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店都開到幾點?」
曾戀暖瞪著他。
葉熾暘安之若素地任由她瞪視,很有耐心地把玩手中的剪刀,等候她的回答。
「隨時可以關上門,我還沒正式營業,還有很多東西還沒送到。」她不甘不願的回答。
「那,東西收一收,跟我回我家。」葉熾暘把剪刀遞還給她,直視她驚愕的眼眸。
「你不是把我趕出來了嗎?」曾戀暖提防的看著他。
「看到胸這麼落魄,我再不伸出援手,我一定會被慈愛的天父懲罰,身為虔誠的教徒,我一定要秉持樂於助人的心……」
他深吸口氣,才要引用聖經的篇章,她馬上打斷他的話。
「好了、好了,我馬上收拾,你別再懲罰我了!」她受不了的掩住耳朵,飛快地拿出行李袋,抱在懷裡。
「你的承受力怎麼變差了?我以為你在國外八年,會比較有耐心聽這些。」葉熾暘揚起眉,唇角微揚。
「就是因為一直聽,才會承受力變差。」
曾戀暖是無神論者,也不相信神鬼妖魔這些東西,偏偏交了個驅魔人男友——即使他對所謂神鬼妖魔這類東西的看法也與一般人或是有宗教狂熱的人不同,她也還是個無神論者,所以葉熾暘常拿這一點取笑她。
「那走吧。」
葉熾暘朝她伸出手,她傻傻地將手放入他的掌心中。那一瞬間,他想澄清他伸手是想替她拿行李,可是他終究沒有開口,只是緩緩地握住她的手。
當他正要向外走去時,發現店外站著一個人。
是傅文馨。
第7章(1)
傅文馨眼神空洞地站在門口,呆愣的模樣彷彿一座雕像,葉熾暘見狀,左手暗暗握住一個十字架,默唸咒語,然後伸出拿著十字架的手上前拍拍她的肩。
傅文馨好一會兒才像是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她眨眨眼,正好看見葉熾暘帶著笑容退回曾戀暖身邊,並自然地握住曾戀暖的手。
傅文馨的目光離不開他們兩人相握的手,難過地低著頭,待整理好情緒才抬起頭,勉強露出笑容。「嗨。」
「傅小姐。」葉熾暘有禮的頷首,不著痕跡地站到曾戀暖前方。
「葉、葉先生,我、我想幫家裡添個鎖,所、所以……」傅文馨吞吞吐吐的解釋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我還沒正式開張喔!」曾戀暖笑瞇著眼,自葉熾暘身後探出頭來。
「嗯,我只是隨便逛逛……沒想到曾小姐你在這裡開店。」傅文馨說話時是看著葉熾暘的。
「哎,被你發現了。你要什麼鎖?也許我這裡有現貨。」曾戀暖不是看不出剛剛傅文馨的古怪,但她只當傅文馨是因為看見葉熾暘跟她的互動而產生負面情緒。
「啊……要什麼鎖?」傅文馨蹙起眉頭,憂慮的重複著這句話。「要什麼鎖呢?要什麼鎖呢?要什麼鎖才能打開……」
打開什麼?曾戀暖的好奇心一下子被提到喉嚨口,她用手肘撞撞葉熾暘,見他竟瞪她一眼,她不依地鼓起腮幫子,正要開口質問,他又偷偷踩她一腳。
「喔!」曾戀暖誇張的痛呼出聲。
這道叫聲像震耳的鐘聲,將像陷入某種循環的傅文馨再度拉回現實。「啊……」她不適地按壓著太陽穴,含淚道:「我、我還不確定要什麼鎖……」
「那你慢慢想,想到的話,隨時打名片上的電話給我。」曾戀暖的笑容暖呼呼的。
「名、名片?」傅文馨頓了頓,「喔,我有收好,名片……」
她眸光迷離地望著葉熾暘,像極了被拋棄的棄婦,之後勉強的笑了笑。
「我、我該走了……葉先生,這個月的房租我已經匯給你了,你可以查看一下」
「好的,謝謝。」葉熾暘憐憫地看著她。
「我走了……」戀戀不捨地再看他一眼,她的目光在接觸到他與曾戀暖相握的手時轉為黯然,某種詭異的情緒緊緊抓著她的心窩,幾乎教她喘不過氣來,她捂著胸口,很不舒服地離開。
傅文馨一離開,葉熾暘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額上的冷汗像豆大的雨水般滑落額邊。
「熾暘,你怎麼了?」曾戀暖發現他的模樣不太對勁,擔憂地彎身端詳著她。
「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他握住她的手,這回緊緊抓著,怎麼也不放開。
「呃……我是不介意你這麼熱情啦,可是喔,這樣的熱情實在是太痛了。」她忍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受不了的開玩笑道。
「抱歉。」葉熾暘有氣無力的道歉。「讓我靠一下好嗎?」
