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竹芳站起來,失去理智,突然動手打了秀賢一巴掌。
立刻的,秀賢反手打回一巴掌。
被反打一巴掌的沈竹芳愣住了……
她沒想到常秀敢回手、沒想到想要搶自己未婚夫的女人,竟敢如此凶悍。沈竹芳壓抑著再動手的慾望,因為她知道週遭充斥著旁人異樣的目光。她只能咬牙切齒,雙手握緊拳頭,她的目光成為兩把鋒利的劍,企圖用仇視、忿怒、痛恨的眼光,凌遲著站在她對面的女人……
喧鬧的自助餐廳突然鴉雀無聲,之後漸漸又掀起一陣竊竊私語……
「生氣了?剛才你不也是這麼回答我的?」秀賢卻異常冷靜,她對沈竹芳說:「我把你的理論重複一遁,用來解釋我的行為,完全合情合理。所以,我不欠你這一巴掌。」
話說完,她轉身走開,離開了飯店。
第六章
秀書打電話來的時候,秀賢剛離開飯店。
「二姐,你在哪裡?」秀書問。
「我在外面,有事嗎?」秀賢回答,她的聲調很冷靜,彷彿剛才沒有發生過任何不尋常的事情,她沒有被打過一巴掌。
「二姐,你知道智芬姐的事情嗎?」
「智芬?」秀賢想了一下:「發生什麼事情了?」
「智芬姐搬家了,你不知道嗎?」
秀賢愣了一下。「我不知道,她沒有通知我。」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因為我想打電話到智芬姐家裡,卻一直打不通,後來我打智芬姐的手機,才知道她搬家了。因為智芬姐跟二姐你的感情最好,我還以為智芬姐會先通知你。」
「智芬沒有通知我,等一下我會打電話問她。」
「噢……」
「還有其他的事嗎?」
「二姐,你見到竹芳姐了嗎?」秀書又問。因為沈竹芳在飯店和秀芸見面吃飯的事情,是秀書通知秀賢的。
「見到了。」
「二姐,其實我很想知道,」遲疑了一下,秀書才往下說:「你為什麼要這麼關心竹芳姐的事情?」她還是問出口了。
「這件事情,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秀賢這麼回答她。
秀書皺著眉頭,咬著下唇。「智芬姐在電話裡跟我說,二姐好像在進行一件事,智芬姐不希望你去做這件事,但是她沒有辦法勸你,所以……」
「所以她希望你多關心我?讓我改變心意?」秀賢代替她說完。
秀書啞口無言,因為秀賢完全猜中智芬所說的話。
「二姐,這件事情到底是什麼,真的不可以跟我說嗎?我很擔心你。」過了半晌,秀書才敢再說。
「你不要擔心,這件事情是我必須做的,就算你知道是什麼事情也不能改變我的決心。你只要把自己照顧好,不要讓我擔心你就好了,我不會有事。」
既然秀賢已經這麼說,秀書就沒有辦法再問下去,因為她知道秀賢的個性。
「那麼,二姐,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太勉強。」秀書只好這麼說。
「我知道,你也一樣。」秀賢答。
電話掛了以後,秀賢立刻撥電話給智芬。
智芬的手機沒有開機,家裡的電話確實已經移機,但是並沒有留下新的電話號碼。
秀賢離開飯店附近。
回到家後,她會打電話給明天要見的第三個人。
***
看完報紙上的報導,精采的圖片加揣測性的內文,整篇報導充滿了高度的八卦趣味,但對當事人來說,這樣的報導卻肯定沒有。
陸拓的表情並沒有變化。
他瞪著暫時擱置桌面上的報紙,若有所思。
電話鈴響,這是他辦公室的直撥電話。
「我要見你,明天早上有空嗎?」沈廣源難得親自打電話來。
「什麼時間?」
「早上七點,我在俱樂部等你。」
「是。」
沈廣源也不多說,話交代完,他就掛了電話。
隔天早上七點,陸拓準時到達俱樂部。
這是一問高爾夫球俱樂部,沈廣源有打小白球的習慣,除兩天外每日晨起打球,數年如一日。
「你知道我叫你來這裡為了什麼吧?」沈廣源在如茵的綠草地上,一邊做出揮桿的姿勢,一邊問陸拓。
沈廣源體態肥胖、身形矮短,五官面貌雖然生得一團和氣,卻還頗有氣勢。
「沈先生可以說明白一點。」陸拓這麼回答。
沈廣源看了他一眼,把球桿交給桿弟,再脫下手套,然後對陸拓說:「你跟竹芳訂婚幾年了?」
「三年。」
