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步的小人,說,你是站哪邊的?」軒轅如相一骨碌地衝上前去,兩手緊緊揪緊這間客棧最大邪惡勢力的衣領。
步青雲毫不考慮地就拋棄她,「當然是看戲的那一邊。」他可不想為了個不認識的外人而得罪那票女人?然後再落了個夜夜與一票男人月下小酌的下場。
備受人性醜陋面打擊的軒轅如相,顫顫地往後退了兩步。
「你、你……」蒼天不仁、鄰居們皆無義啊……好,她軒轅如相在今日總算是看清他們了。
「話說回來。」步青雲接續起方才未問完的話,「韃靼,那位盛守業為何要對七號房的這樣做?」
「不知道。」同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韃靼,無奈地將兩手一攤。
「哪,算命的,妳認識那個叫盛守業的嗎?」步青雲乾脆扭過頭去,問向那個已不再對人性抱持著半分信任的鄰居。
「在今日之前聽都沒聽過,不過,在今日之後……」軒轅如相緩緩抬起頭,目光森冷地漾著詭譎的獰笑,「哼哼,我很肯定日後我定會親手將他的大名給刻在他的墓碑上!」
「妳確定妳家祖先沒得罪過他家的祖先?」這間客棧裡多得是祖先皆危害後代子孫的住戶,說不定她家的也曾得罪過什麼人。
「我都說了,我不認識他,且我家祖先從不與凡人為敵。」愈想愈煩的軒轅如相開口就否決這項可能性。
「那他是妖嗎?」若他記得沒錯的話,軒轅家向來常與妖物那類的為敵。
她聽了更是沒好氣,「他是人。」雖然第一眼看上去,那傢伙的確是妖裡妖氣了些,但他的確是個凡人沒錯。
「還是個在眾人面前強行吃她豆腐的男人……」韃靼又忠實地在他耳邊說出發生在客棧裡的詳細實情。
「霸王硬上弓?」步青雲莞爾地張大眼,「這麼飢不擇食?」真難得有這等能人志士肯願意壯烈犧牲。
韃靼也感慨地搖首,「就是說啊。」
軒轅如相神色甚是不善地扳了扳兩掌,「哪個想死的,別嫌太客氣,說啊,有種就繼續多說幾句啊。」
「東翁叫你把她扛來我這做哈?」趕在軒轅如相想殺人放火前,只想送客出門的步青雲納悶地問。
「替她想想法子。」
「都已莫名其妙變成個女人了,本侯還能想什麼法子?」就算要扔,也該扔去地字十號房才對吧?他又沒有把女人變成男人的本事。
「不要再讓我重複一次!我說了,我是男人不是女人!」強烈維護男性自尊的軒轅如相,再次將二十幾年來曾經存在過的事實吼進他耳裡。
步青雲只是兩眼在她胸前來回瞧了半晌,而後鄙視地哼了哼。
「目前只剩心態還是。」雖然胸前的可看之處沒他家如意的那麼壯觀,不過,也有料得很有可看性了,這樣她還想不認?
「少在那說風涼話!」軒轅如相使勁地一把扯過他,「你這小人不是精明得跟隻猴子沒兩樣嗎?快點動動腦子解決本大爺的問題!」要不是衝著那顆總能解決問題的腦袋,誰想來這瞧他的冷臉之餘還得被羞辱?
他愛理不理地瞧她一眼,「例如?」
「身為皇帝面前最當寵的臣子,你不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士都識得嗎?你就不會快點去找個什麼國師或法師來救救急?」既然這等違反醫理之事藺言都解決不了,而她本身也毫無頭緒,眼下她也只能朝其它或許能夠解決此事的同行靠攏了。
「國師?」沒良心的步青雲冷冷一笑,「上個月,本侯才又剋死了一個膽敢在皇城裡妖言惑眾的國師,眼下正好湊齊一打。」他就不信往後還有人敢再進宮試圖搶佔他千里侯在陛下面前的地位。
「……」就因他在家裡閒著沒事幹,所以他就發功剋死她僅有的救星?
韃靼一個頭兩個大地擦著額上的冷汗,「那這下……」
一心只想看戲,全然不想施予援手的步青雲,毫不同情地對她咧大了笑臉。
「妳就暫時當個女人吧。」
好恐怖。怎麼看都覺得恐怖……為什麼女人這玩意兒,會全身軟綿綿又像是沒哈骨頭似的?
