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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單煒晴

  第二次,他的刀還是偏了。

  以眾人的眼力來看,或許會覺得是東瀛武士的刀偏了,其實是男子以很快的速度,小幅度的移動著,他們離戲台有一段距離,看起來就像男子命大,刀連連砍偏。

  「看來我朝勇士確實有那麼幾分可自豪的功夫。」太平公主的笑容看不出情緒。

  「公主,不知您願不願意和守夜打個賭?」馮京蓮突道。

  「說來聽聽。」一如往常,太平公主對她的話都很感興趣。

  馮京蓮確實是她拔擢的,她也是唯一一個知道馮京蓮其實為女兒身的人。表面上她們看起來像是主人與男寵,事實上馮京蓮是她手中的一顆棋子,而且還是最有用的一顆。

  她先後除掉了張氏兄弟和不少政治立場矛盾的敵人,這也是為何她會對馮京蓮的要求十聽八九的原因。

  她確實疼寵她,卻比較像是愛惜人才的那種感情。

  「微臣賭東瀛武士不管砍幾刀都砍不到那個男人,您有興趣押相反邊嗎?」馮京蓮直視著太平公主。

  「賭注為何?」太平公主似乎覺得有趣。

  「如果臣有幸押對寶,請把這名下人賞賜給臣,反之,聽由公主決定吧。」

  「聽起來是個小賭注,倘若你想跟我討隻狗,隨時可以直說,無妨。」

  「公主如此瞭解守夜,定知道守夜就愛養些無家可歸的狗啊貓的。」馮京蓮替太平公主倒了杯酒,親自送到她面前,「但是守夜討厭無功受祿,用賭的就還好了。」

  「既然你這麼說了,就如此吧。」太平公主索性順著她去了。

  賞月宴結束後,馮京蓮如願多了個下人。

  「你叫什麼名字?」仔細觀察男人像極了雍震日的鐵灰色眸子,馮京蓮問。

  男人露出抗拒的神色,沒有答腔。

  「嗯……那從今天開始,你就叫水禺好了。聽懂了嗎?我叫你水禺,你就必須出現。」

  男人臉上的除了抗拒更多了嫌惡。

  「可別會錯意,我不是對你有興趣,再者我也不是要救你,別有在我這兒會比在公主那兒舒服的想法。」馮京蓮頓了頓,對那個沒有好臉色的男人,用人畜無害的笑容說:「你只是我養的一條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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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禺跟在仲孫襲身邊學習,很快便學會了馮京蓮交代下來的那些「骯髒事」該怎麼做。

  他比較不懂的是,這個新主人明明說自己只是一條狗,卻不像對待狗那樣打罵他,反而讓他學習許多以前從未見識過的事物,雖然她說是為了讓他能幫上忙,他還是覺得很奇怪。

  仲孫襲曾經說過,那是因為他的眼神令她想起一個思念已久的人。

  他不是個愛搬弄是非的人,所以沒有問那個人是誰,只想著要快點趕上她給予的程度——沒辦法,人家給他多少,他便還多少是他的堅持。

  「水禺,你殺過人嗎?」那一天,馮京蓮這麼問。

  跟在馮京蓮身邊替她處理大小事的仲孫襲聽見這個問題,忍不住抬頭看她。

  「依你的身手,不可能沒殺過人吧?」馮京蓮雙手交疊放在下顎,笑咪咪地說。

  每當看到她這樣的笑,總會令水禺忘記她其實比自己還小。

  「我沒聽過哪戶人家養的狗除了要學會識字,還得兼殺人的。」水禺板著一張臉回答。

  「嗯……總是會有需要的時候,例如佔著茅坑不拉屎的人啦、拉屎的時候忘記帶草紙硬要跟我對分的人啦、拉屎的時候忘了帶草紙結果旁邊的也忘了帶的那個人啦……總之有很多情況的。」馮京蓮抓起自己長長的發尾,一邊玩一邊說。

