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被他鉗住的右腕,非常痛,痛到整只右手都因血液不通暢而腫脹,通紅麻木。
「陸小姐,就請你多一些對人應有的體諒吧。」他略略一揚另一手,讓遠處一角打著哈欠的服務人員上前善後,只留紅酒和點心在幽微的桌面上。
他們看似親密平和,手扣著手,實則暗潮洶湧,尖刻相鬥。
她早已淪入劣勢,卻死都不肯吭一聲。要她跟這種人求饒,還不如讓他活活擰斷她的手算了。
「我無意跟你對立——」
「那你現在的行為叫作什麼?」
他淡淡苦笑。「你好像到現在都還沒搞懂自己的處境。」
「誰能讓我懂?你嗎?」
「事情會搞成這樣,你自己多少也有責任。畢竟大家原本井水不犯河水,你卻魯莽地闖進別人的地盤,壞了別人的好事。」
「我根本什麼都沒看見!」
「卻讓別人看見了你。」
「但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在搞什麼我也完全沒概念!」
「誰會相信?」
這個俞慧東!她恨透了他這種雲淡風輕的德行,彷彿他這麼做也是情非得已。
「陸小姐,我只想盡快了結這項失誤,把一切損失和可能的傷害降到最低。你如果不配合,只會增加我們雙方的困擾,對你並沒有好處。」
「所以呢?你要我配合什麼?」她切齒狠狺,右腕的痛楚已逐漸竄往上臂,抽刺到她的肩窩。「配合先前那對雙胞胎玩那種下流把戲嗎?」
「我承認我找的幫手,人品不怎麼高明。」呵呵。「但是比起你之前可能有的遭遇,應該算是幸運。」
「你也未免太抬舉你自己!比起之前追擊我的那兩名壯漢,起碼他們擺明了就是要給我好看,而你呢?明明是敵人卻硬跟我裝朋友,明明意圖不詭卻跟我賣弄親切。他們的舉止很過分,但你比他們更可惡!」
他幽幽凝睇她氣憤的嬌顏,若有所思。
幹嘛?他有本事就回罵啊,動手打人也無妨。事情若是搞大,她能逃跑的機會及奧援也就愈大。可是他不中計,也沒有什麼積極反應,卻又持續著懾人的脅迫性,透過他陰狠的鉗握,靜靜洩漏他有限的耐性。
「你說得對。」
她皺眉回瞪。
這人怎麼這麼……捉摸不定?他究竟在講什麼?
「我也覺得我很虛偽。」他沒轍地輕輕長歎,垂望被他捏在掌中的纖細手腕。「我一直努力扮演正人君子,對你保持紳士風度,因為你是真正的淑女。品味、教養、談吐,都非常地高雅迷人。跟你談話,好像自己都會被提升到另一種層次,尊貴的境界。」
她的痛斥卻點醒了他。
「現在我才想起來,我不是這種人。」俊眸陰森一抬,箭簇一般地釘入她的腦門。「你找我麻煩,只會為你自己惹來更大的麻煩。」
她隱隱寒顫。這才是他的真面目?
「我不打算跟你談條件,你也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低醇的囈語,吟詩般地迷離。「一旦你越界,我就越界。」
什麼意思?
「我一直都把你保護在安全範圍內,就像去野生動物區遊玩一樣。」他極具耐心,像對小孩說明似地哄勸。「你乖乖待在安全範圍裡,就不會有事。當然了,安全範圍裡難免會有不入流的傢伙,做出毛手毛腳的低級舉動,像雙子星那樣。但他們的危險性不會高過安全範圍外的獅子老虎,那些是會真正傷害你的猛獸。」
他跟她說這些做什麼?
「你在阿聯國那裡搞砸了我們的大案子,我正要收拾,你卻又在這裡給我捅簍子,逼得我不得不離開原本的崗位,出面搞定你。現在,請你好好地待在這裡,讓我的夥伴安心地在那裡搶救這件大案子,別再到處亂跑,增加我們的困擾。」
「你要把我扣在這裡多久?」
「看我的夥伴們還要收拾善後多久。」
「之前你不是跟那對……雙子星說,扣押我四十八小時就好?」現在只剩二十個小時不到,應該就快放人了?
