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靜地看著她。「你想說什麼?」
「我知道你一直很渴望成功,你是那麼的努力工作,而我卻一點都沒有辦法幫助你。但是她不一樣,她的條件很好,比我好上不止一千倍、一萬倍,如果你能夠得到她父親的幫助,以你的天分與才華,一定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嶄露頭角,飛黃騰達。」
他看著她,雖然她是那麼憂慮,他的表情還是依然冷靜。
「在你眼中,我是什麼樣的男人?」他只是這麼問她。
「我愛的男人。」她認真地回答。
「既然這樣,就專心愛你的男人,不必去想一些根本就不可能發生的問題,更不必去猜測那些不會發生的結果。」他這麼告訴她。
然而,這一番話並沒有讓她釋懷。
「如果這樣,那麼,我們就先訂婚吧!」她對他說。
他瞪著她。
她拿出戒指,這是她在馬路邊的飾品攤,買到的一對廉價白金戒指。「這裡有兩枚戒指,我們彼此就是證人,讓我們自己為自己許下訂婚的承諾。」她溫柔地說,並且拉起他的手,打開他的手掌,將其中一枚戒圍較大的戒指放在他的手心上。
但是,他收回手後,卻將戒指留在桌上。
「永遠不要再用這種方式,考驗我對你的愛情。」他這麼對她說,臉上的表情沒有改變,冷淡的聲調卻透露一絲慍怒。
而她,卻因為這樣的話,感覺到受傷。
但是她將戒指收回,沉默地嚥下傷心,吞下眼淚。
之後,一整日,她沒有辦法再微笑。
因為他生氣了,既然在事業上不能幫助他,她衷心的不願再造成他的壓力與負擔。
隔天早上,她起床後將戒指暫時擱在床邊的櫃子上,打算今日下午拿到公園,埋葬它們。
然後,她如往常一樣,匆匆來到廚房為他準備早餐。
等他吃過早餐,離開兩人共居的小套房後,她回到房間,發現戒指已經不見。
她找了很久,才突然看見,就在他的枕頭上留了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
「戒指,我先收下。」
看到紙條,她愣了一下,簡短的留言,一向是他的風格。
接著,笑容就不自覺地在她臉上蕩漾開來……
她站在床邊,一個人傻傻地笑了很久。
因為,這一刻,她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什麼叫做幸福。
電話響了好幾聲,秀賢回過神後拿起話筒。「您好。」
「我剛離開機場,」手機裡傳出車門「砰」一聲關上,厚重的聲音。「什麼時候見面?」男人低沉的聲調,世故、冷淡。
秀賢安靜了三秒。「明天就見面,可以嗎?」
「好。」他收線。
秀賢掛斷電話。
金震東,從來不多說一句廢話,他就是這種男人。
屋外,夜色正深沉,秀賢合上筆電,再一次走到窗邊。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夜深人靜,她的心才會稍微感覺到柔軟,感覺到什麼叫做脆弱……
雖然,她很少能感受到這種時刻,連金震東那樣冷酷的商人都曾經說,她是心腸最硬的女人。
她的心腸真的很硬嗎?
秀賢走到窗邊,彷彿在窗外,看到陸拓的影子……
玻璃窗上,照映出她清亮的眼眸、堅定的眼色。即使她心底很清楚,這樣做必定要付出對等的代價。
然而,這個代價會是什麼?會有多大?秀賢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她相信,只有做錯事的人,才會嘗到「代價」的滋味!
***
陸秀茵接到電話,感到非常意外。
她正在廚房和管家李媽一起煮菜,金老太太坐在客廳裡,正在翻閱一本財經雜誌。
「太太,您的電話。」李媽奔到客廳接電話,之後小跑步回到廚房,將無線話筒交到陸秀茵面前。
正在翻閱雜誌的金老太太,抬頭看著李媽忙進忙出,見李媽將電話交到陸秀茵手上,她面無表情地凝視了一會兒。
「喂?」疑惑地接過話筒,陸秀茵想不出,會是誰打電話給自己?
「媽,是我。」
聽到陸拓的聲音,陸秀茵愣了一下,因為陸拓從來不會主動打電話到金家,向來都是她打電話給兒子。
陸拓言簡意賅。「下個月二十五號我跟竹芳會舉行婚禮,我打電話來,先跟您說一聲。」
聽到這個消息,陸秀茵又愣了一下。「你決定了?」
「是。」
「好……」陸秀茵也沒有回答,是否參加婚禮。
陸拓也沒有問。
因為他們都知道,她不便出席。
但是陸秀茵內心感覺到對兒子的虧欠,她覺得慚愧。她走到廚房角落,避開李媽,壓低聲對自己的兒子說:「我會想辦法,去參加婚禮。」
「你決定怎麼樣都好。」陸拓對她說,聲調很平靜。
越是這樣,陸秀茵越是感覺到羞愧。「現在我在做飯,過兩天我再給你電話。」
陸拓抿嘴笑了笑。「好。」淡淡地這麼回答。
陸秀茵按掉通話鍵,咬著上唇,將話筒壓在自己的胸口……
她的壓力很大,一部份是因為自己身在金家的處境,更大部份,是因為她對於兒子的虧欠。
「是什麼人打來的電話?」
金老太太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陸秀茵一大跳!
