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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頁     寄秋

  寧知秋這也是誤打誤撞,一路從蜀地回到京城的路上挺無聊的,愛吃山芋的她便讓會醫的丫頭蠶兒收集山芋汗,然後用黃泥小火爐慢慢熬成塊,再磨成白色細粉。

  回府不久,萬氏就送他們一份大禮,好歹讀過書的她也曉得要回禮,人家做初一她不好不做十五。

  於是她讓桑兒去廚房點一份山芋餅,將自家帶進京的山芋讓廚娘去做,等做好了再把山芋汁粉摻入糖粉裡,和糖粉一起灑在山芋餅上頭。

  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只能說萬氏惡有惡報,或是說她蠢,後宅的險惡她不知曉嗎?居然敢吃「敵人」拿來的東西,還一點防備也沒有的吃光,她當家做主了就忘了只要有女人就有爭端,誰也不是吃素的。

  「貪嘴吃了就算了,起碼忍一下,碰了山芋汁頂多癢個一、兩天就沒事,偏她不肯忍,硬要尖抓,把原本輕微的癢症變成重症。」自個兒找死。

  看了會尖叫的醜臉。

  繼續掌中饋?

  成呀!只要她敢頂著那張臉出府與人往來,照樣化宴和各家夫人交際應酬,自是能手掌大權,至少這些年她打理得還不錯,除了將公中的銀子中飽私囊外,府裡沒亂過。

  可是她不敢出門,連走出屋子都再三猶豫,看著銅鏡中不再美麗的臉,她驚慌,她憎惡,她面容猙獰地想撕爛它,換張更年輕稚嫩的面皮,例如寧知秋嫩得掐出水的臉皮。她恨世子夫人,更恨自己為何貪嘴一口氣吃完整盤山芋餅。

  「別笑了,再笑就滾下榻了,你那小身板不禁摔。」唉!她一得意就忘形,這病沒得治。

  「你去瞧過那張臉了沒,哇塞!真是嚇死人了,我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趕緊用雙手捂面,我天生膽子小,怕看多了會作惡夢。」居然把自己搞得那麼修,也真夠蠢了。

  「你膽子小還敢下毒?」她分明去嘲笑人,藉著侍疾之名把人氣得連床都下不了,還說兩句看似安慰人,實則讓人病上加病的話落井下石,她這心夠黑了。

  但黑得好!她用的手段真是大快人心,不讓人死卻往死裡整。

  寧知秋不滿的起當,「我沒下毒呀!」

  「沒?」華勝衣舒巧。

  「你真沒想過會這麼嚴重?」一臉縱容的華勝衣抓住妻子的滑膩手臂,防止她掉下榻。其實真是萬氏自己忍不住,妻子這回頂多稱得上是惡作劇,吃不死人,是他們高估萬氏的忍功。

  寧知秋順勢偎入身後這座山的懷抱。「說好了一個月就一個月,我還沒玩夠呢!癢癢之後是巴豆,讓她拉到連站起來的氣力都沒有,再扮鬼嚇她,嚇得她夜夜驚夢、惶懼不安,疑神疑鬼的見到風吹草動疑心有鬼。玩到她承受不住,精神崩潰,最後半夜再發出幾聲慘叫,那我們就能收買太醫說她得了癔症,到時有病的人還跟人家爭什麼掌家大權,安心養病去吧。」

  「我們?」他挑眉。

  她咯咯笑的調戲丈夫,朝他青髭微冒的下顎胡摸一把。「夫妻是一體的,我玩得樂你不也開心?」

  他低下頭狠狠一吻。「妖精。」

  太壞了,壞到太可愛。

  「世上有太多的沒料到,一個癢症能搞得那麼慘,還不到十天呢!我就把中饋拿到手了。」太沒成就感了,害她滿腦子大玩特玩的計劃全用不上。

  寧知秋裝出「大志未酬」的沮喪樣,但閃著亮光的雙眸似在說快稱讚我吧!我是舉世無雙的大美人,人美聰慧,是世間少見的才貌雙全。

  「心急吞不了熱粥,萬氏已在府裡多年,她布下的人盤根錯節的盤據整座國公府,你不曉得誰是她理下的暗手,若她存心下點絆子,你是防不勝防。」他吃過這樣的虧。

  當初就是他的小廝慫恿他與人意氣相爭,他一時氣血衝上頭便動了手,然後曹國舅就死了。

  不論他有沒有要曹立德的命的意思,曹立德都是因他而死,他做錯了,就該反省,誰叫他被人蒙蔽,是非不分,以為自己再怎麼胡鬧也不會有事,全京城有哪個官員敢辦輔國公府世子。

