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那麻煩的丫頭,阿萬連忙再看向少爺,追問:「小姐呢?她還好嗎?我帶了藥和換洗的衣物,別告訴我她掛了,我麻煩夠多了,真的。」
「她沒事,只傷了肋骨。」
知靜說著,朝阿萬伸手,阿萬鬆了口氣,將背後的包袱遞了過去,「太好了,你知道,當我看到你咬她的時候,真的是嚇破我的膽了。」
這一句,讓他下顎微微一緊,嗄聲道:「我並不是真的想咬她。」
「我相信。」阿萬看著少爺,道:「你那個樣子,真要想咬,她大概會當場掛掉,我本來以為你會在城牆上一口將她咬成兩半,但你沒有,所以我才決定回去找老爺賭賭看,而不是當場撒腿落跑。」
楚騰鬆開長弓,瞧著他,道:「你知道她試圖替你擋箭嗎?」
「我知道。」他眼一黯,聲微緊。
「她相信你。」楚騰朝他點頭,「那是我沒殺了你的原因。」
是的,她相信他,即便他已經瘋狂,她還是信。
心頭,因為她的癡傻而暖熱。
他喉頭緊縮著,藉著套上衣服,遮掩自己的情緒。
因為知道小姐無事,阿萬放鬆的找了塊石頭坐下,好奇的問:「少爺,既然你有記憶,剛剛為什麼又把我撲倒在地?」
衣服穿到一半的知靜微微又一僵,沉默了一下,才承認道:「我以為只有你一個人。」
「什麼意思?」阿萬擰眉。
「他覺得可以嚇跑你。」男人嘴角微揚,替他解惑。
「咦?」阿萬轉頭看向那傢伙。
「如果只有你一個,你要是嚇跑了,他就能和銀光妹妹繼續過著他逍遙的日子。」楚騰將黑箭插回背上箭筒,似笑非笑的看著好友,道:「可惜我來了,是吧?」
知靜沉默著,沒有回答,只繼續穿上衣褲,綁好腰帶。
眼見少爺只顧著穿衣,一副不打算否認的樣子,他不甘心的問:「可少爺你既然發現了我,怎麼會沒發現他?」
知靜抬起頭,看了那情同兄弟的男人一眼,才緩緩道:「因為楚像動物。」
阿萬驚了一下,錯愕的看著那傢伙,再看向少爺,「你是說,這傢伙也是獸人?」
「他不是。」知靜低下頭來,穿上包袱裡的靴子,解釋:「但他像動物一樣行走,像動物一樣呼吸,所以我以為他只是另一頭夜行的動物。」
楚騰將長弓也掛回背上,瞧著阿萬,調侃的補充:「我知道怎麼融入,怎麼變成這森林的一分子,像他一樣。可你不是,你像猴子一樣活蹦亂跳的,卻又太小心了,不像猴子那般隨便,我大老遠就可以確定你是個人,不是猴子,何況是他。他若是刻意壓制情緒與氣息,你也只會以為他只是一隻小動物,那是你之前為什麼老是跟丟他的原因。」
「嘿,這次可是我找到人的。」阿萬不變的抗議。
怎麼大家老記著他跟丟的事,他也不過才跟丟三、四、五……好啦,他是跟丟過很多次,但每回到頭來他都還是有找到人啊。
「你太依賴你那隻眼睛了。」楚騰雙手抱胸,倚靠在樹上,道:「這不是好事,我在異國見過和你同樣的人,他到最後和瘋了沒兩樣。」
阿萬微微一僵,道:「我知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需要這副眼罩。」
「我可以教你不用眼罩,也能正常視物的方法。」楚騰說。
阿萬一愣,瞪著他。
楚騰微微一笑,「條件是,你要上我的船。」
「阿萬不行,他是鳳凰樓的人。」知靜說。
「我以為他效忠的物件是銀光?」楚騰一揚眉。
「不是,銀光只是幌子,他效忠的物件,只有一個。」知靜將褲腳塞進靴子裡,淡淡的說著:「從頭到屋就一個而已。」
第11章(2)
楚騰一怔,恍然笑了出來,看著阿萬,「你是冷叔的人?」
阿萬不理他,只頭皮發麻的看著少爺,問:「原來你知道,你知道多久了?」
「一開始就知道。」知靜直起身,看著他,「老爺不可能讓你這種人,毫無約束的在銀光身邊活動,除非你是他的人。你的眼罩這些年來從沒換過,因為他替你在上面畫了符、施了咒,只要戴著那東西,就能遮住不想看到的事物,所以你才從來不換它。所以,他才讓你來看著我,你是他挑選出來,特意安在我身邊的,就像我是他挑選出來,特意安在銀光身邊的人。」
阿萬啞口,他摸摸自己的腦袋瓜,才笑了出來。
「我還以為我這小廝跟班當得很好,看來也只是因為你讓我跟,所以我才能留到現在。」
「就算不是你,還是會有別人,而我確實不能控制我的狀況。」他需要一個人跟著,而阿萬是最好的人選,所以他才沒有抗議反對,只任其留著以防萬一,誰知道到頭來,他還是傷了她。
「你什麼時候知道冷叔清楚你的情況的?」楚騰瞅著他,問。
「阿萬被安到我身邊來的時候。」他淡然的道:「可我猜早幾年他就在懷疑了。」
「等等、等等,少爺你和這傢伙說過你是獸人嗎?」阿萬聽著聽著忍不住舉手質問,他這幾年做牛做馬,還是有人事先提點,才清楚曉得,可這楚家的小子,怎麼好像什麼都清楚一樣,這差別待遇也差太多了吧?