她迅速轉過身,看到一頭花白的金老太太已經站在廚房門口。「媽、媽……您怎麼走進來了?廚房很亂、油煙很多,這裡我跟李媽來就好──」
「我不是跟你說這個!我是問你,是誰打來的電話?」金老太太壓低聲,聲調雖然緩慢,但很有權威。
陸秀茵平常就很怕她,現在被質問更是緊張。
「是……」陸秀茵垂下眼,半晌後吞吞吐吐地回答:「是阿拓。」她的聲音很低。
但金老太太還是聽見了。
金老太太瞪了陸秀茵一眼,什麼話都沒有說,就轉身蹣跚地走回客廳。
婆婆雖然不說話,但嚴肅的表情和銳利的眼神,還是讓陸秀茵緊張得心臟都快跳出來。
但是婆婆才走開,陸秀茵心裡又有了新的煩惱……
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訴丈夫呢?
陸秀茵的眉頭皺起來,她又開始咬起上唇,猶豫不決。
***
秀賢與金震東約在飯店的咖啡廳見面。
白天的咖啡廳比較安靜,之所以約在飯店,因為這裡的隱私空間比一般咖啡廳來得好很多。
「我以為你還要一段時間才會回國。」她對他說。
金震東昨天才自加拿大溫埠搭機回台,秀賢已經在第一時間接到他的電話。
「有一點私人的事情,必須飛回來處理。」金震東的聲調就跟他的外表給人的感覺一致──堅定、冷靜、簡明俐落、一絲不苟。
「我請你協助的事情,你可以幫助我嗎?」秀賢直接問他。
他們之間,已經熟悉到不需要任何客套,因為秀賢在美國的領養人,就是金震東的舅父。
「你知道陸拓,這個男人,他是什麼樣的人?」金震東沉下眼,他低沉的聲線有一股獨特的男人味。
秀賢抿起嘴。「商人,投機者,政客的金主,非常有手段並且狡猾陰險的白手套。」
金震東笑。「你這麼清楚,還敢惹他?」
「你需要我解釋這麼做的原因嗎?如果我想要請你協助我的話。」秀賢反問他。
「他還有另一個身份,你可能不知道。」他沒有回答,反而這麼對秀賢說。
秀賢愣了一下,然後狐疑地回望他,因為她真的不知道。
他撇嘴。「實際上,他也姓金。」他犀利的眼睛,一直盯著秀賢。
「你說什麼?這是什麼意思?」她嚴肅地問。
「原來,你沒有完全弄清楚。」金震東笑了笑,他的笑容總有一種世故的男人味。「知道金世協是什麼人嗎?」他問她。
「當然知道。」秀賢回答:「大中華物流的董事長,在台灣,沒有人不知道這個人是誰。而且,他是你的大伯。」
金震東突然沉默。
「你為什麼提到這個人?」秀賢繼續問他:「剛才你說陸拓實際上也姓金,他跟金世協有什麼關係?」
金震東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直截了當告訴秀賢:「這兩個人的關係,是父子。」
秀賢的表情沒有變化,即使她非常驚訝。「不可能!」她僅予以否定。「陸拓是一個投機分子,如果他有這樣一個父親,不可能不去投靠他。」
話雖如此,但是她立即想到,曾經在陸拓的公司門口,見過他從陸秀茵的車上下來。而陸秀茵,正是金世協的繼室。
「從某一種角度看起來,他的確是投機分子。」金震東說:「這兩年他的觸角已經伸展到國際,在溫哥華他也有事業。你知不知道這三年,他在溫哥華做了哪些事?」
秀賢沒有說話。
「加拿大的房地產這十年開始起飛,陸拓在台灣匯出部份現金到瑞士的秘密帳戶,再從瑞士匯出現金到溫埠購買豪華房產,直接將房產合法過戶到政客的親友或者情婦的名下,之後他再從台灣轉匯大量現金到美國,由美國當地律師與房地產經紀接手,購買加國房產,在事主完全不露面的情況下,合法於第三地以更高價買下這件豪華房產,將中間差額,變相給付現金給房產擁有人,完全透過第三地與第三者洗錢,之後立即轉手將房產變賣,紀錄非常乾淨。他利用這樣的方式,以金錢控制政客,做為交換土地變更的回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