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曾戀暖蹙起眉,哀怨不已地道:「你不是因為想念我才來找我的嗎?好難過喔!我被你趕出你家,這麼久沒見面,一見面你竟然是來收房租……」
「哪裡久?才三天叫久嗎?而且你那個聲音是怎麼回事?你是掐著脖子硬吊嗓子嗎?」葉熾暘皺起眉頭,不知道三天不見她又上哪學了這招音波攻擊。
「你沒聽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嗎?」曾戀暖雙手大張,出其不意地抱住他。他為了穩住因為她放手而傾倒的單車,只好讓她抱個滿懷。「這樣數一數,我已經九年沒見到你了……」
這是哪門子的算法!
「喂!放手。」葉熾暘心中湧起波濤,想推開她,但被她抱得死死的。
「不放!我要好好的享受在你懷中的感覺。」曾戀暖將臉埋進他的胸膛,任性的嬌嗔。「我好想你喔,熾暘。」
葉熾暘抓住她的手臂,卻使不上力推開她,心裡理智與情感正在進行勢均力敵的拔河大戰,最後情感戰勝了,他搖搖欲墜的理智有如潰決的堤防,被情感的河流衝散,使得他的手像有自己的意識般撫上她的背,將她抱住。
「剛剛那個人是警察吧?」他在她耳邊低聲問。
曾戀暖身子一僵,雙手環抱著他,輕應一聲,「嗯。」
幾個不好的想法瞬間掠過葉熾暘的腦海,他稍稍將她推離些,「怎麼回事?」
她搬出他家後,他並沒有想像中開心,事實上,他這三天雖然忙得焦頭爛額,可是教工作佔滿的心房總有個角落不停地提醒他她已經離開的現實,他總會不停的想著她現在是流落在哪間旅館,有沒有好好吃飯,還有……她真的如她所說的一樣,無處可去?
雖然在台灣只要肯工作,不怕吃苦,通常是餓不死的,可是萬一她有什麼難言之隱,導致她不能在外露面呢?
這兩天他特地上國際刑警組織的網站看他們發出的通緝令,幸好並沒有在上頭看見她的照片,也沒看見名字,這讓他稍微安心了一點,至少她不是犯下那種跨國際還需要引渡的案子,但是她到底為什麼要逃回台灣,他卻怎麼也想不通,就像他沒想到她真的會聽他的話搬出他家一樣。
曾戀暖眼珠子一溜,「沒什麼啊,我去借錢。」
聞言,葉熾暘嘴角抽搐,「你跑去跟警察借錢?」
「對啊,店才剛開張,我又沒地方住,在台灣又無親無故,唯一親近的人就是你,可是你只會趕我走,我當然只能向人民的保母求助啊!」她別開臉,一副明明很可憐卻又強裝堅強的模樣。
他很想相信她說的話,但是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
「你這幾天住哪裡?」
「還能住哪裡?」曾戀暖從他手中接過單車,把它牽到一旁放好。
「單車要鎖起來,不然會被偷。是說你沒錢到要跟警察借錢,怎麼會有錢買這麼高價的單車?」葉熾暘指出不合理的地方。
她這部單車估計最少要兩萬,而這傢伙竟然說她窮到要跟警察借錢?
「這是對面單車行的老闆借我的啦!我剛剛去幫人家開鎖,就在附近而已,所以他借我騎過去。」她將鐵卷門打開,瞪著他,「你很不相信我喔!」
他只是看她一眼,不想隨她起舞。
「進來坐呀!」
葉熾暘站在門口環視整間店舖,與上次他帶她來時不同,雖然多了些東西,不過離完全裝潢好還有一段距離,可是,明明是一間鎖店,卻連打鎖的器械也沒有,這是要怎麼開創她所說的事業呢?
然後,他發現她和前幾天不同之處。
「你的頭髮是怎麼回事?」原本及腰的長髮,才三天不見,竟變成狗啃似的及耳短髮。
曾戀暖笑容微僵,瞇著眼凝視著他,兩秒後才答,「不及格啦!你跟我站在這裡這麼久,現在才發現我造型變了。要是我再年輕一點,早就因為這樣跟你分手了,你們男人啊,為什麼就是不肯好好的看看眼前的老婆或女友呢?」
「曾戀暖。」葉熾暘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她只好嘟起嘴道:「我自己剪的。」
「現在美容院到處大特價,你幹嘛自己剪頭髮啊!」葉熾暘吼道,上前扶住她的頭,「你沒發現你的造型已經不是狗啃可以形容嗎?」
他不明白,為什麼她總是不懂得照顧自己,總要牽著他所有的感情走呢?
