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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單煒晴

  所以他才會沖瀑布衝到一半爬上岸。

  只是……他的樣子似乎怪怪的,平常坐得直挺的背竟然駝了?

  都是因為他看起來怪怪的,他只好阻止其他師弟的惡作劇,來替他守背後了,誰教他還挺喜歡這個小師弟的。

  只不過雍震日不曉得,除了他自己以外,沒人發現這點;當然洪今年也不知道自己強撐起來的堅強早被識破。

  「英雄?你是指那種救人之前還要先談報酬,酬勞不夠豐厚,就加入壞人那邊把被害者揍個半死的那種?」洪今年正經八百的問。

  「嘖,你還真瞭解我。」雍震日啐了一聲。

  「那請你滾到水裡再也不要浮出來,這樣就能成為天下的英雄了。」洪今年非常冷淡。

  「小鬼,你再亂說話,我就讓你去死喔。」雍震日似乎愛上這句話了。

  「……」洪今年沒有回答。

  「喂,這樣就怕了嗎?虧你找我單挑了三千次,卻因為這句威脅嚇得不知所措嗎?你還有沒有骨氣啊?難怪背會彎。」雍震日碎碎念著,不待洪今年答腔又逕自說下去,「本來你就已經不夠高了,如果再駝背的話,可是會一輩子都是矮子的,一輩子都沒辦法吃辣的……說到吃辣,最近我發現一種新的吃法,你知道在白飯上加什麼會變好吃嗎?是辣椒醬的油,也就是辣油,橘紅色的那層油……」

  奇怪,怎麼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喂,小鬼,你在聽嗎?」雍震日瞪向另一群又想來挑戰洪今年的師弟,不忘問。

  這下洪今年再不說話就很奇怪了。

  瞪退了其他師弟後,雍震日察覺情況似乎不對勁。

  「喂喂,沒人教過你要仔細聽二師兄說話嗎?況且誰准你靠著我的?」雍震日從大石上一躍而起,正想好好整治洪今年一頓,怎料身後的他竟軟綿綿的倒了下來。

  微蹙起眉心,雍震日順著他蒼白的面容看向他的下半身,那裡已經是一片血紅。

  「今年……」藍桂不知何時來到大石上,也看見這一幕。

  雍震日沒有回頭,迅速抱起不知何時受傷,也不知哪裡受傷的洪今年,交代道:「跟師父說,我先帶他回村裡……」

  他話還沒說完,藍桂就爆出一陣會刺傷耳膜的尖叫——「救命啊!二師兄終於宰了今年啦!」

  第3章(1)

  人為何會對和自己不同的事情產生排斥呢?

  這是十四歲的洪今年……不,馮京蓮的困擾和疑惑。

  自從那日「渾身是血」的事件後,洪今年終於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新名字——馮京蓮,但是她一點也不開心,因為她是女兒身的事情也跟著敗露。

  還記得那天晚上,她如臨大敵地面對把她買來當「養子」的馮守良,心想著自己大概會像小時候被父母帶進深山「野放」的兄姊們,不過她較幸運些,都這把年紀了,一定能很快找到謀生的方法……就在她盤算著該上哪兒找人雇她,要在哪兒落腳時,馮守夜如同以往隨興所致的行事作風,把她一直想要的新名字告訴她。

  從今以後,你就叫做馮京蓮,上京的京,蓮花的蓮。

  沒有多做解釋,馮守良說完就去睡了。

  這個和「洪今年」諧音的名字,完全不是靠她自己掙來的,這個聽起來似是隨便取的名字,沒有想像中來得令她開懷興奮,但也只能接受。

  虧她為了讀懂自己的名字,利用上武館以外的時間和馮守良學習識字,現在也沒用了。至少馮守良沒有趕她走——沒有趕這個從「養子」變成「養女」的小騙子。

  可是,她完全沒有騙人的意思,她從沒學著當個女人,也不知道女人除了身體構造和男人不同,會生孩子以外還會「流血」——大夫說那叫月事,所有女人都會「出血」,幾天後就會沒事。

  但是很不舒服,不,應該說痛得要死,比被雍震日摔出去還要痛!

  害得她接連三天都只能躺在床上,連動都不能動。大夫說她的體質如此,若不想下次同樣這麼痛,忌吃冰冷的東西什麼的,說了一堆她都沒在聽,只想狠狠撞牆,讓自己痛昏過去。

  休息了三天,終於能從床上坐起身,馮京蓮第一件事就是上武館去。

  一路上,她腦海裡充斥著許許多多的擔憂:所有人一定都知道她是女的了,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會認為她欺騙了他們嗎?雖然事實是這樣沒錯,不過也沒關係,反正武館內淨是些怪人,他們一定不會在意……啊,她反而更擔心自己三天沒有練武,身體會變得僵硬,動作會遲緩,這下要打贏雍震日就更難了……不過,她已經拿到新名字了,打不打贏似乎也無所謂……不、不,這跟名字沒關係,純粹是尊嚴的問題!

