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稱京城商界之霸的路雲深,年紀輕輕,卻能在短短幾年之內將原本已令人眼紅的路家商行版圖更加擴張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和他交手過的眾人的感想,一致不脫他做生意快狠準的手段,但所有人也都承認光憑這三點要想成為今日的「京城之虎」還不夠,重要的是他天才般的商業頭腦才是他成功的利器。也因此,「京城之虎」才有橫霸京城商場的條件。
所以啦!當一個多月前路爺為了新婚妻子當街揍得三個混混斷手斷腳、至今還不知被關在哪座衙門牢裡吃老鼠肉的傳聞出現時,沒有人會感到驚訝,反而在那時才得以窺見他對妻子的保護佔有慾。因此,大家對路夫人的好奇心愈來愈旺盛了。
只是,雖然路爺的脾氣猛爆、硬酷又不講人情,還曾有偶爾心情不爽把個不聽話的對手倒吊在樑上三天動私刑等可怕傳聞;但他那張勉強稱得上好看的臉,配上他極陽剛的體魄氣概,反倒在人們眼中成了一種所謂粗獷的男性魅力,這在文人、白面書生當道的京城可是很少見的;所以他光是往街上一站,就足夠使得一堆大小姑娘家芳心不由自主怦怦跳,如果再加上他的身份,就更不得了了。
打從路家少爺十四歲後自鄉下養病回來,上門要為他介紹姑娘家、撮合姻緣的媒婆便不曾斷過;但怪的是路家少爺總是看也不看,一律回絕。直到路家少爺成了路家主子爺的許久前,媒婆早已不敢再上路家門──因為沒有人想再被人從門口直接丟出去第二次。從此,媒婆的身影自路家絕跡。
即使有人因此猜測路雲深將所有精神專注於不斷擴張的事業上,所以才沒心思成家;但,上路家的媒婆絕跡了,可不代表想成為路家少奶奶、夫人的姑娘也跟著死心。除去路家的表親千金、幾個和路家有生意往來的閨秀小姐,再加上……現今徐老太爺的寶貝孫女也算一個,其他曾與他有過往來接近的各式身份姑娘更是不少,因此許多人都在猜想,甚至下賭注,最後到底是哪個幸運的姑娘會榮登路家夫人的寶座……沒想到,所有人都猜錯了。
幾個月前,當路家忽然張燈結綵、路家主子爺成親的消息火速在京城傳開來時,根本沒有多少人在事前知道這事,更遑論知道和路雲深拜堂成親的姑娘是哪戶人家的千金閨女。
後來,有關路家新夫人的身份、來歷才慢慢在京城間傳了開來。不過就算人們知道路家夫人在嫁入路家之前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千金,只不過是南方小鎮酒肆鋪的女兒,但聽說路夫人美若天仙,聽說她就是以美色和酒迷住了路雲深的心,才得到路家夫人的位置……不過,這一切聽說都只是聽說,因為少有人能證實所有關於路夫人的傳聞。更何況,路雲深還將她藏得緊緊的,外人幾乎不曾見過路家夫人,直到路家主子發狠打斷三名混混手腳的那一天、直到今晚──
果然,當魁偉懾人、氣勢百岳難撼的路家主子爺親自攙扶著一名艷色照人、一身紫衫貴氣的女子下馬車,現場立即引起一陣騷動。而當這宛如天造地設般的兩人一路從大門口走進大廳,人們不但爭相競睹路家夫人的真面目,也替這場宴會掀起另一波話題和高潮。
對於人們不斷投射過來、飽含各種臆測的眼光,洪夏衫因為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再加上身邊有路雲深在,所以她並不緊張。
沿路上,不時有人和他打招呼,同時向她問候,她一律以微笑點頭回應,一直到他們抵達徐家大廳。
只見華麗中尚透著穩重的大廳裡,一幅繡著百壽圖的大軸高掛、百根壽燭點亮了整個廳堂,而一名高坐太師椅上,正接受不斷進門的人祝賀的華衣老者,便是今天壽宴的主角──徐貴盛老太爺。
一屋子的熱熱鬧鬧,似乎也讓老太爺很開心;而這時,他也一眼瞧見遠遠進廳來的路雲深了。
路雲深一踏進廳,意識到他出現的眾人立即自動讓開路,因此他也就這麼毫無阻礙地扶著夫人、大剌剌地直接走到徐老太爺跟前。
徐老太爺自然看到了他身邊的美麗姑娘了,精銳的面容因為笑容而起皺紋,微瞇起來的眼睛也閃動笑意。
