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食指推開她的腦袋,「那就努力啊。」不到兩秒鐘,她的腦袋又自動回到他的胸口,她賴他,賴得自然而然。
她老說不公平,這才是不公平,她不喜歡「章赫之」卻愛上章赫之的胸口,她不想當章赫之的女朋友,卻享盡人家女友的權益。
惡質吧,這種女生。他真替章赫之不平。
「努力什麼?」
「每天自我催眠,騙自己說你其實很喜歡章赫之,然後每天愛我一點點,慢慢的,你就會真心愛上我。」他盜用她的句型。
她仰起臉望他,紅紅的嘴唇誘人。「如果愛上你那天,我就要死了呢?」
他想親她,又怕被批評欺負弱勢團體。「你怎麼知道我不會此你早死?」
「當然不會,你那麼健康。」
「你看不見我,你只是『以為』我很健康。」
「你不健康嗎?」憂鬱畫上眉間,商天雨在心底架構劇情。所以他才和她一樣,選擇這個連空氣都飄著淡淡鹹味的小漁村,度過最後光陰?
「對,我的眼白是青色的,皮膚是橘色,如果你肯再和我靠近一點,就會發現我的左腳開始出現腐爛跡象,我的代謝出現重大問題,再過不久,我也要坐太空船飛回外星球,運氣好的話,我們可以坐同一班機。」
她聽出來了,他在玩她。「你很煩,知不知道說這種話會讓人擔心!」
「那你知道,你不肯就醫,老說些天方夜譚,有多讓人擔心了?」
她低頭,扯著他的鈕扣,頰邊掛上抱歉,「對不起,我對你真任性,我知道任性的女人多讓人討厭,可是你對我太好,好到我以為你會無條件包容。」
好啦,幾句話,她又堵上他的嘴巴。
摸啊摸,她摸上他的大手,把他的手拉到面前,用自己兩隻小小的手心包裹,冰冰的,她的手,溫溫的,她的心。
任性,讓女人好聿福。
「我有個同學長得很美艷,金髮碧眼,身材媲美名模,我們都叫她小妮可基熳,她是標準的千金嬌嬌女,她有很多男朋友,但總是交往不久,她很納悶,為什麼自己條件這麼棒,卻等不到好男人?」
章赫之對小妮可基嫂一點興趣也沒,可他還是很捧場的問:「她的脾氣不好嗎?」
「嗯,她太任性。」
「怎麼說?」
「她上課發燒,我們要送她去醫務室休息,她不要,非要打電話叫她男朋友來送她回家,可是她男朋友也在上課啊,她才不管,對著手機生氣,說:『如果你五分鐘不出現,以後就不准出現在我面前。』」
「果然很任性,不過生病中,可以體諒。」
她搖頭。「有次我們去買東西,她大包小包買好多,硬要男朋友來接她,還打手機說謊騙他說她出車禍了,要人家趕快來救她,不久,她男朋友趕來了,發現她根本沒事,他氣瘋了,原來那時候,他正在進行一場面試。」
「這就有點離譜。」
「離譜的事才多咧!她睡不著,凌晨三點打電話要男朋友幫她唱催眠曲;男朋友發燒,她偏要和對方開著敞篷車去兜風,害人家的感冒轉成肺炎;她突然想吃中國菜,不管多晚,都要男朋友馬上替她端過來……她常常說自己倒楣,永遠碰不到好男人。」
「好男人也需要好女人。」
「我跟她說同樣的話,結果,她哭花眼線告訴我,『我才不是耍大小姐脾氣,只是在享受被寵愛的感覺。』那時候我不懂,現在,我懂了。」她緩緩點頭。
「懂什麼?」
「那是一種對寵溺無限上網的沉迷,而且,始作俑者是男人。」
他一臉不贊同。「這種話太強詞奪理。」
「要不是讓阿譽哄著、寵著,我不會在離開之後,那麼痛苦;要不是你對我無條件包容,我不敢對你予取予求,卻自私地不給回報。瞧,女人都是男人寵壞的。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哪兩個?」
「第一,和我保持距離,不要再受我欺凌……」
「我選擇第二個。」他想都不想,直接說:「沉迷吧,我願意對你無上限寵溺,我願意愛你疼你把你寵壞,並且不要求回報。哪天,你覺得罪惡感太深,就和我回台北看醫生,如果醫生太高明,沒收你的太空船,到時候,我發誓,你要去把那個阿譽從杜絹手裡搶回來的話,我一定昧著良心當幫手。」
她鼻子頓時酸了起來。「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對你好,不難,對你不好,才困難。」
