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螢雪低著頭,沒有多說什麼。
沒錯,以當時的氣氛來看,上官豫的那番話或許真的是氣得脫口而出的,但那未嘗不是他心底深處真正的感覺?要不,他怎麼會不假思索地說出口呢?
更何況,她真的也明白他們兩家之間家世背景的懸殊,既然自己配不上他是事實,又何必心存奢望呢?
她其實並不真的怪他、恨他,她只是看清楚殘酷的事實罷了。
「既然當初我爹和老爺約定的期限就要滿了,我也沒有理由再繼續待在這裡,而我爹娘也不會希望我繼續在這兒當丫鬟的,所以,我終究是要走的,只是提前一晚罷了。」
聽了她的話,上官英哲沉吟了會兒。
確實,她是不該以丫鬟的身份繼續待在上官家,或許卸除了「丫鬟」的身份,小倆口之間的關係反而會大有進展也不一定。
「好吧!你說得沒錯,當初約定的期限既然就要到了,我們確實也沒有立場留你下來。不過現在都已經快入夜了,不如你明天一早再走吧!」
「不,我想現在就離開。」夏螢雪堅持地說。
她不想再多待一晚,就怕自己見著了上官豫之後,會捨不得走,那只會讓自己更加難過罷了。
眼看她心意已決,上官英哲也不想為難她。
「好吧!那你等會兒,我讓人拿一百兩銀子來給你。」上官英哲可沒忘了當初他答應過夏寶元的事情。
夏螢雪一聽,連忙開口阻止。
「不,老爺,千萬別這麼做,您不需要給這筆錢。」別說是一百兩了,就算是一兩她也不打算拿。
「這是我答應你爹的事情,怎能言而無信?」
夏螢雪聞言,一臉認真地搖了搖頭。
「讓我當三個月的丫鬟,來抵五百兩銀子的賭債,老爺已經是相當吃虧了。更何況,我堅持今日就走,其實並沒有做滿三個月的期限,老爺沒有追究,已經是夠慷慨的了,我怎麼能再拿這筆錢呢?」
她相信爹娘一定也會同意她的決定,畢竟她家雖然並不富裕,但也不是真的那麼拮据,更非見錢眼開的貪財之人。
「唉,那好吧!但我有個條件。」上官英哲說道。
「老爺請說。」
「別喊我老爺了。」上官英哲搖頭說道:「我的條件就是,往後若是再見了面,就別再喊我們老爺和夫人了。」
何鳳鳳意會了夫君的心思,便也開口附和。
「對呀!我們本來就沒有將你當成丫鬟,這會兒你離開上官家之後,更不是咱們家的下人了,往後若是見了面,你就喊咱們一聲伯父、伯母吧!」
說不定再過不了多久,她還得改口喊他們一聲爹、娘呢!
「我知道了。」
夏螢雪點點頭,其實她心裡很感激這段時間內他們對她的親切與友善。
「那……我走了。」
再度告別後,夏螢雪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上官家,
看著她的背影,上官夫婦都不禁歎了口氣。
「唉,趁著這次的機會,給豫兒一個教訓也好,省得他下回生氣的時候,又口不擇言地亂說氣話。」
「就是呀!」何鳳鳳也點頭贊同。
自己兒子的脾氣,他們是再清楚不過了,也因此,他們這會兒完全站在未來媳婦兒那邊去了。
第八章
夏螢雪離開「鳳翔酒樓」之後,上官豫本打算用最短的時間和楊師傅談論出一個結果,盡快取得共識。
無奈的是,他的腦中不斷浮現夏螢雪臨去時那黯然受傷的表情,結果一直心緒不定,根本沒法兒專心。
明明知道身為「鳳翔酒樓」的老闆,該要樹立起認真工作的好榜樣,可偏偏她就是有讓他心緒大亂的本事。
面對著楊師傅那帶了點調侃意味的明白眼神,上官豫顯得相當尷尬,卻又有些莫可奈何。
最後還是楊師傅主動表示,希望這回京城廚藝大賽的主導權可以交到他手上,由他來決定一切的內容。
對於楊師傅的要求,上官豫毫不猶豫地點頭,二話不說地答應了。
他之所以會如此爽快地同意,並不是因為他心裡掛念著夏螢雪,想要趕緊離開,更不是他想要推卸責任,把所有的事情全都丟給楊師傅來決定,而是他對於楊師傅的能力很有信心。
倘若楊師傅不是為了表示對他這個老闆的尊重,每年的廚藝大賽都交由他來決定參賽菜色的大方向,他老早就想要放手讓楊師傅全權處理了。
他相信,若楊師傅能夠毫無顧忌和限制,完全依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一定更能將廚藝發揮得淋漓盡致。
在與楊師傅取得共識之後,上官豫離開了「鳳翔酒樓」,立刻回到家中,不料卻不見夏螢雪的身影。
她該不會真的生他的氣,所以躲在房裡不想見他吧?