  但他錯了,還是有人敢。

  萬氏在大街上哭著說都是她的錯,是她太寵孩子了才寵出京城一霸,她跑求大理寺要嚴加辦理,把他的壞習性改正,不求有功,福蔭百姓,至少也要堂堂正正地做人,不愧於天。

  殺人償命,一進大理寺就不可能無事出來,萬氏此舉就是要他死,她還收買人去擊鼓鳴冤,編列了教十條罪狀,表面上自己還去跟告狀之人賠禮道歉,因為教養出個不肖子。

  要不是他打小常往皇宮跑,深受先帝的喜愛,加上德太妃的求情,否則萬氏早就如願了。

  寧知秋胸有成竹的笑了笑。「人心是什麼,唯有利也,那位能給他們什麼,無非是權與銀子,能被收買的人心就不是問題,你要相信我,我能解決的,操縱人心是我長項。」

  她已經想到辦法要如何整治府裡被養刁的下人,輕視她稚嫩的人可有苦頭吃了,她向來最愛挑這種人下手。

  「我的,你是我的。」幸好他眼光獨到下手快,強橫地將人拘在身邊,不然他這一生也不會知道有人值得他如此深愛,為了她回眸一笑,他願化身石橋,等她從橋上走過。

  忽被抱緊,她訝然之後是止不住的笑意。「你真心悅我了是不是?你愛上我的美色。」

  「不。」

  「不?」她瞇起眼。

  「我心悅的是你整個人,不論是你的好,還是你的壞,你的一切都圈入我的心。」他圍起牆藏住她,唯有他能擁有。

  她嘴角上楊,心裡喜孜孜。「我喜歡這個「圈」字。」感覺很親密,將兩個人的心圈在一起,永不分離。

  「我亦然。」他低笑。

  「你聽說了沒有?」寧知秋覺得心口像有小鳥在跳躍。

  「聽說什麼?」

  「那位萬氏一聽到你將接任京衛指揮使,眼睛睜得有多大,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還把御賜的紫檀木琉璃彩繪牡丹如意屏風給推倒了,嘖!你說她力氣得有多大啊。」是氣得有多恨,拿件死物來出氣。

  「御賜的?!」他忽地坐定,愕然的語氣中笑聲很輕。

  「御賜的。」她肯定的點頭。

  華勝衣面上一板,露出嚴肅。「看來我得進宮一趟。」謝罪。

  毀損御賜之物輕則下獄,重者白綾一條、毒酒一杯,以死答謝皇家的厚德深恩。

  「拜見一下德太妃,若沒她拉你一把,此時的你早已身首異處。」點滴之恩,泉湧以報。

  當今聖上的生母是出身低微的宮女,她在皇上五歲那年便久病纏身的過世了,當時先帝憐他年幼便送他到德太妃宮中,由德太妃代為撫育,直到十年後才轉至皇子所,與年長皇子們同居一處。

  若沒有德太妃的庇護,皇上早在皇子的爭鬥中被當墊腳石給斗死了,感念德太妃之恩惠,皇上在登基後追封自己的生母為慈惠太后,還將德太妃當成母親,日常請安不曾落下。

  「不過我進宮也只是做做樣子,姑姑不會在意這種事,她只要我好心滿意足。」德太妃曾說過——我沒有皇兒,勝哥兒便是我兒。

  太妃娘娘將侄子視同親子,娘親護子天經地義,何須言謝,那也是割肉之痛呀!

  「再說了,毀損御賜之物的人也不是我們。」

  「大哥,大哥幫個忙吧!我求你了,念在我們兄弟情分上,請你務必要出面……」忽聞門外一陣吵雜聲,夫妻倆同時眉頭一皺,不太痛快。

  「何人喧鬧?」

  門口的下人回應道:「是二爺。」

  「他有什麼事?」兄弟情分?他幾時顧念過身在蜀地的兄長,如今卻來叫他顧念情分,著實可笑,他們之間哪有什麼情分可言。

  「不知。」誰曉得他來幹什麼。

  華勝衣吩咐,「讓他去偏廳等我。」

  「是。」

  他起身拉了拉微皺的上衫,將懷裡的妻子扶向一旁,下了錦煙蓉覃湘妃榻,輕輕喃語一句,「我去去就來,晌午過後無事,陪你上街逛逛。」

  來到偏廳,他在主位上坐下便道:「你找我有事?」

  看到意氣風發的兄長,華諾衣心裡五味雜陳。「有件事想找你幫忙。」以前,他一直活在大哥的陰影下,眾人只見到縱馬過街的兄長,無人識得輔國公府還有一位才高八斗的二公子,他只會讀書,在兄長盡情的玩樂時,他始終埋頭苦讀。

  娘要他忍耐,忍一時才有宏遠的將來,他不能像大哥那樣一事無成,只知胡鬧而無上進心,若要得到想要的就得更用心,機會是自己給自己的,不要相信身邊的人。

  他聽了,默默地當個影子,不多話也不彰顯自己,他在累積實力,在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可是就在他沾沾自喜,自以為出人頭地時,五品的翰林院待讀值得得意了,那是服侍皇上的近官,他可以天天見到皇上,與皇上近如咫尺,怎麼昔日的狂風暴雨又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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