「那是指我出面收拾殘局所需要的時間。但我現在人在這裡,收拾殘局的是我的夥伴,我怎麼知道他們要多少時間才能搞定?」
「所以我就要一直跟你耗在這裡?!」
「相信我,我也很不願意,以色列這裡能做的生意並不多。」世上最會做生意的猶太民族與阿拉伯民族,早已盤據此地。「但你若肯好好配合,乖乖待著,我保證你會平安無事,直到放人為止。你不妨放寬心,當作自己是來這裡度個小假,我也替你選了個相當不錯的地方。」
他以視線帶領她觀望四周,怡然自得。
「這裡本來是修道院,相當安靜,現在是提供全球旅客投宿的招待所。價格不便宜,但還算合理,感覺滿像普羅旺斯的莊園。」作為他暫時囚禁她的牢籠。「事情若告一段落後,你就可以離開了。」
「如果是這樣,為什麼剛才服務人員要把我看作是你太太?」是不是他故意這樣跟別人說的?
「不然呢?」他好笑。「你希望我怎麼跟人說?」
「我不想和你這個人扯上任何關係。」即使是為一時方便的虛假說辭。
「是嗎?」俊眉懶懶一挑,不以為然。「我倒覺得我們在飯店撞見彼此的時候,你對我還挺有好感的。」
「那是你個人的偏見!」
「別激動。」夜深人靜,擾人清夢。
「我根本就不相信你的這些說辭!一個曾經虛偽作戲愚弄我的人,現在說的話還會有多少可信度?你又拿得出什麼憑據證明你現在講的不是謊言?我聽來聽去,只覺得這些全是以你的利益為考量的詭辯。你講得好像事事都有為我設想、給我體諒,其實背後盤算的儘是你自己的好處!」
他撐肘支著頰旁,垂眸不語。
「你們在做什麼勾當,關我什麼事了?就算我在飯店晃到不該晃的地方去,那也需要我付上被人這樣挾持的代價嗎?」
少把她當傻子來耍!
「是你們不法在先,就一路用不法的手段來處理我的事。你的心態可惡,你找的幫手可惡,你現在的軟禁更是可惡,還好意思叫我當這是在度假?你或許很擅長也很習慣於自欺欺人,但我不是!」
「好吧。你要這麼想,就隨你吧。」
「少擺出一副好像拿我沒轍的德行。你若真有那麼一丁點誠意,就放我走。」
「恐怕不行。」
「我一個局外人,會壞了你什麼好事?」
「難說。你之前跑去辦事處求援,不就跟那個不是安全人員的安全人員抖出一切經過?」
「那是……」她只不過是為了……
「還好消息是走漏給我們自己人,但是現在放你走,等於又在提高我們被你洩底的風險。所以,不管你信不信我這一套,都請你好好待在這裡。我再說一次,只要你待在安全範圍裡,你絕對是安全的。」
「喔,是嗎?」她惡狠狠地瞇眼。「這安全範圍裡也包括你的存在嗎?就像先前那對低級的雙子星一樣?」
「看你?。」他疲憊地垂眼挑眉。「如果你寂寞,我不介意幫你解悶。你想用什麼方式打發時間,我都可以奉陪。反正我也被困在這裡,動彈不得了。」
「我一點都不覺得你有你說的那麼清心寡慾。」做作!
他哼笑。「你又自以為多聖潔?我看雙子星陪你玩的時候,你還滿爽的。」
她猝地一巴掌重重甩去,打偏了他的頭。
他暗暗咬牙,猛然回她的也是一掌。
第三章
她沒有料到,他會直接反擊。
他憤恨襲來的巨掌,橫越桌面,一把抓住她後腦,粗暴地幾乎將她整個人揪起,迎上他傾身而來的重吻。他野蠻地、狠勁地以唇懲戒她,健壯的頸項筋肉都為之抽動,讓她知道不好好收斂自己的囂張會有什麼下場。
他從不用拳頭教訓女人,他用別的。
這是毫無浪漫可言的折騰,她被吻得腦門爆脹,後發快被他的手整把揪斷,痛得她皺臉尖叫,卻全被重重抹入他的唇舌裡。
他竟敢這樣對她?!而且他的吻……下流至極!
他很清楚地傳達了他的情緒、他的力量、他的耐性。本以為這個陸貝翎不過是個嬌嬌女,不出他一隻小指的能耐就可以把她搞定。本以為她就如外表那樣精緻易碎,稍稍恐嚇就可以鎮住,隨便哄哄就可以安撫。哪曉得,她會這麼難伺候,頻頻以她的大小姐脾氣踩他的地雷,挑釁他的容忍底限。
他不知道如何對付大小姐,但他知道如何對付女人。
寂靜深夜,只亮著小燈的幽暗餐廳一隅,沒有聲響。偶爾傳來的難受悶吟,也被悍然吞沒,取而代之的是他刻意洩漏的唇舌糾纏聲,以及愈發大膽的吮噬。
狠然鉗著她後腦的巨掌,轉而揉捏起她纖細頸項,像是在為她頸後按摩,每根手指的力道卻充滿肉慾,似要引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