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爵位俸祿,等檠豐一死,他還能拿到霍秋水的嫁妝、皇上給秋水的賞賜,以及皇上為檠豐備下的身家,那些東西足夠他當一輩子的富家翁。
「也是,皇帝有把柄在王爺手上,要是敢把王爺給逼急,一旦霍秋水的事稍微露個一星半點出去,皇上面子要往哪裡擱?不是有人說,檠豐長得像皇上嗎?這話要是傳出去……」
她掩嘴呵呵樂笑幾聲道:「皇上確實不敢動您分毫。」
顧伯庭鄙夷地望向鄒氏,這女人的腦子裡是豆腐渣嗎?連這種蠢話都講得出來,想和皇帝拚個魚死網破?只怕皇帝那張網還沒破,他就不知道死了幾百次。不過他懶得同她解釋。
「你給芸香的藥都用完了嗎?可不能留下半點證據,被皇帝查到蛛絲馬跡,萬一出紕漏,看賢貴妃還能不能保咱們。」
眼見皇帝越來越看重檠豐,對霍秋水之事心裡有數的賢貴妃哪能容得下檠豐,誰曉得日後,他會不會威脅到二皇子。
「妾身知道,要不是算準今天是最後一次用藥,妾身哪敢請王爺一起過來,剛剛芸香還一路哭著到我那裡求藥呢,說檠豐吐血吐個不停,要我給點仙露丹。」
仙露丹?吃完很快就成仙啦,要是檠豐知道喂自己毒藥的,是那個懦弱沒用、成天只會哭哭啼啼的妻子,心裡不知道多嘔,真真是千防萬防卻沒防到枕邊人,鄒氏得意一笑。
第四章 重生換舊人(2)
「她人呢?」
「暈了,我讓人看著她。」
從今兒個起,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會有人看守韋芸香,要不是王爺顧慮名聲,擔心流言蜚語,要不是還要留著韋芸香給那個雜種辦喪事,她還真不介意讓他們生同衾、死同穴。
「你的手段也忒歹毒,要是讓芸香知道你透過她毒害檠豐,她不同你拚命才怪。」顧伯庭嘴上這樣說,卻是捻著鬍子,滿臉笑意。
「當我怕她啊?拔除這顆大釘子,下一步就輪到韋芸香,我保證處理得乾乾淨淨,不留半點痕跡。」
「你別亂來,檠豐的孩子得留下,霍秋水死後,咱們家少了聖眷,檠豐再死,怕是皇上會把顧家拋在一邊,可只要留著檠豐的孩子,萬一運氣好,說不定還能夠勾得皇帝垂憐,幫顧家再翻一次身。」
他旁的不行,算計這種事可是一等一的本領,若是跑去行商絕對是個好商人,一分本錢得收回三分利,一樁交易他非得從中搾乾最後一滴利益。
「要是生下男娃兒怎麼辦?要不是皇帝讓王爺請封顧檠豐作世子,王爺何必與賢貴妃交換條件,誰曉得皇帝會不會讓他的親孫子來當順王世子。」
丈夫的話讓鄒氏的聲音猛地拔尖,要不是為了世子之位,她何必辛辛苦苦謀劃,八個月耶!這八個月來,她天天擔心陰謀被拆穿,提心吊膽、小心翼翼,連睡覺都不安。
她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深怕皇帝廣貼皇榜招來一個什麼神醫,把他的病傍醫好了,那不只是前功盡棄這麼簡單,倘若下毒之事被揭,依王爺那副自私性子肯定要推人頂罪,而她這個嫉妒嫡妻的繼室夫人就是最好的代罪羔羊。
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她絕不願意留下甩不掉的臭尾巴。
鄒氏的顧慮沒有錯,顧伯庭想了想,道:「如果是男孩,要殺就殺吧。」
夫妻兩人當檠豐已經死透似的,竟當著他的面商討大事。
一句句話傳進耳裡,檠豐滿肚子悲憤,他的罪惡感、他的感激竟然是給了這樣的人。哈哈!餅去總覺得父皇自私,認定父皇只考慮自己、不在乎別人的心情,如今看來方才明白,父皇才是真正懂得顧伯庭的。
這樣的小人,他居然感念在心?他錯了,錯得徹底!
使盡最後一分力氣,他終於把頭轉向顧伯庭,猛然張眼,怒視那對狠戾的齷齪夫妻,他恨!
鄒氏與顧伯庭正說得痛快,連喪事要怎麼辦以討皇帝歡心都說上了,卻沒想到已經死了九成九的檠豐會突然轉過頭來。
顧伯庭心裡喊一聲糟糕,自己著實太得意忘形,衝上前,他想也不想便塢住檠豐的口鼻不讓他喘氣。
本來就已經進氣少出氣多了,他這一壓,檠豐哪還能反抗。
只不過檠豐的頭像是卡了榫似的,怎麼都扳不開,那雙狠狠盯著兩人的眼睛,令鄒氏忍不住全身興起寒僳,顧伯庭更是不敢迎視他,急急把頭別開。
若非如此,他們會發現檠豐眼裡倒映著一個少年的身影,那是譽豐,他已經站在窗外偷聽許久,臉上揚起厭惡憎恨。而屋子的另一邊,牆外的錦繡死死摀住自己的嘴巴任淚水狂流,她蜷縮成團,死命控制抖個不停的身子……
一個倒抽氣,顧檠豐醒了!