上官豫無奈地歎口氣,已有必須花一番功夫哄她的心理準備。雖然有時他也不免覺得自己這個「少爺」太縱容她,幾乎要把她給寵壞了,不過誰叫他就是拿她沒轍呢?
「螢雪?是我。」他來到她的房門外,開口喊了聲,但是等了好一會兒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上官豫試著伸手推門,卻發現房門不但沒有閂上,裡頭還空無一人。
看著空蕩蕩的房間,上官豫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夏螢雪去了其他的地方,還沒什麼「危機意識」。
然而,就在他打算退出房間的時候,突然發現了不對勁之處。
這間房裡原本有些屬於夏螢雪的東西,怎麼這會兒卻全收拾得乾乾淨淨,彷彿不曾有人住過這兒似的?
「這是怎麼回事?」
上官豫皺起了眉頭,開始覺得事情似乎比他原先預期的還要嚴重,看來這回夏螢雪氣得不輕哪!
回想起自己在「鳳翔酒樓」所說的話,上官豫的心裡不禁有些後悔。唉,他果然是把話說得太重了些。
沒辦法了,等會兒只好更加把勁地安撫她了。
「螢雪?螢雪?」
上官豫在家中到處尋找夏螢雪,但卻到處都沒瞧見她的蹤影。
正當他感到奇怪之際,上官英哲踱了過來。
「豫兒,你到底在忙什麼呀?一回來就看你在家中團團轉的?」上官英哲明知故問。
「我在找螢雪,爹知道她上哪兒去了嗎?」
「知道啊!」上官英哲點點頭。
「她人在哪兒?」上官豫立刻追問。
「螢雪她已經離開了。」上官英哲涼涼地宣佈,毫不意外地看見兒子一臉錯愕的神情。
「什麼?!」上官豫驚愕得反應不過來。
「她在你回來之前的半個時辰左右,就已經收拾東西離開咱們家了,而且她也沒打算要再回來。」
「她為什麼離開?她怎麼可以離開?」上官豫皺眉低喊,完全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怎麼不能離開?我和她爹約定的三個月期限已經到了,她想走當然能走,我也沒有任何理由可以留下她呀!」
「三個月的期限?什麼期限?」
「你不知道?」這回輪到上官英哲訝異了。
「當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上官豫一頭霧水地追問。
在夏螢雪第一天來當他的丫鬟時,他曾經隨口問過,但被她轉移了話題,後來他也忘了問。
難道說,她會來當他的丫鬟,其實另有「隱情」?
上官英哲簡單地解釋道:「她爹當初賭輸我五百兩銀子,我提議讓他女兒來咱們家當三個月的丫鬟抵債。不然你以為她好端端的,家裡又沒發生什麼變故,為什麼要委屈自己到咱們家來當丫鬟?」
「當三個月的丫鬟,抵掉五百兩銀子?」
上官豫一臉錯愕地望著父親,這種離譜的「賠本」生意,他實在很難相信父親竟然會同意。
「誰叫你當時死也不肯上藥,還不顧自己受了傷,成天想跑出去調查刺殺事件,家中沒一個丫鬟敢不聽你的話,我也只好另想辦法了。」
事實證明,他當初的決定再正確不過,不但找到治得了兒子壞脾氣的丫鬟,還連帶替兒子找到了妻子人選。
只不過,未來媳婦現在卻被兒子給氣跑了!
上官英哲瞥了兒子一眼,忍不住問道:「我聽說,你的眼裡只容得下有錢人,是這樣嗎?」
上官豫一陣啞口,俊顏浮現一抹懊惱。
「我只是隨口說氣話而已,不是真心那麼想的。」
該死!是他這句過分的話把她給氣跑了嗎?
「我就知道。」上官英哲搖頭說道:「豫兒,聽爹一句勸,往後不論你再怎麼怒氣衝天,這種違心之論的氣話也不能隨便就衝口而出,否則後果可不一定是你承受得起的。」
上官豫挫敗地歎了口氣,關於這一點,他現在已有了切身之痛。
上官英哲接著又開口提點兒子。「別忘了,螢雪可是個心思細膩的女孩兒,雖然咱們大家都不曾將她當成隨意使喚的丫鬟,可她在這段期間的身份確實是你的丫鬟沒錯,而她又聽你親口說出那樣的渾話來,擺明了是瞧不起她,根本不將她放在眼裡,也難怪她會被你氣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