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後,蘭郁華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奇怪。
「怎麼了?」蘭母問。
「娘,婆婆雖然平易近人、和藹可親,但她給人的感覺一點也不像個平民百姓,在她身上女兒可以感覺到一種系出名門的氣質。」
「這是真的嗎?」蘭母訝然的問道。
「嗯,雖然婆婆總是穿著簡單樸素,好像真是個村婦一樣,但是身上流露的氣質與涵養卻是騙不了人的。」蘭郁華一臉認真的點頭道。
蘭母驚愣了好一會兒,隨後卻對女兒搖了搖頭,說:「華兒,你還年輕,經歷和見識有限,氣質和涵養這種東西不是隨便人都能看得出來的。」
蘭郁華頓時無話可說,因為她總不可能告訴母親她還擁有前世十幾年的生活經歷與見識,所以她看得出來吧?
「娘覺得你根本不需要擔心害怕,你婆婆對你好既然是實在的,那就夠了。娘最擔心的其實就是你婆婆會仗著長輩的身份頤指氣使的奴役你,畢竟他們家連個下人都沒有,娘真怕你嫁過去之後什麼事都得做,不忙死也累死。」
「女兒身邊有彩袖和綵衣在,娘怎會擔心這事?」蘭郁華訝異的問道。
「如果你真遇到一個壞心眼想折磨你的婆婆,就算你帶了十個丫鬟陪嫁,她一樣能使喚你做這做那,只需要一句——我覺得媳婦做的比較好,丫頭們做的不好。這樣,你能不做、不親力親為嗎?」
蘭郁華頓時無言以對。她的確聽說過這種口蜜腹劍的婆婆,真的是很讓人不寒而慄,太可怕了。
「至於你說的事出反常必有妖,」蘭母繼續說。「娘覺得只要你婆婆她沒針對你、陷害你,她妖不妖又與你何干?眼前她對你好你就好好的接受、享受,至於以後會變怎樣,咱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娘就不信咱們蘭學士府會鬥不過一個沒權沒勢的村婦!」
最後蘭母總結道:「總之,彩袖那丫頭說的對,日久見人心,咱們等著看就知道了。」
蘭郁華點點頭,一臉受教的表情。
第7章(1)
回門過後隔一天,裴翊就跟著秦家商團出發去了歧州,家中頓時只剩下婆媳倆和兩個丫鬟,以及從蘭府借來的兩名護院。
回門那天裴翊向岳父稟明要去歧州的事時,他的學士岳父果然沒有阻攔,只是仔細的詢問了他的想法與對未來的展望,見他始終侃侃而談,對自己想做的事和未來的生活方向沒有一絲猶豫之後,便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卻突然的開口向他提了一個請求,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岳父對他說,希望他將來若是有兩個兒子的話,能讓其中一個姓蘭,用以傳承他們蘭家的香火。
他並沒有立即答應,一來實在是太過突然了;二來則是他和蘭郁華是否有緣做一輩子的夫妻尚不可知,現在提孩子距離太遙遠。
所以,他對岳父說這件事他必須回家請問母親才能做決定。結果母親果然與眾不同,二話不說竟就點頭說了句「可以」,還讓他隔天跟秦家商團出發去歧州前,記得要先去趟蘭學士府回復這事,免得讓岳父岳母乾著急,讓他一整個無言以對。
他問母親,「娘,我和她都還不確定能否做一輩子的夫妻,這麼快答應這事,是否不妥?」
「有何不妥?」母親看著他,然後搖著頭說:「倘若你們夫妻倆真沒緣,真走到和離那一步,兩家肯定是要撕破臉的,多這件事或少這件事有差嗎?反之你們夫妻倆若和和美美的,多生個兒子姓蘭也是應該的,畢竟那孩子身上也流著一半的蘭家血,沒道理孩子只能跟爹姓,卻不能跟娘姓。」
總之,雖然他心裡一開始是有那麼一絲不願,憑什麼他的兒子不能跟他姓裴,得姓蘭,但最後還是被娘說服了。娘總有她的道理,總能說得他無力反駁。
出發那天早上他起的很早,還是習慣先練幾趟拳法之後再出門,昨晚他已先向母親辭別,早上出門的早就不吵母親了。
他的妻子與他同榻而眠,他起身時動作雖已放輕悄,但在他走到院子大樹下一套拳法都還沒打一半,她已從屋內走了出來,然後就這麼倚靠在門外的坐凳欄杆上,靜靜的看著他打拳,無聲的陪著他。
裴翊的心不是鐵石做的,自然感受得到新婚妻子對他的溫柔體貼,感受得到她望向他的目光中逐日增加的情意。
