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藥性發揮太慢,萬氏不自覺的去抓,她特意留的十根長指甲都抓斷了,可見她有多用力想止癢卻無果,反而把癢變成傷,渾身上下傷痕纍纍,她連自己最在意的臉都抓花了。
「大夫,你看多久才能好?」都傷成這模樣了,還能出門見人嗎?不如留在府裡養著。
陪皇上去祭天的輔國公父子回府了,他們先去見了華勝衣,敘話一番後便回正房。
這一瞧叫人嚇了一跳,萬氏完全變了個樣,昔日的妖媚風情全沒了,只留下慘不忍睹的抓痕,還久久未好的發出一股異味,好像有什麼東西腐爛了,腐肉臭味隱隱飄散。
至於明月閣改回無塵居,宋明月等人連人帶物被丟出院落,華勝衣偕妻入住一事,父子倆反應不一。
世子居處本應由世子來住,華勝衣並未剝奪世子之位,因此由蜀地歸來,理所當然要回到原來的住處,輔國公認為理當如此,那本來就是長子住的地方。
可是頗不以為然的華諾衣很不是溢味,同樣是親生子,為何厚此薄彼,他都住了好些年,為什麼要搬,不是世子就住不得嗎?還用那麼粗暴的手法丟人丟物,太不把他放在眼裡了。
誰說一定是長子承爵,當初長輩也有意讓他繼承國公府,所以才讓他住進世子正屋,畢竟長子若沒了,嫡次子是順位繼承人,他差的只有一份詔書而已,只差一步。
傳言早就死在外頭的人還回來幹什麼,存心給人打臉的嗎?妻子哭訴,淚流滿面,女兒驚慌,抱著他不放手,童言童語的說:「爹,你怎麼不在,有人欺負我和娘,我怕……」
她怕?
堂堂國公府的嫡出姑娘居然在自個兒府中受到驚嚇,這口氣是男人都吞不下去,一個該死的人憑什麼讓他的妻女受驚害怕?
夫又被請了來,重寫藥方的他苦笑的搖頭。「原本三日就能好全,只要不再抓,忍一忍就過去了,可是……」
不忍的後果是傷上加傷。
「怎麼忍?你光會說風涼話,分明是你的藥沒用,我剛抹上時是不癢,可過了兩、三個時辰又癢了,我順手一抓就抓破了皮,痛得我直打滾。」痛了不打緊還是癢,又癢又痛,真是折騰人。
可不抓不行呀!那種癢抓了以後很舒坦。
「夫人,這種事得你自個兒去克制,老夫治的是病,對症下藥,要是你忍耐得住早就好了,但是你又沒耐性的去抓,快好的地方又被抓傷,同一個傷口反反覆覆的受傷,你想它好碼?」只會潰爛,傷口越來越嚴重,日後就算好了也會留下難看的疤。
「有誰生病是自願的嗎?若非你醫術不精,我又何須平白多受這些苦。」癢個沒完的萬氏心裡不舒服,她心情暴躁的把氣出在大夫身上,認為是他沒盡全力醫治。
被人當頭喝罵是庸醫,「濟世堂」的大夫神色不快。「國公爺,尊夫人的癢症老夫看不了,煩請另請高明。」
一說完,他就要藥童收拾藥箱走人。
輔國公連忙上前一欄,好言相勸。
「大夫別惱,拙荊病中難免心口煩悶,出言不遜,看在她非出自本意的分上,給她開個藥舒緩舒緩。」
這女人是自找罪受,不就是癢而已,有什麼不能忍的,還像小孩子似的鬧脾氣。
雖是夫妻二十餘載,輔國公對萬氏的夫妻情分並不深,他心中念念不忘的是已逝的元配喬氏,因此對喬氏所出的長子便有偏愛,對萬氏及其子就少了一些在意和關心。
當初他沒想過這麼快再娶,想等孩子大一點再說,但是當年的太后、如今的太皇太后見他家中無主母持家,還要勞煩老姊妹費心,因而下旨賜婚,他才在守完一年妻孝後二度當新郎。
只是畢竟不是自己看中意的,又有些被迫的意味,他對萬氏便沒有那麼看重,只給了她一個孩子便算交差了事。
只要她對孩子好,他可以忍受自己的枕邊人是她。
國公爺給了他台階下,大夫順勢道:「我也不是不給夫人治,但還是要看她自己,這症狀唯有一忍,不忍不行,最怕抓了,一抓就癢。」
「這……」還真是難為了。
此時有道小小的輕軟嗓音當出來——「把人打暈不就成了。」暈過去就毫無知覺了,哪還會癢。