「沒辦法,我太窮了,連剪頭髮的錢也付不起……」
「是啊、是啊,接下來你又會說你在台灣無親無故,唯一親近的人就是我,可是我只會趕你走對吧?」葉熾暘壓著她的肩,讓她背對著他坐下,「剪刀跟梳子呢?」
曾戀暖抿著唇,默默地取出剪刀與梳子遞給他。
葉熾暘利落的幫她把頭髮修剪整齊,並且打薄。
「只能剪成男生頭。」葉熾暘眉頭皺得很緊,「你該不會把你的頭髮賣掉吧?」
「當然沒有,台灣的夏天真的太熱了,我本來想剃光頭,但是後來一想,不對,你再怎麼樣也不會喜歡一個光頭女朋友吧,所以我只好隨便剪一剪……」
葉熾暘長歎口氣,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他並不介意曾戀暖穿什麼衣服或是頂著光頭還是龐克頭,只要她不把自己搞得髒髒亂亂就好,但每次見面,她總會帶給他全新的「驚」喜,而這樣的「驚」喜,他從沒想過八年後還會再出現……
等等!葉熾暘腦中突然出現「STOP」的標誌。為什麼他會像個「現任」男友一樣地為她收拾爛攤子?他們明明分手了,而且時光荏苒,事過境遷,時代在進步,科學在躍進……
「唉,都是你太能幹,害我變成生活白癡,結果你一拋棄我,我就只能窩在店裡睡覺。嗚……我好悲哀喔!」曾戀暖用手背擦擦眼角無形的淚水。
「最好是!那你過去八年怎麼在國外生活?不早餓死了?」葉熾暘拉回思緒,無奈地拍掉她身上的頭髮。「還有,我的能幹是被你訓練出來的,說來該感謝你。」
自從父母過世後,葉家兄弟除了有房子可住之外,為了繼續學業並實現成為驅魔人跟道士的宏願,父母驟逝的保險金便成了他們的學雜費,至於生活費則是葉熾暘打工賺來的。
初識曾戀暖時,葉熾暘正在證券行打工,也在這個時候,他才開始從事基金、股票、房地產這些可以一夕致富也可以一夕破產的工作,但他之前打工的內容五花八門,造就了與曾戀暖相戀時替她收爛攤子的各種本事。
「我不要你的感謝,我要你的感情。」曾戀暖仰頭看著他。她黑白分明的眼眸有些戲謔,有些認真,教他分不清她是說真的還是開玩笑。
葉熾暘凝視著他,眸子微斂,像沉思又像是不想理會她的閃避。
曾戀暖頓時感到一股暖意拂過她的肌膚,不知為什麼,她的呼吸突然有些急促,目光盯著他緊抿的唇,想落下一吻的衝動就像突然加速的跑車在她腦海裡橫衝直撞,使她伸手環抱住他的脖子,想拉近兩人的距離。
葉熾暘難得順從地順勢俯低身子,就在四唇相貼之際,他伸手把她掉落胸前的髮絲拂開,然後拍拍她的臉頰,笑道:「你幹嘛一副飢渴的樣子?」
「誰、誰飢渴啦!」曾戀暖抿抿唇,狼狽不已的吼道。
他不置可否地聳聳肩,目光落在牆邊的某個物品上。「那是什麼?」
曾戀暖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淡淡的說:「睡袋。」
「我當然知道是睡袋,我問的是為什麼會有睡袋在那裡。」葉熾暘注視著她,剪刀在他手中活像是凶器。
「你你你……把剪刀放下啊,這樣揮很危險耶!」曾戀暖抓抓剛剪好的頭髮,想拿走他手上的剪刀。
他冷冷的看著她,揚高眉沒有說話。
「你別以為你每次擺出這個樣子我就會屈服。」她鼓起腮幫子,喋喋不休的說:「反正我就是可憐,無依無靠又一無所有,我從瑞典回來台灣,本來就不抱任何期待,認為你會接受我,只是我沒想到你這麼無情,連讓我借住你家也不肯,我什麼都沒有,唯一能……」
「夠了。」葉熾暘打斷她的話。
「哼!」她一臉不馴地別開臉。
葉熾暘看看角落的睡袋,又看看她,一陣沉默後,他歎了口氣,「我道歉。」
「我不接受,你從頭到尾都不相信我的話對不對?」
他沒有回答。
「你又不回應我了!」曾戀暖眼裡掠過受傷的光芒,咬著下唇,強忍著淚的模樣楚楚可憐。
葉熾暘幾乎要投降,但是他心裡很瞭解,這不是信不信任的問題,而是她這個女人從頭到尾就沒說實話,若說這八年來她有什麼沒改變的,就是她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當她想隱瞞什麼的時候,他就只能從她那些胡言亂語裡抓出一絲痕跡來尋找事實,可惜他一直到現在還猜不透她究竟隱瞞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