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快來人!」花橙倩見狀尖叫。「季公子昏倒了!」
柳府接著陷入一片混亂。
季玄棠腦中的硬塊有如冰山慢慢融化,每融解一塊,他的智力就回復一些。他的人生,彷彿是上天惡意開的玩笑,給他最完美的家世、最完美的相貌和無人能及的聰明腦袋,卻也同時給他多舛的命運。
隨著腦中的硬塊被花橙藜調配的藥劑侵蝕,他一直混沌的記憶終於找到自己的出口,一片一片拼湊,一個一個歸位。
「唔……」他自黑暗中醒來,總是沉重的腦袋不可思議的輕鬆,曾經無神的雙眼,開始變得銳利,防備地看著四周的一切。
「感謝老天,他醒過來了!」耳邊傳來陌生女子的聲音,他循聲轉過頭看聲音的主人,對方的臉上正掛著興奮的笑容。
「你還好嗎?」女子十分焦急。「要不要緊?」
他沒見過這名女子,她的五官精緻,肌膚白哲吹彈可破,是個很美的女人。
「季公子,你沒事吧?」柳絮飛站在艾嵐旁邊問季玄棠,艾嵐拚命點頭。
季玄棠瞇起眼睛打量四周,猜想這裡應該是柳府,花橙倩最後把他帶到這裡來。
「柳兄。」他掙扎著坐起來,柳絮飛因為太驚訝了,幾乎忘了趨前攙扶。
「你、你稱我什麼,柳兄?」他認得他?
「我全想起來了。」季玄棠點頭。「我想起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過去和現在、曾經失落的和被奪走的,統統都記起來了。
季玄棠最後這一句話包含太多意思,柳絮飛是明眼人,一聽就懂。
「橙倩呢?」他真的什麼都想起來,並未像上次一樣,恢復聰明後就把她忘記。
「她在後面。」艾嵐幾乎高興到快要跳起來。「橙倩姊!奇怪,人呢?剛才明明還在的。」
「可能是太過感動,跑到自個兒的房間去偷哭吧!」柳絮飛猜。有可能哦!依照橙倩姊的個性,確實有可能為了面子躲起來偷偷哭泣,她也真是的!這種事有什麼不好意思,就算高興到哭也是正常。
「我去叫她——」
「算了。」季玄棠阻止艾嵐,不讓她去。「讓她靜一靜,這個時候她需要安靜。」
「好,不去。」不愧曾是戀人,好瞭解橙倩姊哦!不對,他們到現在還是戀人,她說錯話了。
「柳兄,可否為我解釋季氏目前的狀況?」季玄棠開始動腦,發誓要奪回家產。
「目前季氏是由季四爺當家,因為季二爺、季三爺、季五爺經過上次宗族大會的事後,已經不被族人信任,這當家的位子,自然而然落在他身上。」
「果然是四叔。」季玄棠一點都不意外聽見這個消息,他四叔的心機深沈,他那幾個笨叔叔哪是他的對手?
「季兄,季四爺目前雖然說是暫代你的位子,但是相當懂得籠絡人心,我怕季兄再不趕緊出面,家產會真的全數落入季四爺的手裡,到時候就難辦了。」正因為事態緊急,他們不得已走險棋,幸好結果是好的,否則他們真的會愧疚一輩子。
「我明白,我不會讓四叔的計劃得逞,我的手中還握有一樣利器。」
「利器?」
「嗯。」季玄棠點頭。「但是這足以扳倒四叔的利器,此刻不在我身上,在季府。」
「在你府上?」柳絮飛愣住,這就有些難辦。
「沒錯。」季玄棠答道。「如果能聯絡上我的手下,我可以讓他為我取來,但我怕這麼做會打草驚蛇,四叔一定也派了人監視我手下們的一舉一動。」
有可能,如果季四爺是這麼工於心計的人,一定會想藉由監視他的手下,循線找到他。
「再說,我四叔一定在季府布下不少重兵,等我自投羅網,我若貿然行動,一定會中了他的計。」當然如果他可以自己回去拿最好,但眼下恐怕沒有這麼容易,必須另想辦法。
「這有什麼問題?」艾嵐拍胸脯,要季玄棠別愁。「我可以請媚兒幫這個忙,她正嚷嚷好久沒出去活動,有些技癢呢!」
「媚兒?」
「就是閔斯珣的老婆,她可是偷東西的高手!」
「嵐兒!」怎麼把人家的秘密都說出來?不像話。
「有什麼關係嘛!」艾嵐獗嘴。「不解釋得清楚一點兒,季公子怎麼會知道可以將這項任務托付給誰?咱們兩個又幫不上忙!」
的確,若要論這項任務交給誰最適合,非古芸媚不可,可閔斯殉會答應嗎?