「別說靠一下,讓你靠無數下都可以。」曾戀暖張開手臂,一副「come on」的樣子。
葉熾暘笑不出來,只瞟了笑容滿面卻盈滿關懷的她一眼,便前傾身體,靠進她的懷裡,動也不動。
「熾暘?」曾戀暖從來沒見過這麼虛弱的他,即使感受到他傳來的體溫,她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地輕喚。
「嗯?」
「我以為你睡著了。」她的雙手在他背後交握,偷偷地親了下他的頭頂,輕撫他的發。「舒服了點嗎?」
「再一會兒。」葉熾暘合上眼,神情安詳地依著她。
他握著十字架的掌心微微攤開,那銀製的十字架像被什麼東西燒黑或是染黑,也將他的掌心烙出一個焦黑的十字架傷痕。之後,十字架從他的手心掉落,無聲的墜地,在碰觸地面之際,化為一攤夾雜著黑色的銀色液體,沒入地面的縫隙中。
「要多久都可以。」曾戀暖很享受兩人難得的親近時刻,只是她又殺風景的開口:「不過,要是你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例如汗臭味,也要當作沒聞到喔!」
葉熾暘無聲地笑了。
「沒辦法,我剛剛趕著去開鎖嘛,又騎了好一會兒的單車,天氣這麼熱,想要保持清爽根本不可能,我又很會流汗……」曾戀暖又開始喋喋不休。
「暖暖。」
「唉,你知道的,我之前都在歐美到處跑,可是啊,可能真的在國外待久了,我知道全球暖化很嚴重,但是不知道這麼……」
「暖暖。」
「我一下飛機走出機場大廳,連內衣都被汗給……咦?啊!」曾戀暖低頭看著他,突然頓住話語。
葉熾暘剛剛並沒有連名帶姓的喚她,她不由得怔愣。這個男人用許久未曾聽聞的溫柔嗓音喚著她,毫不費力地侵入她重重封鎖的心房,滲透她脆弱而透明的情感,分明就是犯規。
「我好多了,謝謝你。」葉熾暘的眼底飛快閃過一道光芒,在她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吻住她因訝異而微張的唇。
他的吻並不躁進,甚至過於守禮,他只是很安分輕輕地貼住她的唇瓣,就像是與她以親吻打招呼,可是,這並不是她想要的,因此她將環著他的雙手收攏,坐上他的大腿,加深兩人的親吻,誘使他張開嘴。
唇舌交纏之際,她感到身體裡有股熱流漸漸升起,不知是懷裡他的體溫滲透了她,還是她的體溫融化了他……
她沒有再繼續想下去,因為主導權不知何時已回到葉熾暘手上,她想搶回來,結果主導權就在兩人之間轉移。最後當一吻停歇,他們兩人的呼吸都是紊亂的,卻不知是意亂情迷還是互不相讓所導致。
葉熾暘與她的眸光交纏著,最後不知道是誰先笑出聲來。
這是他打從她回台灣後未曾有過的和平安寧時刻,他擁著她的腰,將臉埋進她的肩,感覺到她親密的依著他,他不禁笑了,只是,掌心的痛楚就像芒刺在背一樣,提醒他眼前的大麻煩。
他抬起原本握著十字架的手,望著掌心的十字架傷痕,憂心悄然爬上他的眉宇,棲息於他的眼底深處,讓他不由得將她更加抱緊了些,因為只有懷裡的溫暖才是最真實的。
店外車水馬龍,原本晴朗的午後因烏雲的聚集瞬間暗了下來,雷聲隱隱打在雲層間,沒多久、一顆、兩顆、無數顆雨滴以雷霆萬鈞之勢傾盆而下。
葉熾暘與曾戀暖都沒有發現,傅文馨其實並沒有真正的離開。
她躲在門外,望著相擁的兩人,絲毫未覺全身已教大雨打濕,她的眼眸漸漸變得空洞,一如之前葉熾暘發現她時那般。
她的唇微微蠕動,喃喃念著,「要什麼鎖……要什麼鎖才能打開……要什麼鎖……要什麼鎖才能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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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老哥,你確定?」葉闇月按按額角,眉頭微攏。
「不確定。」葉熾暘白了弟弟一眼,輕聲問:「不確定我找你做什麼?」
「好吧,我只是確認一下,畢竟之前你還很討厭暖暖姊的。」葉闇月不置可否的說。
前幾天,葉熾暘將曾戀暖帶回來時,葉闇月跟楊惟妮著實不知該如何反應,但是這樣也好,畢竟曾戀暖搬出去的那幾天,葉熾暘就像頭噴火龍,看什麼都不順眼,即使壓抑著不讓心裡的焦躁與怒火展現出來,但家裡還是像籠罩在低氣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