「你和阿譽真的很不一樣,阿譽從來不會說這些好聽話。」
是嗎?原來,她的病逼出他的潛能,他可以不擺臭臉、他可以甜言蜜語,他甚至可以忘記,她是晴天的妹妹。
「那麼晴天和跳跳都很委屈。」
「阿譽不說,但是他做;阿譽的嘴巴不好,但是他的人很棒。」無論如何,她都會站在阿譽那邊。
章赫之又不滿了。「我說我也做,我的嘴巴和人一樣好。」
「對咩對咩,當情人,你比他更高竿。」她丟給他一個甜得化不開的笑臉。
「如果他不介意,我很樂意給他技術指導。」
「那杜絹一定很感激,她會發好人卡給你,表彰你對他們婚姻的盡心盡力。」
「我要收集幾張好人卡,才能換到你的愛情?」
他的話讓商天雨停電三秒,發電機再度發動時,她問:「完蛋了,你身上是不是偷藏了罌粟花的毒?」
「為什麼?」
「你讓我染上毒癮了,我戒不掉你的溫柔,戒不掉你的呵護,哪天你不在了,我怎麼辦?」
「我怎麼會不在?」
「所有我愛和愛我的人,到最後都會離開。」這是經驗不是胡謅。
他捏捏她的臉,許下承諾,「我在,除非你叫我離開。」
「這是承諾?」
「是承諾也是宣示。」他一把抱起她放在椅子上,輕聲問:「讓我背你,好不好?」
他懷念以前,背上軟軟暖暖的感覺。
「好。」她喜歡背背,喜歡阿譽寬寬的背,貼在上面很安全,作家先生,也有相同的背吧?
她張開手臂、張揚笑臉,他轉身讓她附在背上,聞到讓人熟悉的味道。
怎麼辦?越來越喜歡他了,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善變的女人,同時開始擔心,自己會不會在阿譽背後劈腿。
章赫之背起她走出家門,他一路走一路說話,他有很好的形容詞,形容這個她熱愛,卻看不見的小漁村。
前面的路上有人在收魚乾,空氣裡有魚腥味,也有豐收的味道……學校下課,髒兮兮的小孩子像蝗蟲般湧出,校門口賣芋冰的小販身邊,圍了一堆吵鬧下休的小孩……賣菜的大嬸穿著花洋裝,嘴巴擦了紅唇膏,要去活動中心唱卡拉OK……
他是她的眼睛,告訴她,這個世界正在進行,不管開心不開心,他們都只能向前走,不能回頭。
「你很無聊呴,都不必賺錢哦?」阿樂背著書包,朝他們跑來。
以前他覺得姊弟戀沒什麼不好,現在覺得很糟,因為姊弟戀,姊姊很閒的時候,弟弟還被關在學校裡,然後就會出現一個吃飽沒事做的男人誘惑姊姊劈腿!
章赫之不理他。
「跳跳,下來走啦,你都不知道很多人在看你們呴!」阿樂氣急敗壞的又追上去。
商天雨卻笑著搖頭。「我又看不見,至於前面的明眼人,他都無所謂了,我有什麼好怕。」
事實上呀,她愛靠在他的背上,愛勾住他的脖子貼到他頸上,愛不停地聽他說話,愛和他變成連體嬰,相偎相依。
「我真的無所謂。」章赫之也笑。
阿樂凶狠的瞪他。「知道你的臉皮很厚啦!跳跳是小姐,你不要害人家說她的八卦。」
「你擔心被傳八卦嗎?」他不跟阿樂說話,偏頭問背上的女生。
「不怕。」
「怕不怕人家說你是我的女朋友?」
「不怕。」愛傳就讓人家去傳吧,造福大家的茶餘飯後也不錯。
「怕不怕傳到阿譽耳裡,讓他認妹夫?」
妹夫?想太多,商天雨大笑。「不怕。」
「很好,都不怕的話,我們可不可以甩掉囉唆的小男生?」
「怎麼甩?」
他們聊他們的,絲毫不把阿樂放在眼底,氣得他臉紅氣喘,腫脹的臉頰像河豚,恨不得和眼前的男人幹架。
「我跑快一點,把他用掉!」
天壽!他們討論得很光明正大哦,也不想想誰是原生野雞,誰是飼料雞。
「可是你背著我,跑不快。」
「不相信我的體能?」
「不是啦,阿樂是青春期小孩,像猴子一樣,成天跳來跳去,精力旺盛沒處發作的時候,還會想找人打架發洩精力,而你……」
「我怎樣?」
商天雨在人家背上,很殘忍的批評。「你是中年體殘學院的院生,一定跑不贏他。」
中年體殘學院?太瞧不起人了,雖然他長年坐辦公室,但是人參也吃掉不少條,體力沒問題的啦!
「是嗎?試試看。」章赫之朝著阿樂挑兩下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