  「我完全搞不懂大人是跟茅房有仇還是跟拉屎的人有仇了。」許是跟馮京蓮相處有一段時日了,水禺也學會這種吐槽的說話方式。

  「呵呵,橫豎你會揮刀吧?」

  「如果有刀的話。」

  「仲孫,麻煩你替水禺拿把刀。」馮京蓮交代道。

  「是。」仲孫襲隨即回答,這其間還替她處理公事,以及分類從其他大人送來的請柬、密件和……為她在暖爐裡添柴火。

  水禺從沒見過仲孫襲拒絕馮京蓮的要求,但看得出來,並不是因為馮京蓮用上那種人人無法拒絕的笑容,而是仲孫襲自願的。

  「拿去。」馮京蓮交了封信給他。

  水禺立刻明白是有事要他去辦。

  「水禺,今天晚上你跟仲孫一起出去。」他前腳剛踏出書房,馮京蓮的聲音跟著追了出來。

  「是。」水禺應聲的同時,人已經不見蹤影。

  仲孫襲走過去把門關上,一邊數落,「他老學不會關門。」

  「也許再過一陣子吧。」馮京蓮不怎麼在意,話鋒一轉,「今年,歲時他們會回京過年,你知道嗎?」

  七年前,她在太平公主的幫助下,以「馮守夜」這個名字,重新假扮男人入朝為官,隔年張昌宗誣告魏元忠與太平公主的男寵司禮成高戩,使得前帝大怒,將魏高兩人下獄,太平公主和二張的關係徹底決裂。

  神龍元年正月,前帝病重,李氏擁護者,以宰相張柬之為首發動兵變,她和太平公主同盟的最大原因——張氏兄弟,在那次事件中遭受誅殺。太平公主因為誅殺張氏兄弟有功,受封鎮國太平公主,而她則是太平公主身後的一抹影子。

  那時候她只想殺了害雍震日半死不活的張氏兄弟,對權勢地位還不迷戀,卻積極的想讓太平公主拔擢雍震日。

  她的想法很單純:官越大,他越安全。

  如今在她的暗中幫助下,雍震日已為正四品上的忠武將軍,由於邊關的大小戰事不斷,所以他們總無閒能回來,回想起來,自從一心想著要成為朝臣,保護他之後,他們也有七年沒見了。

  她讓仲孫襲捎去許多封信,得到的回音卻很少,大部分是由仲孫襲轉述他和大伙的近況給她聽。她不是沒想過到邊關去看他們,手邊卻總有一堆事情要處理,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人脈,也不能有一日疏忽,畢竟這是個黑吃黑的地方,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在她算計別人的同時,自己可能也已在對方的算計中,她無法一日不知道朝中動向,別說懈怠,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也許,她是變了。

  但在這個利慾薰心的世界裡,誰能永遠保持純真不變?而她早就決定,為了守護最重要的東西,雙手血腥亦無所謂。

  「我很想說怎麼會不知道,偏偏我又非常瞭解你提起這件事的原因。放心吧,我會負責安排其他師弟,讓你和年時有一整晚的時間相處的。」仲孫襲正經的臉上難得出現笑容。

  「謝謝。」馮京蓮放心的笑了,那是只有面對一路陪著她的仲孫襲才偶爾會出現的。

  為了這抹笑,要他做什麼都值得。仲孫襲暗忖。

  「啊……還有一件事。」處理公事到一半,馮京蓮又道。

  「什麼?」該不會是想要求延長和雍震日相處的時間吧?

  馮京蓮覷著他,擠眉弄眼的說:「你該記得他叫歲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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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軍,看得到城門了。」

  聽見前方傳來的消息,騎馬跟在雍震日左邊的藍桂,開口道:「將軍,你送給妻子的禮物準備好沒?」

  在右邊的萬二模仿藍桂的語氣,「是啊,將軍,聽說夫人今年特別來長安陪你過節啊,你是準備好沒?夫人會失望的。」

  「夫人要是失望的話,一定會拿刀砍你的。是說……小京應該也配上真刀了吧?」藍桂的問題沒人能回答。

  在武館誰有資格配上真刀,是由師父決定的。

  「小京有在信裡提過嗎?我想她一定非常想用真刀問候你吧,到時候我們要閃遠一點了,小桂。」

  「小二,放心,我會閃很遠的。附帶一提,我不是看不起小京,我從頭到尾看不起的都只有二師兄而已。」

  「喂,前面和後面的話根本沒關係嘛!」一直默默任由他們說的雍震日終於忍不住開口。

  許是邊關戰事出現議和的曙光,他們才會放鬆許多,而且越接近長安,越能感覺到令人怠惰的平凡,從他們改變的稱呼和越來越多耍笨的情況來看,雍震日敢斷言,他們已經完全鬆懈了。

  「啊!抓到蟋蟀了!」萬二甚至開始抓起蟋蟀。

  「啟稟將軍,我發現一個在偷懶的傢伙,請用第七百五十二條軍法,嚴辦他。」藍桂指著萬二說。

  「你先告訴我第七百五十二條軍法是什麼。」雍震日白了他一眼。

  「嗯……就是把蟋蟀身上所有的條狀物拔掉以後再——」

  「欺負蟋蟀的人都是壞人!」萬二以正義的鐵拳狠揍藍桂。

  被揍得摔下馬的藍桂從地上爬起來,慢吞吞地擺開架式,「我有沒有聽錯?平常欺負蟋蟀的人不就是你嗎?」話落,換他以飛踢踹向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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