「嗯,三年,訂婚三年也不算短了。」沈廣源拍拍陸拓的肩膀,對他說:「來,我們上車再說。」
在車上,沈廣源問他:「那個女記者,你不會跟她玩真的吧?」
「她是作家,不是記者。」陸拓回答。
沈廣源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不管是什麼身份的女人,只要跟你認真起來,那就是一個麻煩。」
陸拓沉默。
沈廣源接著跟他提到婚事。「你跟竹芳什麼時候結婚,我這個准丈人雖然不急,但竹芳是一個女孩子,她可不能三年、五年的這麼等下去,女人的青春有限,你要盡快給她一個交代,讓她安心。」
對於這個話題,陸拓沒有答覆。
「怎麼了?這麼一點小小的事情,難倒你了?」沈廣源笑著講。看起來像打哈哈,但實際是在施加壓力。
「結婚並不為難,但時間確實是一個難題。」他回答。
「你在顧慮什麼?」
「現在結婚,我不但沒有時間陪竹芳度蜜月,結婚後也沒有太多時間陪伴她,我擔心會冷落她。」
「這倒是一個問題。」沈廣源點頭,接下去他又說:「不過,對男人來說,事業越重的男人,越是要盡早把女人的事情先安頓好,才是真的。家裡有一個女人,男人的心就會安定下來,心安頓下來,事業發展就會順利。」
沈廣源接著往下說:「何況有我這個丈人做靠山,增加一個強又有力的後盾,這對你來說,是一舉兩得的事情,你還要考慮什麼?」沈廣源的話已經說得很白了。
陸拓笑了笑,不置可否。
沈廣源的臉色有些異樣。「怎麼?你還真的要考慮?」
陸拓保持笑容。「當然不必考慮,」他說:「有沈先生當靠山,人生可以少奮鬥三十年。」聲調不緊不慢,態度從容。
沈廣源也笑了,不過他的笑容顯得皮笑肉不笑,有點不自在。「少奮鬥三十年,對你來說倒是未必,不過大家彼此有照應,做起生意來也得心順手許多。」
「沈先生最近有生意?」陸拓撇撇嘴,看似順口問。
沈廣源愣了一下。「啊,這個高爾夫球場,你看怎麼樣?」他反應過來,笑咪咪地回頭指著這一片綠草如茵的球場,答非所問地說:「你看看這片球場怎麼樣?這裡的老闆許進財是我多年的好朋友,我買了幾張球證,當然你也有份──」
「前一陣子我得到消息,」陸拓突然打斷沈廣源的話,徐徐說道:「這一塊高爾夫用地所有權人,正在向當局申請土地變更。但是,高爾夫球場與球場建物,屬於特定目的遊憩用地,想將已經劃定為特定用地的土地申請變更,並不容易。」
「是嗎?」沈廣源哈哈一笑,避開眼,彷彿沒有興趣。
「如果只想變更其中一部份土地為住宅用地,就更加需要技巧,因為變更過程手續繁雜,土地重劃費用與將來增值稅項需要繳納的金額,動輒數億,這部份需要大量的資金運作。」陸拓繼續說下去:「透過捐地的方式,另一方面運用商業手段徵收球場附近農地,再將這些土地一併變更為丙種住宅建地,雖然可以避免一部份重劃費用,但資金問題仍然是一個很重要的關鍵。」
「這個,是這樣嗎?」沈廣源笑。「原來這麼複雜!我這個只買賣土地,從來不搞建案的人,倒是不清楚其中要經過這麼多環節。」
「沈先生雖然不瞭解土地重劃的複雜性,但一定知道銀行貸款最喜歡的是什麼樣的擔保品。」
沈廣源的笑容僵在臉上。
陸拓往下說:「進行這些土地重劃的手續,不但需要花費時間,要透過收購農地的方式擴大建地面積,更需要龐大的資金。地產開發商尋求巨額資金,手頭上不但需要足夠份量的擔保品,更必須透過銀行董事,對董事會進行遊說,說服整個董事會同意借款。」
聽到這裡,沈廣源臉色一整。「這不是關說嗎?!這怎麼可能,銀行絕對不會接受關說!」
陸拓笑了笑。「如果是合法遊說,就不叫做關說了。」隨即他收起笑容。「重要的是,擔保品的份量。」
沈廣源挑起眉。
「想把一塊非建地的擔保價值提高,最重要的是,必須盡快拿到土地變更許可證明。」
沈廣源不作聲,臉色變得陰晴不定。
陸拓抿嘴一笑,不再說下去。
「你知道,我一直很看重你,在事業上也有很多地方必須倚重你,」沈廣源突然把話題岔開:「在我心底其實早已經把你看成是自己的兒子,所以我一直期盼著,你跟竹芳能夠盡快完成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