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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黑潔明

  河邊的蘆葦因風擺盪,細碎的小白花,如雪般飛揚,上了天。

  罷了,不想。

  活著也好,省得他花力氣挖洞。

  收緊長臂,男人再次舉步,穿越了蘆葦,抱著那滿身是血的姑娘,回到了他來時搭乘的小驢車上。 

  入秋了,連風都涼了起來。

  滿山林葉,被涼風漸漸染紅。

  小毛驢拖著身後的車廂,在秋風落葉中,慢慢走啊走,載著白袍的男子,載著黑衣的姑娘緩緩遠去,沒再回頭……

  虎兒爺

  冬。

  小小紅泥爐,擺放各處,暖著一室。

  桌案後,姑娘凝神,提筆在燈下書寫著。

  夜,慢慢深。

  她打了個呵欠,又打了個呵欠,終於再撐不住,擱下了筆,爬上了床。

  因為太累,才沾枕,便入了眠。

  冬的夜,很好睡。

  可紅泥爐,慢慢漸熄,一爐又一爐,緩緩燃盡。

  冷涼的寒風在夜裡,鑽進了門縫,爬上了榻。

  她畏冷的蜷縮成一團,即便裹著厚厚的羊毛毯,依舊冷到皺起了眉頭,瑟縮。

  半夢半醒間,她掙扎的想著是否要起身,再去拿一床被,卻因睏倦,始終沒有起身。

  正當她冷得連牙都開始要打顫時,驀地,一抹濕燙的暖熱,進了被窩,熨著她冰冷的小腳。

  天啊,終於……

  她喟歎了口氣,讓那熱燙熨著她,暖著她,然後緩緩順著開始泛暖的小腳,慢慢上了足踝,小腿,腿窩。

  不覺中,她放鬆了下來。

  那濕熱,在恍惚中,熨著她的肌膚,爬上了她的腰背。

  蓬鬆的軟毛,跟著輕輕刷過她的腿腰,她的裸背。

  唉,好舒服。

  她再歎一口氣,放鬆的趴著攤平在床上,感覺那濕熱,舔上了她的肩頸,含住了她小小的耳朵。

  半夢半醒間,她呻吟出聲,微微弓起頸背,任其舔吻。

  原本冰冷的身子,被這樣一撩撥,開始發熱。那濕熱的舌頭,上上下下的舔著,滑過嫩臀,來到腿間,引得春潮湧現。

  她輕喘著,嚶嚀出聲,無法自己的翹起了臀。

  驀地,身後刷著裸背嫩臀的軟毛消失了,一具熱燙的身體,緊貼著她緩緩摩擦,熨得她更暖、更熱。

  一隻溫熱的大手,在她身側,上下愛撫滑動,然後鑽進了她身下,邪惡的撫弄著她,在她已經濕透的腿間試探,引起她陣陣戰粟。

  這傢伙不懷好意,她知道,但她不想反抗,她想要他,當他輕輕提起她的腰臀時,她順從了他,讓他進到身體裡。

  剎那間,她深吸了口氣,他好燙,又燙又硬,讓她從裡到外,全身上下都熱了起來。

  可他的動作很輕柔、很緩慢,似是怕弄疼了她。

  他緩緩深入,再慢慢退出,又緩緩深入,又慢慢退出。

  她緊抓著身下的毛毯,不由自主的呻吟著、再呻吟著,感覺他在身後貼著她,在體內燙著她。

  嚶嚀嬌喘的呻吟,漸次加快,迴盪一室。

  「阿靜……阿靜……」

  身後的男人,輕輕啃咬著她因情潮泛紅的嫩肩,大手盈握著她胸前的豐盈,將她送入了難以抗拒的火焰之中——

  心跳好急,睏倦已不再。

  她趴在床上,輕喘,側首看見他,不禁反手輕撫他的臉。

  「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他深情的凝望著她,啞聲道:「抱歉,吵醒了你。」

  「你知道,我不介意。」她微微羞紅著臉,卻仍是將話說完。

  他仍在她體內,悸動著,熱燙著唇舌,舔吻著她身上細密的汗水,然後低首親吻她的小嘴,和她唇舌交纏。

  小紅爐,已全熄了。

  可一室,還是暖的,很暖。

  這男人是熱的,即便寒冬,也是熱。

  只要他在,她從不需要那些小爐,但商行裡事多,一年裡,他總有要出門的時候,但他總會回來。

  事一忙完,就回來,盡快回來。

  特別是隆冬時節。

  因為他知道,她畏冷,又貪睡,總懶得起床替小爐添火炭。

  若能不出門,他就不出門,可總有不得不由他親去的時候,但他一忙完,便徹夜趕了回來。

  舔吻著懷中心愛的女子,知靜本不想吵醒她的,乍一見她在床上裹著被,蜷成了小球,他只想溫暖她,但她嘗起來那般可口,如此誘人,他又那般想念她……

  情慾總是這般,在見到她時,突如其來。

  他懷疑自己這輩子,永遠也要不夠她。

  怕壓壞了她,他伸手擁著她,翻成側臥,讓她密密的貼在心口。

  小小的打了一個呵欠,她任他擺弄,小手覆在他的大手上,還不忘往後貼得更緊些。

  她貪暖,他曉得。