  上述的胡思亂想終結在她踏進練武場。

  馮京蓮敏感的察覺到,自己一出現,周圍的氣氛馬上改變,異於平常的視線刻意避開她,沒有人來和她打招呼,卻全都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呃……看來大家都不習慣她是個姑娘家。

  但她還是穿的和平常一樣,也許是一時無法適應吧!總之先找幾個熟的師兄打招呼好了。

  馮京蓮暗暗想著,眼尖的瞥見一張娃娃臉的藍桂,隨即舉起手朝他揮去,「小桂,日安……」

  被點名的藍桂立刻轉開目光,佯裝沒看見她,抓了個人繼續練功。

  馮京蓮微皺起眉,接著轉向總是少根筋的萬二,「小二,今天我和你比鬥蟋蟀……」

  萬二冷眼睨著他,「鬥蟋蟀?你真殘忍,殺生是不對的。」

  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明明最愛鬥蟋蟀的,這世上就他最沒資格說這種話!

  馮京蓮有些動怒了,目光掃過其他人,與她對上眼的人紛紛別開目光,轉頭假裝忙碌。

  當下她瞭解到事情沒有自己想像的簡單,他們不是嫌惡,而是看著異類的目光就像一根根針刺著她的皮膚,比被討厭還要可怕的沉重感籠罩著她,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待在一個一直以來熟悉安心,如今卻完全不是那樣的地方。

  每個人都把她當珍奇異獸般竊竊私語,又不願靠近。如今回想起來,那三天的生不如死,根本比不上現在的情況。

  突然,她感到莫名的孤單,周圍的耳語和眼光只讓她的孤獨感不斷攀升,她刻意忽略那種感覺,假裝和平常沒兩樣,舉步朝不遠處的雍玉鼎走去,向他請安。

  「師父,日安。」她的聲音聽來沒啥精神,態度也恭敬不少。

  「日安。」雍玉鼎略帶無奈的笑著,似乎能體諒她的情況。

  不知怎地,師父的笑令她有鼻酸的感覺。

  但是,馮京蓮從來就不是會在外人面前哭泣的人,她提起精神說:「師父,徒兒休息了三天,應該先把之前漏掉的部分補起來對吧?那我先到後山去跑一百五十趟了。」

  說完,她一溜煙跑出武館。

  雍玉鼎望著她的背影,歎了口氣。

  「師父,這樣好嗎?」宮浚廷突然冒出來,問道。

  「你們這樣對她,還希望她留下來?」雍玉鼎話裡略帶譴責意味,可也清楚自己無法插手這件事。如果他出面護著馮京蓮的話,只會讓她有更被孤立的感覺。

  「錯的是她。」宮浚廷難得把一句話在十個字以內說完。

  「你的意思是生為姑娘是她的錯?」雍玉鼎淡淡地反問。

  「生為姑娘不是錯,錯在她騙了我們。」范景楠也跳出來說。

  「她不把我們當師兄看。」有人這麼說。

  「她根本就不信任我們。」也有人如此認為。

  「她沒有那話兒!」萬二忿忿不平地開口。

  「她不能享受站著尿尿的樂趣!」不知誰補了這一句。

  「她不懂前端是什麼!」長相可愛的藍桂吐出了下流的話。

  「喂!你們是命根子擁戴會的成員嗎?沒有命根子你們會死掉嗎?啊……真的會死掉,身為男人的尊嚴會死掉……」雍玉鼎嘟囔著同樣不堪入耳的話,接著重新端起師父的架子,老神在在的說:「算了,這種狹隘的心結和沒什麼大不了的心眼,你們自己去解決吧,我不管了。」

  氣勢十足的說完,雍玉鼎起身離去,心想自己此刻的背影肯定很帥氣——

   … …「嗯……乾脆替今年裝個假的好了。」後頭傳來齷齪的提議,出自那個說話和長相不符的傢伙。

  「首先,她已不叫今年,而是京蓮;再者,姑娘家的那裡不是隨便可以裝上東西的地方;第三,人身上的洞都很重要。」非常條列式的說明,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在舉例。

  「洞?什麼洞?是鼻孔嗎?耳朵嗎?嘴巴嗎?肚臍?還是屁眼?」無厘頭的問話出自少根筋的那個。

  「不,除了這些以外,女人身上還比我們男人多了個洞——」范景楠低俗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宮浚廷用木刀狠狠敲爆腦袋。

  「第一,無恥!第二,下流!第三,噁心!以下去死!」最先提出「洞」這個字的傢伙居然敢這麼說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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