滿屋子的嚎哭聲讓他的耳膜隱隱作痛,他的眼睛受不了滿屋子的光亮,才一張開就急忙閉上,眼皮微顫,胸臆間沖斥著被火灼傷的刺痛感。
沒有人發覺他已醒,哭聲依舊、罵聲依舊。
「我不管,我一定要把周鬱泱那個禍水給弄死!」鄒氏哭啞了嗓子,嘴巴卻仍然不肯停。「該死的女人,我就知道她是個命硬的,昨兒個才進門,我兒就溺水斃命,這是怎麼樣的冤孽啊!」
「爹、娘,您們得為相公作主,相公死得太冤……」鄒涴茹緊握拳頭,指甲陷入掌心,一個用力,指甲斷成兩截,痛徹心扉。
「夠了,通通給我閉嘴!大夫還沒來,你們光哭有用嗎?」顧伯庭被她們哭得心慌意亂。
這是報應嗎?他弄死顧檠豐,老天便弄死他的譽豐,他就這麼一個兒子啊!
「譽豐沒氣了,就算大夫來又能怎樣?我不管,沒了譽豐,咱們什麼都沒了,要不是皇帝賜婚把這個剋夫的女人送到咱們王府,譽豐現在還好好的,我還指望著他成材,指望他給我抱孫子啊!」
鄒氏吞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對丈夫頂嘴,可她已經管不著了,她失去最疼愛的兒子,就該有人為此付出代價。
「是啊,爹,周鬱泱就是個禍水,相公才見她兩面,心就被她給勾走,要不是如此,怎會半夜跑到秋水閣又怎麼會摔進池塘?那個女人在的一天,王府就不會安寧,今兒個是相公,誰曉得明天會換成誰?」鄒涴茹哭哭罵罵,要是咒罵可以把人給弄死,鬱泱已經死過幾十次。
她恨死周鬱泱了,如果不是周鬱泱,她不會變成妾室,大紅嫁裳早就繡好,不會派不上用場,她從小便夢想嫁給表哥,誰知臨門一腳……竟是這樣!
她不甘、不服、不願,即便於事無補,她都要周鬱泱死無葬身之地。
「你厲害、你行,好啊!你去把她殺了,皇上問起來我就把你推出去,說小妾嫉妒世子妃,惡意將她給弄死。」
顧伯庭心煩意亂、頭痛不已,朝著鄒涴茹一通大吼,他真不知道譽兒的腦子是灌了什麼槳竟會看上鄒涴茹,不能為顧家帶來好處的女人,娶進來有什麼用?要不是控制不住兒子,他哪會輕易同意這門親事。家裡一個蠢婦已經夠了,再加進一個,這是老天要亡顧家嗎?
「爹,您怎能這樣……」鄒涴茹萬萬沒想到公爹會這樣對待自己。
「你喊我爹?有沒有搞錯?一個小小姨娘,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說周鬱泱剋夫,你可千萬記住,你和周氏是同一天進門的,憑什麼說她剋夫,說不定剋死譽豐的是你」
鄒涴茹沒想到向來溫和、賢名在外的姑丈會對她說狠話,明明昨天早上在大廳敬茶時,他就喝下自己奉上的茶水,親口承認自己這個媳婦的啊,怎麼會……轉個頭,她只是個小小姨娘?
怎麼辦?以後她要怎麼在王府裡活下去?表哥死了,她生不出孩子,她是個小姨娘,連過繼小孩、替表哥延續香火的資格都沒有。
怎麼辦?她能夠和周鬱泱一樣,討一張和離書嗎?
突然間,鄒氏忍不住暴跳起來,指著顧伯庭的鼻子怒吼:「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在想你的爵位,還在想那個女人可以為你換得什麼利益?躺在床上那個是你的親生兒子啊,他是你唯一的骨血,譽豐死了,你還要那些勞什子利益做什麼?
「顧伯庭,我看透你了,你就是個沒血沒淚沒心沒肝的畜牲,當年你可以把妻子賣掉替自己換得榮華富貴,現在兒子都死了,你還心心唸唸你的官位、爵位,你眼裡只看得到名祿榮華嗎……」
紗帳輕掩,慢慢地,檠豐終於能夠張開眼睛,胸口依舊疼痛,但他極欲弄清這一切。
張眼四望,這裡是譽豐的屋子,他很熟悉的。
譽豐很黏自己,他常說:「天底下,我最喜歡的人就是哥哥了。」
譽豐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對他崇拜敬佩,一有喜歡的東西就往他面前遞,譽豐不喜歡讀書,但因為他喜歡,譽豐便跟著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