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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蔡小雀

  「別以為撒個嬌就當沒事。」朱爾靜假意皺眉發怒,壓低聲音吼道:「往後要是再這麼傻里傻氣地教人給害了,我就算上天入地也要把你捉回來,非按在腿上好好打一頓屁股不可,聽見沒有?!」

  她登時紅了臉,嬌羞地喃喃:「聽見了。」

  「這才是我的好婉婉。」他面色終於稍緩,「時候不早,我得走了。」

  「不……」她一顫,隨即自覺失言,勉強擠出了一朵笑來,「我是說,好,那麼你也要小心。」

  他像是想再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暗自歎了口氣,輕輕放開她,悄然起身。

  大掌驀地被一隻冰涼柔軟小手抓住。

  他回首,胸口因她纏綿幽遠的眸光而緊緊揪痛。

  「萬事珍重。」

  她聲音恍似低喃,卻是情意深重、切切叮囑。

  語畢,喬婉秀氣的指尖慢慢鬆開了。

  朱爾靜反手緊緊握住她的,再也抑不住思念及滿心牽掛的悸動,長臂一伸,將她攬回懷裡。

  她還不及反應,他已低下頭覆上了她的唇……

  喬婉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緊緊攀附著他,盼著這一刻的到來,彷彿已苦苦等了千年之久。

  她閉上雙眼,狂喜又淒涼的晶瑩淚珠自眼角緩緩滑落。

  第4章(1)

  富貴奢華、氣派尊榮的御書房裡,鎏金狻猊爐裡幽幽焚香,香氣辛甜濃郁,卻又有股說不出的妖魅。

  「皇賢弟,你乘得好快的舟馬,朕半個月前下旨召見,這千里迢迢的,你竟能在短短十數日內抵京,」信武帝眉眼間難掩多疑,面上卻親近熱切,哈哈大笑。「這般神速,恐怕就連朕的龍船坐騎,也未必及得上。」

  「皇兄這話可冤枉臣弟了。」朱爾靜笑吟吟的坐在下首。「若非手持皇兄的聖旨,狐假虎威一番,這天下百姓舟馬哪個肯搭理臣弟呀?」

  「哈哈哈!皇賢弟這話聽著委屈,倒像是做哥哥的虧待你了。」信武帝聞言大悅,雖說猜忌之心未能盡釋,可也去了三分。

  「臣弟豈敢?」朱爾靜忙謙恭的拱手作禮。「爾靜這幾年能閒散安居江南,過那等神仙也羨慕的快活日子,都是蒙皇兄無上仁德,寬大為懷,不追究臣弟私藏玉璽之罪,皇上的聖恩厚德,臣弟雖遠在江南,卻無不日日夜夜記掛在心。」

  「皇賢弟這般知恩識大體,不枉朕當日獨排眾議,堅持念及皇家骨肉親情,封疆授王予你,」信武帝滿意地撫掌一笑,「皇賢弟果然沒教朕失望,朕這可就放心了。」

  「皇兄英明。」朱爾靜笑嘻嘻地道。

  想這千百年來,舉凡居金鑾龍位之上的皇帝,又有哪個會對臣子放心?

  只不過他朱爾靜沒落著把柄在他朱信武手上,否則相信這位兄友弟恭的萬歲爺,是十分樂意「忍痛」拔除掉這根「先朝太子」的肉中刺。

  「皇賢弟可知朕此次召你入宮,所為何事?」信武帝試探完了,終於言歸正傳。

  他微挑眉,拱手道:「恕臣弟愚昧。」

  「敬王又蓄意刁難作亂了!」

  「敬王自恃乃先帝當年獨佔後宮專寵的無瑕娘娘所出,又手握南疆兵馬大權,這些年來對皇上諸多不敬,臣弟也時常耳聞。」朱爾靜皺眉。「皇上對兄弟有情有義,可敬王卻半點也不知感激,野心跋扈舊習竟是半分也未改嗎?」

  這位敬王爺自小擁寵自重,時常對由正宮娘娘所出的信武帝諸多欺陵,並曾揚言帝位有德者居之,只要是先帝之子,人人都有資格坐上那個金鑾寶座,並不獨厚皇后親子。

  「哼!朱信敬若真能像皇賢弟這樣安分守己,好好做他的快活王爺,倒也省了朕不少閒心。」信武帝氣不打一處來,將一份請安折子扔給了朱爾靜。「你自己瞧瞧!」

  朱爾靜接過折子,緩緩展開一看,隨即愕然抬頭。「這……敬王豈有此理,他眼裡還有皇上嗎?」

  「此人狼子野心,無論朕如何寬待於他,都是多餘的。」信武帝神情陰森,咬牙切齒道,「折子上明著是請安,可字裡行間儘是怨懟,說什麼朕劃分予他的南疆酷暑難當,不若京師舒爽,還要朕念及手足之情,允他回京分理朝政,如此朕方不違先帝遺命……」