「哪能把人打暈了,用安神香還差不多……」為之失笑的國公爺順口一接,驀地他覺得說這話的人挺有趣的,轉過頭一看,瞧見個芙蓉面、柳葉眉、紅菱嘴的小姑娘,大大的眼睛盛滿會說話的水波,他問道:「你是哪個?」
「我是世子夫人。」寧知秋一眨眼,笑得特別甜人。
一聽她自稱世子夫人,他又笑了。「你知道我是誰嗎?」
「世子的爹。」她雙眸亮晶晶,活似鑲了琉璃珠子,流光閃爍。
聞言,他哈哈大笑。「沒錯,我是世子的爹,也是你的爹,大愚即大智,你很好,那小子沒挑錯老婆。」
哎呀!被公公看穿了,他們父子倆怎麼都生了一雙利眼呀!叫人玩不起來。「爹,媳婦給您行禮了。」
她一福身,姿態幽靜如畫。
「我身上沒帶見面禮,過幾日我讓人送去無塵居。」
人和人的緣分就這麼奇妙,寧知秋入了國公爺眼緣,他看她樣樣都好,人嬌美,性情靈慧又古靈精怪,他越看越滿意,是打著燈籠也挑不著的長媳好人選。
「誰說沒有,我不就收到了。」她雙手一捧,故作沉重到捧不動的姿態,手都要往下垂。
他好笑地問「給了什麼?」
「心意。」
驟地,他不笑了,目露深意,眼中多了激賞與讚許。「好、好、好,你很好,我兒子撿到寶了。」
「我也常這般告訴他,要他懂得珍惜。」不扮拙的寧知秋露出清亮無濁的眸光,瞬間一張瑩白小臉美得叫人不敢直視,萬千光華彷彿集於一身,明珠去塵揚輝。
聞言,國公爺笑意滿眼。「我兒以後就拜託你了。」
「爹,我性子憊懶。」她盡量,但別指望她盡心。
憊懶性子……他沉厚的笑聲從胸腔中發出。「你若非我兒媳,定是忘年小友,年紀輕輕就如此豁達。」
這邊相見歡,那邊的萬氏是一臉陰沉,見他倆越談越起勁卻對她置之不理,心裡那團火越竄越高。
「國公爺,妾身這次的癢症來得蹊蹺,肯定是有人在吃食上動手腳。」她不信好端端自己會癢得受不了。
「嗯,是該好好查一查,上回婆婆讓人送到我們屋子裡的糖蒸酥酪和百果蜜糕被貓弄髒後,我們往窗外的花樹底下一倒,結果不到三日花樹全枯死了。」要查大家一起查,看誰禁得起查。
輔國公一聽,眉毛往上挑高。
「你送來的山芋餅是打哪來的,我吃了以後晚上就發癢了。」不管是不是,她都咬定是她做的。
寧知秋一臉純真的道:「山芋是蜀地帶來的,給府裡的廚房做的,婆婆掌管著中饋,府中一切自是由您管著,我不過張口讓人去做而已。」
她的意思是府裡都歸萬氏管,她要吃個點心也要透過廚房才有,廚房做什麼她吃什麼,沒得挑。
這也是一種告狀,表示萬氏管太多了,連小倆口的吃食也要管,身為府裡的主子還要看人臉色。
一說是廚房做的,萬氏怔了一下,心想怎麼不是她親手做的,這樣不好栽贓。「那你一路拿過來——」
她打斷萬氏的話,「婆婆,我是世子夫人耶!怎麼會自己提食盒,您看我這身板提得動嗎?是廚房的李嬤嬤提到您院子門口再交給我的丫頭,我們就進來了……」
第十一章 當家的手段(1)
「什麼,把中饋交給世……世子夫人?!」
萬氏的癢症沒好嗎?
當然是好不了,也不會讓它好,時不時癢一下也挺有趣的,她自個兒都習慣要抓一抓,把快好的痂又給抓破了。
基本上,她算是毀容了。
怎麼能不毀了呢!癢了就抓,抓了就傷,傷了以後更癢,週而復始,她想好是難上加難。
即使後來她讓人用綢緞剪成條狀包住兩隻亂抓的手,可還是癢呀!她便改用蹭的,用包住的手去蹭癢處。
只是這力道上控制不住,蹭呀蹭地,依舊把皮蹭破了,沒有及時上藥,傷口就更嚴重了,等到發現時已經紅腫化膿,有些腐肉已經爛在裡面,必須挖出來才不會繼續爛下去。這一挖,萬氏那張臉還能看嗎?
可是為了活命,她還是挖了,一張臉坑坑洞洞的,見不得人,她用面紗覆面,遮住臉。
「我只是加了山竽汁而已。」那是毒嗎?又害不死人。
「山竽汁?」
「山芋的皮削掉,會流出一種乳白色汁液,手若碰到汁液就會癢,但用水洗掉了就沒事……」是帶了點輕微毒性,但不致命,就是處理上有些麻煩,要放在水裡削皮,或是直接煮熟了再剝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