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正因為不能,他才對她有了幾分興趣,也才會因此留下她。
「你不會是騙我的吧,王爺。」能看透每個人,卻看不透她?舒雪尹突地頓了下。也對,她來自二十一世紀,他看不透她,也不算說不過去。
而且,公孫燕也提點過了,他上戰場才脫手套,八成是藉此從中讀出敵方如何佈陣,而在她面前也不戴,也許真是因為他讀不透她,所以不介意吧。
「妳在胡扯什麼?」他沒好氣地輕斥,「妳以為這種事本王會隨便說說嗎?」
她怔怔地看著他,突然擔心起來。「爺,在皇朝裡,會不會有人將這種天賦是為邪術,想要把你抓起來處以極刑?」
「妳想到哪裡去了?」李弼不解地看著她。「妳知道國師對不?他能觀天象、卜卦,甚至是觀水鏡看未來,本王遠比不過他。」
聞言,她才鬆了口氣,展顏笑道:「喔,原來是這樣子,那就沒關係了,我還以為王爺會變成魔女被捕殺呢。」她想起古歐洲的魔女傳說就忍不住打顫,那根本就是沒道理的血腥屠殺。
看她為自己鬆口氣,他心裡又軟又燙,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出這種心情,只能選擇反唇相稽。
「妳在胡扯什麼?本王怎麼會變成魔女?」他哼。「本王本姓上官,亦是上官一族,而上官一脈從開朝便是護國國師。」
「喔。」原來這樣的天賦在皇朝有跡可尋,那就不怕了。「可是王爺不能隨心所欲地控制能力嗎?」
她想起來了,第一次相遇,他不伸手救她還推開她;歡喜日時,他刻意避開人群,就連擦身而過都面露嫌惡,原本她還以為他有潔癖,沒想到是另有隱情。
「若能控制,本王還需要戴著手套?」他笑得自嘲。
「王爺,你手上有傷,卻還是執意戴著手套,把傷藏在裡頭,傷會好,卻好得很慢,會讓你痛很久的。」她突地碰了下他的手,內疚自己當初怎會將他咬得那般狠。
他不由得怔住,總覺得她一語雙關。
藏在心裡的傷,被她看見了嗎?
喉口有股熱流,他硬是咬牙嚥下,心裡有股衝動想擁有她,可仍在最後一刻別開眼。
不輕易追求,不輕易許諾,因為他注定不能擁有。
可是……他是如此地想要她……
「王爺?」
神色自若地解開身上的狐裘披風,他說:「既然要公孫帶妳過來,怎麼還穿得這般輕薄?不冷嗎?」
「是很冷,不過……」她推開狐裘披風。「不用了。」
「為什麼?」他瞇起黑眸。「妳嫌棄本王?」
第6章(1)
「才不是,我有什麼好嫌棄的?」
「不然?」
「就、就……」她眉眼閃爍,再次避開那件披風。
「王爺,裡頭已經控制住了!」黎少秦率先領馬出行宮。
聞言,李弼不由分說地以狐裘披風將舒雪尹團團裹住,正要駕馬前往,突地聽見戰鼓聲起。
「後頭有人?」舒雪尹緊張地回身抓住他。
李弼勾笑。「放心吧,本王早已佈署好,就算西宛將軍趕到,也只會被龍圖將軍攔截。」
「喔,這也是靠天賦得知的?」
「啐,本王也那麼不濟,非得事事靠天賦?」發現她的臉色更加蒼白,他立即將她的披風裹得更緊。「本王先送妳回去吧。」
「好。」她真的累了,兩天一夜沒睡,她快趴下了。
瞧她毫不在乎地側趴在他胸膛,他不禁勾動唇角。「少秦,後頭的事就交給你處理了。」
「遵命。」黎少秦高興的揚揚手,看見舒雪尹偎在王爺懷裡,就覺得自己的春天愈來愈接近。
「走了。」李弼打算縱馬朝另一條山道回城,卻發現身前人呼吸有些急促。「雪尹?」
「……王爺,可不可以把披風拿掉?」她眉頭緊蹙,已經有些輕喘。
「拿掉,妳不凍嗎?」
「可是我……」她痛苦地搖了搖頭。「王爺,我不能呼吸了……」
他眸色驟變。「妳到底是怎麼了?」
「我有、我有……氣喘……」她下意識地拍打著胸口,痛苦掙扎。
他心神震動。「氣喘是什麼?是病嗎?」還是因為他?因為他起心動念,上官家注定的命運立刻轉動起來了?!
「嗯……」她練柔道就是為了強身,氣喘已經有多年沒發作了,可現在連著幾日疲累,再加上狐裘披風,會發作她也不太意外,問題是這裡沒有藥,沒有擴張劑,她就死定了!