但是他心裡有個坎不過不行,所以這次的歧州之行他非去不可,他只希望他的妻子能度過這半年的考驗,倘若她真能得到母親的認同,和他一樣敬愛母親的話,他發誓這輩子定會愛她、惜她,絕不傷她、負她。
原本該打上三遍的拳法,他打了兩遍就停了下來,擦去臉上頸上的薄汗後走向妻子。
「你怎麼起來了,不多睡一會兒?」他柔聲問妻子。
蘭郁華搖了搖頭,看著他汗濕的前額,柔聲問道:「讓妾身服侍你沐浴可好?」
裴翊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見妻子的目光在瞬間變得暗淡,他不由自主的解釋道:「跟商團出發後,一路上肯定掀是風塵僕僕,這一點薄汗就要沐浴更衣實在是用不著。」一頓,他忍不住又說了句,「我不是故意要拒絕你的好意的。」
蘭郁華瞬間笑逐顏開,白玉無瑕、眉目如畫的臉頓時有如盛開的芙蓉般美麗,讓裴翊見了有著瞬間的失神,停在她臉上的目光再也移不開。
「夫君,你……你在看什麼呢?」蘭郁華臉色微紅,有些受不住他不加掩飾的熾熱目光。
「咳,沒什麼。」裴翊被驚醒過來,臉色有些潮紅,不過他皮膚較黑看不出。
他若無其事道:「回房吧,我差不多該準備出發了。」
「嗯。」蘭郁華點頭,隨他進屋。
進房後,裴翊動手換上出行的裝束,蘭郁華則待在一旁,最後一次為他確認包袱裡的東西,一邊柔聲的交代他,「換洗的衣裳妾身都替你放進包袱裡了,裡頭還多放了一雙鞋和幾雙襪子。另外,妾身讓丫頭烙了些餅,一會兒夫君帶上一些,路上餓了可吃。還有這個,妾身本想一樣放在包袱裡的,但又怕你一個不注意丟掉了,所以還是交給你貼身帶著比較安全。」
「那是什麼?」裴翊看著妻子從袖袋中拿出來放在包袱上,似一封信的東西問道。
「一千兩銀票。」
裴翊瞬間瞠大雙眼,不由自主的脫口道:「你哪來這麼多錢?」一頓,忽然想到岳父岳母對妻子這個獨生愛女的疼寵,於是又皺眉改口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出門在外總是需要用到錢——」蘭郁華話未說完便被打斷。
「我有錢,就算沒錢也不能用你的錢。」裴翊搖頭道。
蘭郁華略微沉默了一下,這才直視著裴翊的雙眼,用緩而低的聲音開口問道:「妾身的錢難道不是夫君的錢嗎?在妾身嫁給你,成為你的妻子之後,夫君難道還要與妾身份你我嗎?」
裴翊頓時無言以對,半晌後才緩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身上的錢夠了,不需要帶這麼多,所以真的用不著。」
「就算是為了以備不時之需,或是為了安撫妾身的憂心,夫君難道就不能暫時將它收下,待半年回來之後,若是真用不著、用不上,再將它還給妾身嗎?」蘭郁華幽幽地問。
裴翊呼吸一窒,再也無法開口拒絕。
「好。」他點頭應道,終於慎重的將那貨銀票收起來,感覺似有千金重。銀票有價,夫人的情意無價啊。
「謝謝。」蘭郁華臉上終於露出笑容。
「該說謝謝的人是我。」裴翊搖了搖頭,猶豫了一下,終於忍不住開口提點她說:「母親就拜託你了,家裡也是。我不在家的期間,希望你能代我好好照顧母親,把母親當成自個兒的親娘一樣孝敬。」他希望她能明白他的意思。
「夫君放心,妾身定會這麼做的,會孝順母親,照顧好家裡。」蘭郁華慎重的點頭,然後看著他柔聲交代道:「你一個人出門在外也要小心,要照顧好自己,要切記「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裴翊點頭。「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也要照顧好自己。」他說,一頓後又細說明道:「夏天過後,天氣會日漸涼寒,咱們家不比你娘家,又位在半山腰上,會寒冷許多,你衣裳要多穿些,穿暖些,別受寒了。」
「嗯。」蘭郁華輕應的點點頭,感覺眼眶發熱,鼻頭微酸,不僅因為分別在即,更因為他的關心。
雖然很隱晦,但她一直都能感覺到夫君在對她保持距離。她大概知道理由,知道自己的主動下嫁難免會引得懷疑與防範,但真實感受到還是讓她覺得有些難受。
可是以後再也不會了,因為她真的明顯感覺到他對她的關心是真心的,他並不是不在乎她,這就夠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