡人就揚言要殺了我爹、我娘、我大哥,為了我的家人,我只能忍氣吞聲。」
「我很抱歉。」她忍不住潸然淚下。
他冷哼道:「你是在對誰抱歉?抱歉你爹的所作所為?還是抱歉你不僅讓官府來捉拿我們,還派江湖高手追殺我們,逼得麗谷不得不反?」
「過去的難道就不能讓它過去嗎?」
他抓起她的皓腕,將她用力一扯,再將她推倒在床上。
「過不去的。傷害已造成,我是不是同樣可以威脅你,你若稍有不從,我就先把秋美給殺了?」眉一挑,一身的白衣,讓他週身陰氣更甚。
「我們既已結為夫妻,你想如何便如何吧。」她沒有再抗拒,身子瑟縮,柳眉緊蹙,緊咬薄唇。
她真的不怪他,反而心憐起他。如果沒有楚老爺的傷害,他一定是個翩翩公子,是個令姑娘家心儀的好男子。
看她一副受死的樣子,閻晨旋即放開她的手,用力拂袖。
「算了!你這無趣的女人,我看到你就想吐!光長得美有什麼用,要懂得抓住男人的心,詩詩在這方面就比你強多了。」
拿起桌上那張地契,閻晨倏地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看著他離去,她立時癱軟在床上,重重喘了口氣。
看來她比妓女還不如。
這是第一次她辜負了鳳小姐的托付:她不但無法讓閻晨愛上她,甚至連溫柔細語的勾引都做不來。
原來,這就是他心中的仇恨。這麼巨大的痛,他是如何承受下來的?
她心憐他,可是卻無能為力。
一旦鳳小姐發現她無法左右閻晨之後,那她的命運是不是會跟之前的雲小姐一樣?
她到底該怎麼辦?
第5章(1)
這夜,降下入冬以來的一場雪。
雪花飄飄,夾帶著絲絲小雨,天氣令人不適且難過。
楚環貞卻不得不在天際才泛魚肚白時就走出這座她從未踏出過的院落。
身上僅披著一件不夠暖和的大氅,踩在涼濕的泥土上,逆著刺骨寒風,打著一把油傘,頂著綿絮似的雪花,一步步走出這座院落。
走在溪河與農田之間的羊腸小徑,她無心欣賞這冬日的雪景,她想走快些,無奈泥土難定,她在心急下,才走沒多遠,腳下一滑,瞬間狠狠跌跪在地。
「啊……」
手中的傘摔飛出去,她的雙肘反射地想緩和那股跌勢,卻讓雙肘重重磨擦泥地,同時雙膝也重重跪倒。
痛啊!
雖然身上穿著冬衣,但她還是感到那刺骨的痛。
她不顧這雨水及雪花,不畏那巨大的痛意,努力試了幾次,這才從泥地上爬起來。
這時,她眼前突然出現一名壯漢,這名壯漢看見她跌倒,不但沒伸出援手,還有著作壁上觀的快意。
「鳳小姐,請留步。」壯漢口氣兇惡,態度不善。
這名壯漢,名為陳大,是閻晨的手下,在暗地之中監視她的行動。
「太好了。」
她無法思考這名壯漢是從哪個地主冒出來的,在焦慮一整夜之後,總算看到麗谷之人,讓她揚起淺淺笑意。
「秋美生病了,麻煩你幫我通報一聲,找個大夫來為秋美看看。」
前兩日起,秋美身體開始不適,不僅咳嗽不止,鼻涕流不停。昨夜甚至開始發熱,一夜下來,秋美的身體仍燙得厲害。
這都要怪她,當初遠嫁來麗谷時,因為路途遙遠,只帶了些許隨身用物,反正要吃要穿,在麗谷應該不是難題。
當初她想得太美好,以為閻晨既然答應要和親,萬萬不會刻待她們,沒想到她們會被囚禁在這座院落之中。
她這樣的軟脾氣,當然無法大吵大鬧,況且,她也有自知之明,越低調處事,閻晨就越不會來找她。
都是她不好,她沒注意到秋美的衣物不夠暖和,大雪一來,便讓秋美生了病。
她答應過秋美,無論如何一定要保她周全。因此面顧不得閻晨不得擅離這裡的命令,不顧一切的對外求援。
「在下奉命監視鳳小姐的行動,沒有二爺的命令,鳳小姐哪兒都不准去。」陳大斷然拒絕。
不顧一身狼狽,她懇求道:「我知道,那麻煩你去替我通報二爺。」
「沒有二爺的允許,在下也無法離開這裡。」
「再不請大夫,秋美怎麼辦?她已經高燒一整夜了!」