「他沒說過。」楚騰歪了下頭,「他只在喝醉時要求我,哪天他發瘋變成野獸時,親手殺了他。」
阿萬倏然一驚,猛地轉頭看向那男人,「所以你是來殺他的?」
「如果他發瘋的話。」楚騰眼也不眨的說。
「我以為你是來救他的。」阿萬咋舌的瞪著他。
「如果他沒瘋的話。」楚騰微微一笑,就事論事的說。
看著那傢伙在月夜下坦然的微笑,阿萬啞口無言,只覺頸後寒毛直豎,那瞬間他忽然領悟,方纔若少爺沒退開,楚騰絕對會毫不遲疑的放箭殺了那情同兄弟的少爺。
當年他第一次看到這個男人,就覺得他很危險,事實證明,這傢伙不只是危險,他根本就很恐怖。
「應天呢?」
一句看似輕描淡寫的問話,霍地拉回阿萬的注意力,他飛快看向少爺,就聽他道。
「我以為他會和你們一起。」
阿萬還在想該如何回答,卻聽楚騰開了口,說了實話。
「之前是一起。」楚騰扯了下嘴角,「但他在途中遇到了病人,你知道他那德行的。」
他是知道,平時他也很習慣應天那怪癖,但在聽聞他竟為了旁人,而且十之八九是陌生人擱下銀光不管時,心中倏地突生不滿,可卻又因為應天這麼做了,而莫名的鬆了口氣。
即便他藏得極快,但這矛盾的心情,仍沒逃過眼前兩人的眼光。
楚騰挑起劍眉,道:「你其實可以不用介意的,應天對銀光沒興趣,他只當銀光是妹妹,他不像你。」
是沒錯。
可他也知道,若老爺要應天娶銀光,宋應天是不會反抗的,他是個隨遇而安的人,隨遇而安到幾乎是很隨便的狀況了。
他是介意的,怎麼可能不介意?
宋應天,是老爺認同且親自為銀光挑的男人,是她應該要嫁的夫婿。
在初始聽到老爺有這個意思時,他幾乎無法呼吸,憤怒、嫉妒泉湧包圍酸蝕著心,只因他挑不出應天任何的毛病,應天性格上或許有點小問題,但沒有任何足以反對這門親事的大毛病。
應天會包容銀光的任性、嬌蠻,會疼她、寵她,會讓她經營鳳凰樓,會縱容她做任何她想要做的事,而且他和他一樣,如果有必要,會用生命保護她。
對別人來說,宋應天或許有一點問題,但對銀光來說,他無可挑剔。
他甚至清楚,即便他染指了銀光,只要有必要,應天一樣二話不說會娶她,而且一輩子都不會對這件事說上一句。
所以,他是介意的,當然介意。
不覺中,他陰鬱的握緊了拳頭,卻聽見阿萬的聲音。
「少爺,你有一點說錯了。是的,沒錯,我是老爺挑出來的人,但你可不是他挑的,你是被硬栽贓給他的。可他還是讓你待在小姐身邊,你知道為什麼嗎?」
他看向阿萬。
阿萬撐著臉,瞧著他道:「我想他一開始就知道你是什麼了,就像你說的,他不會讓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待在小姐身邊,即便是個孩子也一樣。」
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老爺確實不會這麼做。
奇怪的是,他從沒想過,風家老爺有可能知道他的來歷。
兒時,他也曾想知道自己從何而來,但他一直以為,沒人知道他為什麼會被栽贓給老爺,而後來銀光更是佔據了他所有的心思,所以他再也沒去深想這件事,直到現在。
「你應該回去和冷叔談談,你若還想離開,我可以帶銀光回去就好,我可以告訴銀光,你走了。」楚騰看著他,道:「或者,我們也可以當作沒找到你和銀光。」
「是啊,我們——咦?什麼?我們可以?」原本點頭同意的阿萬,話至一半,才領悟他說了什麼,瞬間抽了口氣,愕然的瞪著那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