「老太爺,小侄為您祝壽來了。」龐然身軀立定太師椅前五步外的距離,路雲深露齒颯爽道。「胡同,把祝壽禮呈上。」隨即對身後的胡同吩咐。
胡同不慌不忙地把捧在手上的一隻長錦盒交給一旁的總管。徐家老總管接過。
「賢侄,你今天總算肯帶著新媳婦來給我瞧瞧了。原來這位就是你等了好些年、非娶不可的姑娘嗎?」絲毫不顯失禮地打量著眼前容貌不輸自家孫女、氣態落落大方的女子。「侄媳婦,老朽在這裡先對你說聲抱歉,你和賢侄成親那日,老朽剛好不在城裡,所以沒去喝你們的喜酒。」
「老太爺,沒關係,小女子不介意。」聽得出這位彷彿看盡許多事、令人不由得心生敬意的老人家早已經清楚他們的狀況,洪夏衫趕緊搖頭。
徐老太爺呵呵笑了。「本來我以為有機會得到侄媳婦親釀的酒當壽禮呢,看來我得失望了。」
「老太爺若不嫌棄,小女子很願意為您釀一壇適合您喝的酒。」既然他是雲深的長輩,又是對他有恩的人,她真心地答應下來。
徐老太爺眼睛馬上一亮,宏亮的笑聲隨即響徹大廳。「哈哈哈!太好了!我這賢侄果然娶到了個好媳婦兒啊。」懂得孝敬老人家。這令他心情大暢,對她的印象更是大好。
向來不愛旁人和他分享妻子酒釀的路雲深,這回倒是難得的沒出言反對。
之後洪夏衫才知道,原來她公公早在他們之前就已到達,不過只待了一會兒便離開。徐老太爺偷偷說了,他是去會養在西街的二姨太去了。
稍後,壽筵熱鬧開席,路雲深被開心的老太爺拉去坐同桌,而她當然是被下人帶往女眷桌。
檯子上,戲班子正搬演著精采的麻姑獻壽,讓台下主人、賓客看得目不轉睛、大聲叫好。
坐得離戲檯子稍遠的洪夏衫,其實對看戲並沒有什麼興致,更何況她覺得自己此刻更像戲台上被觀看的主角──打從她一坐下,同桌所有一個比一個打扮得艷麗、香粉味重得讓她直想掩鼻逃離的姑娘女眷們,就很不客氣地朝她全身上下打量,眼中顯現出好奇、輕鄙、嫉妒、羨慕;更有人毫不掩飾地當著她的面,就和身旁之人寒寒串串說著什麼以為路爺會與路家的表小姐成親呢,還有人插嘴反駁說是徐家的孫小姐……
「……唉唷!不管是表小姐或孫小姐啦,她們全都配得上路爺,那才叫門當戶對嘛,你們說是不是?」某個風韻猶存的紅衣大嬸聲音稍大了點兒。
有幾個閨秀小姐膽子也大起地紛紛點頭附和。
「是啊、是啊。路家家大業大,要成為當家夫人,當然要有稱頭的身份才行。」
「沒錯。唉,可聽說路家的新夫人只是個酒鋪出身的,這根本是侮辱了路家嘛。」
眾女眷你一言我一句,言語愈見尖酸刻薄。難道她們不知道當事人就坐在她們旁邊?錯!其實路雲深帶著新夫人參加宴會的消息一傳開,這些女眷為了目睹傳聞中路夫人的廬山真面目,跑得比誰都快。老實說,路夫人比傳言中還要美是令她們驚訝了些,但她們可不會因此而減低批評嘲諷的火力。
路夫人一坐下來,她們立刻就知道她是誰了。
洪夏衫全聽到了,不過她們說她們的,她吃她的。
這筵席的菜色不油不膩,正好她也餓了,所以她吃得很痛快。
其餘人沒想到她被明嘲暗諷地罵,還能面不改色,而且還沒啥好人家小姐形象地大口大口吃菜,反倒令她們傻眼得慢慢停住嘴,面面相覷。
「喂,路夫人……」終於有個一臉傲慢的千金小姐忍不住叫了她。
洪夏衫剛好把最後一口百味羹吞下肚,吃飽了。放下碗筷,她抬起頭來,朝正對面的千金小姐綻出意外的芙蓉笑靨。「咦!原來眾位姐姐妹妹知道小女子的夫婿是路爺啊?辛苦大家了。這酒菜我剛嘗過,美味得很,大家應該渴了、餓了吧?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留下目瞪口呆、表情尷尬的一桌娘子軍,她瀟灑起身離開。
她直接往路雲深所在的方向走。不過,當她在不遠處看到路雲深身畔不僅有個青春貌美的姑娘緊挨著他坐,還不避諱地用愛慕的眼光盯著他,並替他慇勤夾倒酒時,她的心冷不防一窒,停住腳步,然後下意識地往反方向移動。
遠離鬧烘烘的筵席場合,一會兒之後,她察覺到自己似乎走進了徐家的一座側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