「那關我什麼事?楚家莊的人都活該萬死。」陳大淨是不屑,說得很是氣憤。
「你……」她氣極,卻說不出任何惡狠的話。「我求求你,我立刻回屋,你幫我去通報一聲。」
「辦不到!鳳小姐請回屋吧。」陳大仍強硬。
她沒想到自己在麗谷裡居然是寸步難行,該怎麼辦?秋美再病下去,萬一有個萬一……
越慌越是無措,原來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卻無法不在乎秋美的生死。
「鳳小姐,快請回。」陳大再催促,因為雪已越下越大。
腦袋空白成一片,她心一狠,拔出髮簪,反手頂在自己的左肩上。
「你若不去請大夫,我就殺了我自己,反正秋美活不了,我也不想活了。」
「隨便你。」對於她的威脅,陳大無動於衷。
「你以為我在作戲嗎?」右手一用力,簪子刺進了肩膀裡。
「鳳小姐!」陳大眼明手快,一把搶下她手裡的簪子,鮮血卻已汩汩流出。「你別亂來!」
陳大沒料到眼前這個柔得像風一吹就會倒的鳳小姐,居然會為了個丫鬟以身試險,這太不像江湖傳言那個心狠手辣的楚天鳳了,難道楚天鳳又在使什麼詭計?
不過,就算楚天鳳一肚子壞水,他也不能讓楚天鳳有任何意外;就算大伙不承認她是二爺夫人,但她畢竟是雲小姐的姐姐。而雲小姐可是大爺最在乎的姑娘。
陳大立刻從腰帶裡拿出一支細小的竹管,將竹管放在唇邊,用力一吹,竹子發出綿長如蟲鳴般的唧哪聲。
楚環貞疑惑問道:「這是在吹什麼?」
「鳳小姐,在下已經喚人來了,請鳳小姐先回屋。」
誰讓這座院落位於麗谷的邊陲,這個竹哨聲是陳大和另一個夥伴之間聯繫用的暗號。
「不,我不走,我要等到大夫來。」
陳大眸色轉沉,只能和她在雪地之中僵持。
頃刻間,另一中年壯漢從遠方的小徑飛快奔跑過來,問道:「陳大,又還沒到換班時間,你喚我過來做什麼?」
陳大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要中年壯漢回去稟報二爺;於是壯漢又往回頭路急奔回去。
未幾,閻晨帶著一名俊美的男子一同到來。
她不顧傷口疼痛,伸手揮去覆在眼睫上的雪花,看著那一身幾乎要融入這雪色之中的白衣。
閻晨銳眸直盯,表情陰沉。
她的發亂了、渾身髒了、濕了,甚至她身上那羽毛般的雪花,都讓她的身形更顯單簿。
「你又在上演哪一齣戲?」閻晨已聽過下屬的轉述。
楚環貞激動地道:「二爺,救救秋美!她生病了。」
「你最好不要耍花樣。」閻晨淡聲警告。
杜濤道:「二爺,我們先進屋看看。」
杜濤就是與閻晨一同前來的男子,也是這谷裡唯一的大夫,更是一位醫術媲美華陀的神醫。
閻晨額首,邁步向前。
她努力跟上,不讓閻晨發現她跌傷的雙膝;也幸好她走在後頭,讓他察覺不出她的異樣。
一行人來到秋美往的小房。秋美的小臉熱燙得艷紅,可是手腳卻異常冰冷,嘴唇白紫得嚇人,整個人陷入意識不清之中。
杜濤把了脈,證實染上風寒。「鳳小姐請寬心,秋美姑娘並無大礙,只要按時服藥,不出幾日,必可復原。」
「可是秋美燙得厲害,萬一高熱持續不退……」雖然杜濤這麼說,楚環貞仍是一臉擔擾。
「讓秋美姑娘多喝一些溫水,我立刻回去抓幾帖藥,再讓小女把藥送過來,到時小女會來照顧秋美姑娘,有任何狀況,小女會來告訴我的。」
杜濤的態度和善,笑意慈愛,讓楚環貞感到安心。
「杜大夫,謝謝你。」
杜濤勸道:「鳳小姐,你自己得小心,風寒是容易傳染的。」
「我沒關係,我的身子骨一向很好。」
雖然四肢都凍僵了,但她心頭卻因為杜濤的和善而感到絲絲暖意,這是來到麗谷之後,第一位對她表達友善的麗谷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