就是知道這種獸毛對她的殺傷力最大,她才不想靠近啊。
「王爺,她怎麼了?」見情況有異,黎少秦快步跑近。
「她像是病了,本王帶她去找前國師,你負責將此事打理好,將貴妃呈送上的手信一併交給刑部!」
「屬下知道。」
「妳等我,本王帶妳去找大夫!」李弼重踢馬腹,揚長而去。
「來不及了……」
「胡扯,怎麼可能來不及!」風在耳邊疾速呼嘯而過,夜風如刀,割得他顏面發痛,卻痛不過心窩揪緊的程度。
這算什麼、算什麼?!
他不過起了心念,她就立刻出事?上官家到底幹了什麼事,非得如此罪延子孫?不管先祖做了什麼,不都是為了皇朝,為何還要給子孫孤老的命運?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起念的姑娘,一個不怕他的姑娘……是怪他不夠珍惜,是他猶豫不定才罰他的嗎?
李弼滿腦子雜念充斥,策馬直往城外盤踞的山道狂奔。
要趕回城內太遠了,與其如此,倒不如找他伯父,他懂醫懂咒,隱居在山林,一定治得好她!
***
「伯父!」
李弼快馬如電,在陡峻山道上如虹穿掠,最後來到山林間極為隱密的一處竹林。竹林裡有間樸素的茅廬,外頭圍著竹哩,他直接駕馬衝進去,抱著舒雪尹一腳踹開竹木板門,小小的主廳裡卻沒半個人影。
「伯父!」他轉向右側小房,將她擱在床榻上,狐裘披風將她蓋得密不透風,就怕一丁點的風都會讓她染病更重。
然而雪白狐毛就在她的鼻前,卻不見顫動。
他狠震了下,黑眸痛縮瞇緊。
「雪尹?」他輕拍著她的頰,她一點反應都沒有,探手在她鼻息間,幾乎沒有呼吸。一股刺麻扎上背,他昂藏高大的身軀為之晃動。
這是什麼急病?怎可能一病發就馬上沒了呼息?
他腦袋停擺,無法思考,只能傻愣地直瞪著她皺擰眉頭,狀似痛苦的表情,想輕觸她的頰,卻又膽怯地縮回手,堂堂戰無不勝的鳳凌王,現在完全不知所措。
她愛笑愛鬧,有點聒噪,看似迷糊,有時卻又睿智得嚇人,恍若天真度日,又將每件事都看在眼裡,她懂得防身還懂醫,懂得如何救人,救身上的傷,救他心裡的傷,怎麼、怎麼他才暗下決定,她就──
還不夠……他還不夠將她看個仔細,還不夠好好憐惜她,還不夠再多聽聽她嬌軟的耳語,他不在乎孤老,只要她願意陪他一生一世,他會永遠保護她,用生命保護她!
她說了,命是天注定,運是可以改的,她說……她說……李弼突地愣住。
我只是想跟王爺說,剛才我對那個士兵又親又壓是在救他,這是一種醫術……
醫術?就像她那樣又親又壓?
他雖不清楚狀況,但依稀還記得步驟,思及此,他毫不猶豫地扯開狐裘披風,微解開她的衣襟,深吸口氣渡到她嘴裡,再摸索著心窩處,輕輕按壓,不敢過重,就怕傷著她。
他不知道這麼做到底對不對,但只要肯做,一定有機會。
也許上官氏該死,但是不關她的事,不關她的事,老天不可能連她都不放過的!
「鳳凌王,是天塌下來了嗎?由得你在老夫小屋裡如此喳呼?」清朗的沉嗓透著淡淡戲謔,上官振無聲無息地來到他身後,發現他正對床上的姑娘又親又壓,而那姑娘面色黯沉,口唇發紺,隨即轉身出房。
李弼也沒心思理睬他,逕自不斷重複記憶中的動作,一次又一次,直到床榻上的人突地輕嗚一聲,連咳數聲。
「雪尹!」
她虛弱地閉著眼,胸口很悶,小口小口地喘息著,神志隨即又被捲入黑暗。
「妳還是很不舒服嗎?」李弼滿頭大汗,垂伏在她唇邊,卻聽不見她吐出半個字,眼看她再度昏厥,喘息嚴重,他不由得回頭大吼,「伯父,快來!」
上官振正快步轉進房裡,精爍眸子瞪他一眼。「到一邊去。」
「伯父,能救嗎?」他立即退到床頭,看著伯父從手中木匣取出數根銀針。「這是要做什麼用的?」
「你沒看過針灸嗎?」坐上床榻,上官振二話不說地朝床上女子的天突穴紮下。
「伯父,她很怕痛,你下手就不能輕一點嗎?」李弼微惱地瞪他。
上官振微揚起眉,頗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又紮下兩針,落在扶突、肺俞兩穴,還不斷地輕鑽著。
「伯父!」
「吵死了!你有瞧見她面露害怕嗎?光是喘不過氣就夠她難受了,你現在給她一刀,她也不會覺得痛。」上官振撇唇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