  輕輕的以鼻頭蹭著她的頸窩,他開口低喚她的名。

  「銀光。」

  「嗯?」

  「我愛你。」

  「我也……愛你……」

  她自然而然的說著,話一落就貼著他睡著了。

  聽著她徐緩安穩的心跳,他心頭微暖,唇角輕揚,待她睡熟了,這才緩緩起身,去替她收給一桌的雜亂。

  她的桌皇上,筆未洗,硯未收,紙鎮下,還壓著一疊宣紙,最上面那張,寫到一半。

  他愣了一下,發現那些紙上,抄寫的竟都是同樣的字句——

  虎兒爺、虎兒爺,

  虎嘯一聲震青天,

  快快顯靈除妖邪,

  打得妖鬼淚漣漣。

  虎兒爺、虎兒爺,

  搖頭擺尾除邪穢,

  日日常拜虎兒爺,

  佑我平安發大財,

  保咱長命又百歲。

  這,是這些時日,揚州城裡孩意們傳唱的歌謠。

  心頭,莫名一陣激越,他喉嚨緊縮著,看著那一張張的歌謠,知她這是在為他將來鋪路。

  她要他一世安心、一生平安,她要揚州城的老百姓,非但不怕他,還要敬他、愛他。

  當初虎爺這主意,只是爹的奇想,拿來佈陣,他原以為,事過便會境遷,人們都是善忘的,頭一轉,就忘了。

  沒想到,後來卻傳出了這首歌謠。

  這首歌,讓人一直記得那一年、記得那一夜的虎爺傳說,也讓城外的山神廟,香火始終鼎盛。

  一年一年又一年,揚州城的百姓沒有忘,不曾忘。

  他以為只是巧合,現在才知,那不是。

  是她。

  她不要健忘的人們,忘了他做的事,忘了他立下的功,她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著所有的人。

  身後傳來窸窣的聲響,他回首,看見她在芙蓉帳裡,坐起身。

  瞧見他手裡拿著的宣紙,知他在想什麼,因為發現他不見而醒來的銀光有些窘,但仍是倔強的道:「那是你的血,每一尊、每一張,都有你的血,你流了那麼大一缸血,還差點死了,才有辦法讓爹寫那麼多符,做那麼多事,我才不要讓人忘了……」

  這世間,只有她,也只有她,會疼他、愛他,這般深。

  情不自禁的,他緩步朝那黑髮如夜、膚若凝脂的女人走去。

  她屏住氣息,看著那強壯的男人,一步步,來到眼前,看著他伸出了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我不是神。」他啞聲告訴她。

  「我知道。」她仰著小臉,凝望著他,抬手撫著他的心口,啞聲道:「我喜歡你有血有肉的,我愛你的心會跳,會呼吸,會說話……我愛你,像你愛我那樣深……」

  是啊,他知道,清楚知道。

  他的銀光,愛他。

  就像他深愛著她,每一寸。

  從腳趾,到嘴唇。

  從心,到靈魂。

  他緩緩俯身,將她重新壓回床上,印下一吻,再一吻。

  只要她想,他會當她的虎,作她的獸,生生世世,直到永遠——

  酒

  入冬時,他釀了一罈酒。

  他清楚記得,娘有教過,釀酒時,秫稻必齊,曲檗必時,湛熾必潔,水泉必香,陶器必良,火齊必得。

  酒之六必,缺一不可。

  他小心的一一遵循,細心的呵護著那罈酒。

  開春後,他將酒,送給了她。

  「這是什麼?」她見了,好奇輕問。

  「一罈酒。」

  「什麼酒?」

  「銀光淚。」

  她一愣,打趣的瞅著他瞧,「我只知,娘有酒喚銀光,不知有酒取名銀光淚。」

  他溫柔的看著她,告訴她:「這不是娘釀的,是我。」

  銀光又一愣,只聽他繼續道。

  「這酒,得你藏著,酒藏三年有成,七年才新,十年味香,二十年方陳。」

  還有這規矩?

  她輕笑再問:「為什麼叫銀光淚?」

  「因為,我希望你這一生的淚,都在這了。」

  她啞口,愣愣看著眼前的男人,一顆心,微微發燙。

  雖然看似冷漠,可她知他是多情的人,卻怎麼樣也沒想到,他會做出如此多情的事。

  「我再不會惹你哭了。」他撫著她的小臉,悄聲道:「就讓這罈酒,替著你的淚吧,可好?」

  這,是他的誓言。

  她知道,清楚曉得。

  看著他的臉,瞧著他深情的眼,她懷抱著那罈酒,綻出一抹如春花般幸福的微笑,應道。

  「好。」

  他低頭,又吻她。

  暖暖的春風,悄悄吹送,將兩人一酒,包圍輕攏。

  牽握著她的手,他和她相伴,在飄落的綠柳挑花中,從那酒坊裡,慢慢穿過偌大的揚州城,走回家。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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