「再不然請燕大娘幫忙,她一定會肯的。」她跟娘是好朋友,她又疼她,只要她隨便撒個嬌,燕大娘肯定點頭同意。
「燕大娘的身手了得,若是她同意幫忙當然最好不過,我倒是贊成妳去說說看。」畢竟若要論偷東西,誰也比不上「千手白蓮」,若非她很早就金盆洗手,不知還有多少人的金銀財寶要被這江湖中最知名的女神偷偷去呢!
「請問柳兄,燕大娘又是……」
「媚兒她娘,沒嫁人之前是個女神偷。」艾嵐搶先解釋。
「嵐兒!」所有人的秘密都被她洩漏光了,以後誰還敢跟他們交往。
「原來如此。」看來她所提到的這些人名,都是武林中人,這又是另外一個世界。
「反正就這麼說定,我今兒個就去找燕大娘請她幫這個忙——對了,你要拿的是什麼東西?」說了半天,差點忘了這件最重要的事。
「是一顆寶珠,就放在……」
三個人湊在一起商量接下來的計劃,季玄棠將季府的院落分佈,乃至於他房間的陳設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嗯,嗯!」
艾嵐聽得頻頻點頭,仔細記下他的話好轉述給燕千尋知道。
就在他們熱烈討論的當頭,誰也沒注意到花橙倩正駕著馬車離開柳府,闊別京城。
第十章(1)
美妙的絲竹樂聲在季四爺家的花廳響起,季四爺揚起雙手擊掌,家中女僕馬上上前斟酒,季四爺的酒杯又是滿的。
「干!」
「干!」
季四爺大可擺席狂歡,然而現在是重要時期不宜張揚,所以他只設了一場小小的家宴,唯一的賓客是他兩個兒子,他們將是季氏下一任的繼承人,只要他能守住這一個月,到時候季氏的財產會全數落入他的口袋,他要成為族長也就指日可待。
「爹,玄棠已經失蹤快兩個月,您說,他是不是死了?」季四爺的大兒子,自認未來即將接掌季氏,自是特別留意他的死活。
「一定是死了吧!」季四爺的二兒子猜。「如果他沒死,早就出面了,哪能讓爹暫替他打理季氏?」
「話是沒錯。」大兒子擔心地蹙眉。「可沒見著他的屍體,著實令人不放心,咱們派去的人不也說,那臭婊子放出假消息,害他白白等了幾天,最後才發現被騙了嗎?可見他是有幫手的。」
「那個沒用的傢伙!」二兒子呸道。「當初直接殺進那座該死的醫館,痛快地給他補上幾刀不就好了,現在可好,搞得不上不下,連杯酒都不能安心喝。」
季氏兩兄弟皆對季四爺派去的殺手不滿,要不是他顧慮太多,今日也輪不到他們費神。
「爹,您有派人解決他了吧!」不能留活口。
「當然,為父的行事作風如何,你們是知道的。」該下手的時候絕對不會手軟,必要時候還可以更狠。
「明白,當然明白。」大兒子趕緊拍馬屁。「論聰明才智,沒有人是您的對手,季玄棠那小子算什麼?連您的一根小指頭都比不上,在兒子的心中,您才是真正的天才。」
季四爺生的兩個兒子資質平庸,除了不會在外打架鬧事以外,無論是經商或是讀書成就皆乏善可陳。季四爺時常感歎,自個兒聰明一世,怎麼會生出這麼兩個笨兒子來?不過他們雖然資質平庸,害人的狠勁兒卻不輸他,若單憑這一點來看,他也算是後繼有人,值得安慰了。
「不過榮華擔心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一天不見玄棠的屍體,我一天不能安心。」季四爺沈吟。「要不要再派人到那女人居住的鎮上瞧瞧?說不定他們已經回到小鎮,咱們剛好乘機殺了他。」
「不行。」季四爺否決。「眼看著又要召開宗族大會了,這個時候不宜動手。」
「沒錯!」豬腦袋,淨想些餿主意。「何況玄棠不會那麼笨,自己跑去赴死,他一定躲在哪個地方,不然就是真的死了。」
「我認為他已經死了,不然為什麼一直不出面?」
是呀!季四爺也在擔心這個問題,按理說這個時候他早就應該出面,可他卻一直沒有動靜,莫非其中有什麼隱情?
「他的手下有沒有什麼動靜?」但是他如果沒死,應該會去找楊忠,好像也沒有。
「沒任何動靜。」
果然。
季四爺越來越弄不明白眼前的局勢,此刻他們唯一能做的,只有靜觀其變。
「想這麼多做什麼?喝酒!」二兒子富貴拿起酒杯跟父親和大哥邀酒,父子三人同時舉起酒杯,大聲說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