  信武帝越說越是惱火,狠狠掃落了案上滿疊奏章。「時至今日,他當自己還是舊日那個最受先帝榮寵,甚至被先帝遺詔中許為攝政王的皇子嗎?」

  什麼狗屁攝政王!只會盡扯他的後腿,諸多干政作亂,信武帝一想起,便怒火中燒。

  見信武帝盛怒難抑,朱爾靜忙寬言相慰,「皇上息怒,為了這等不知感恩圖報的無知莽夫氣壞了龍體,實是萬萬不值啊!」

  「教朕如何不生氣?」信武帝恨恨道:「當年朕與母后在他倆母子底下受了多少侮辱,日日擔驚受怕,深恐先帝為無瑕娘娘狐媚所惑,當真廢長立幼,棄正扶庶。幸而上天垂憐,教朕順利接繼了這個皇位,沒能當真遂了他母子陰謀,可如今……好!是他要對朕不義,就莫怪朕對他不仁!」

  「皇兄若有用得著臣弟之處,臣弟願效犬馬之勞。」朱爾靜自動請纓。

  信武帝眼睛一亮。「看來朕果然沒有待錯人。這事朕不方便出手,能由皇賢弟代勞,那是再好不過了。」

  「為皇兄分憂解勞,臣弟責無旁貸。但不知皇兄想如何懲戒敬王,又打算做到哪種地步?」他笑問。

  「朕要他臭名天下,人人非議,如此一來,待朕摘掉他的腦袋後,滿朝文武、黎民百姓只有額手稱慶的份,就無人能說是朕殘害手足了。」信武帝滿腹心機地笑道。

  「臣弟自當奉命。」

  「記住,此事要做得隱密妥當、滴水不漏,」信武帝目光炯然的盯著他,「皇賢弟可別教朕失望。」

  「陛下放心,您治國理政是一流,臣弟遠遠愧不能及。可臣弟雖不才,別的不敢說,對於一些吃喝玩樂、捉雞打狗的事還算在行,定能教皇兄滿意。」他笑咪咪的保證。

  「哈哈哈!好,好,這才是朕的好弟弟呢!」信武帝聽得龍心大悅。「待此事功成之後,朕必定重重有賞。」

  「謝皇上!」朱爾靜神情愉快地朝皇帝拱手謝恩,「那臣弟屆時就老實不客氣了。」

  「朕掌管天下、富有四海,你說得出的,朕都能賞給你!」信武帝眼神閃爍。「你想要什麼?」

  「不敢瞞皇兄……」他咧嘴一笑,「臣弟垂涎皇兄園子裡那盆『十八學士』和『風塵三俠』很久了,不知可否跟皇兄討這個情?」

  信武帝聞言一愣,眨眨眼。「就這個?」

  「就這個。」他興匆匆道:「臣弟約了人斗茶花,可府裡養的滇茶太不爭氣,總開不出什麼好模樣來。唉,千思萬想,還是得厚著臉皮來向皇兄討救兵了。」

  「哈哈哈……」信武帝聞言大笑。「沒想到皇賢弟玩心還是這麼重。也罷,做哥哥的就成全你,將那兩盆極品的茶花賜給你,管教你下回鬥起花來穩贏不輸,如何?」

  「謝萬歲!」他樂得眉開眼笑。

  待朱爾靜告退離去之後,信武帝緩緩收起笑意,豺狼般精光四射的眸底閃過一絲得意。

  前帝餘孽,不過爾爾。

  朱爾靜回到在京師特地置下的別苑後,趙衡快步上前稟報。

  「王爺,咱們暗中開採的那座南疆鐵礦山,有飛鴿傳書來報,三日前大石墜落,砸傷了一十九名工人。掌事宋頭兒還說,此礦幾已采空,兼之地質十分脆弱,若要再向下深掘,恐有危險,所以想懇請王爺示下,是否就此封閉此礦?」

  朱爾靜啜了一口順氣安胃的普洱茶,想了想,隨即笑了。「機緣巧合,瞎打誤撞,這倒給了本王一個好機會。」

  「王爺?」趙衡眼露疑惑。

  「將礦山佈置恢復原狀後,教咱們的人立刻撤離,」他眸光熠熠,嘴角微揚。「然後放出風聲,讓敬王知道在他南疆境內有這麼一座鐵礦山。敬王生性貪婪,就算明知占山采鐵有違朝廷大禁,他也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如此一來,便教那敬王損兵折將,」趙衡粗獷臉龐露出一絲笑意。「卻是白忙一場。」

  「沒錯。雖說敬王素來不拿人命當回事,但能讓敬王元氣大傷,倒也算得上是額外給咱們的花紅獎賞了。」

  「王爺還另有打算?」趙衡注視滿面愉悅的主子,心下一動。

  「自然,若不能損人又利己,那豈不太可惜了嗎?」他露齒一笑。「阿衡,傳令下去,命南疆那兒嚴加監視此事,待敬王人馬進駐,立時透過南疆布政使回報朝廷。」

  趙衡恍然大悟。「原來王爺是讓敬王擔了這私采國礦的大罪!」

  「反正那座鐵礦也快空了,還不趁機拍拍屁股走人,丟給他人收拾殘局?「何況皇上巴不得逮著機會狠狠修理敬王這個礙手礙腳的『攝政王』,所以這事要讓南疆的布政使上呈天聽,正好一舉兩得,我還做了個順水人情給皇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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