回房沐浴完畢後,坐在內室裡的軒轅如相,面色蒼白地低首瞧著她怎麼也不願面對的現實。在她一身薄薄的內衫下,有著一雙摸上去光滑無比,就連一根腿毛也不存的修長美腿,衣袖裡,則藏了兩隻就連點細小的寒毛都看不見的皓臂,而在她胸前,還有兩團東西會隨著她的一舉一動微微晃動……猶豫地拿來丹心放在小桌上,強力叮囑她一定得認命瞧瞧的銅鏡,稍微有了一點點勇氣的她,反覆深吸了好幾口氣後,神色壯烈地翻過銅鏡慷慨就義,半晌,再忍不住腹內陣陣欲嘔感的她,急急地一手掩住嘴。
「嗯……」誰來殺了她吧,美得她好想吐。
什麼叫她暫時當個女人?就會說得好聽。
她就連一刻也撐不下去,哪有可能撐到解救之日的到來?而更嚴重的是,以她這副德行,她是要怎麼出門見人,或是翻山越嶺四處去找救兵?別說是出門工作了,眼下的她,根本就被軟禁在這間客棧裡求救無門。
就在方纔,在藺言來過這兒一趟,火速替她上完「身為女人應知事項」的標準課程後,已被打擊到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的她,再看到不知是雪中送炭還是火上澆油的丹心,特意送來一大箱女人專用的衣裙,並耐心無比地一一教完正確的穿戴法後,她只覺得,這簡直就是她小時候的夢魘再度重演。
都拜軒轅家奇怪的家規所賜,身為軒轅家之人,若為男子,那麼在年滿十歲前,就得遵照祖制以女孩的身份養著,害得年幼無知的她在十歲以前,還天真的相信雙親的謊言,可就在她十歲生辰一至,她隨即被強行換回男子的身份,還在雙親的嚴格監督下,重新學習起該怎麼當個男人。
可現下是怎麼著?她都當個男人當了十來年了,也總算遺忘掉那一道陳年精神創傷了,偏偏這時又要她扮回女人,也不管她的內心會不會又再來一回的天人煎熬,就算是老天爺想耍人也總該有個限度吧?她這輩子沒事幹嘛投胎到害她打小就人格受創的軒轅家去?不行,現在可不是沮喪或是繼續自我唾棄的時候,就如丹心所說,當務之急是該怎麼解決這天大的問題才是。只是,六號房的兩名共犯都已落跑了,全棧又沒半個人幫得上忙……
一個久違的老友人名,像個淡淡的印子,在她苦苦思索的這當頭無聲地浮映在她的腦海裡。軒轅如相怔了怔,趕緊抄來數張黃符,並在上頭書了道法符,而後打開窗扇,將由黃紙幻化為術鳥的式神給送出窗外。
迎著天際紛撲人面的細雪,目送式神消失在雪端之後,凍人的寒意令穿著單薄的她忍不住打了個咚嗦,正想關窗著衣的她,眼角餘光赫見一道此刻她最不想見的身影,竟輕而易舉地突破她所設下的結界,還大大方方地倚站在她家門內。
好哇,她都沒親自殺上門去,那個無恥之徒竟膽敢主動來這踩地盤?就算是瞧不起人也該有點分寸。
匆匆著裝完畢再走至園中站定後,頂著鵝毛細雪的軒轅如相,慢條斯理地扳了扳頸項。
「我給你兩個選擇。」
盛守業姿態優雅地朝她欠了欠身,「在下洗耳恭聽。」
她扳按著十指,「一是讓我拿刀砍了你,二是你拿刀自己捅自己。」來吧,快撿一樣,趁她改變主意前,或許她還會行個好心賞他個痛快。「有第三個選擇嗎?」這兩者皆太不誘人了點。
「有。」早就準備好的金剛印,隨著她的話尾一落,立即來到他的面前。
閃過那記在銅門上頭印下掌印的金剛印後,盛守業淡淡歎了口氣。
「妳把我當魑魅魍魎來打?」這會不會太侮辱人了些?
「你很識貨嘛。」她冷聲輕笑,接著又再賞他一記恨意十足的金剛印。
「我來這是想與妳好好談談的。」萬分不想動手傷她的盛守業,趕在她全面動武之前先把話說在前頭。
軒轅如相才不領情,「若想說遺言那大可免了!」
「妳繼承家業時所起之誓口呢?」不能還手只能一味閃躲的他,在她毀了一旁小樓所有的門窗後,忙不迭地提醒已完全狠下心的她。
「既然都能破我結界進來這了,你才不會是什麼普通的凡人,因此我根本就不算違誓。」她轉過身再擊出兩掌,「在把你挫骨揚灰後,我保證定會挑個風水寶地為你風光大葬!」
就在軒轅如相轟轟烈烈開打後不過多久,兩手捧著晚膳的丹心,站在地字七號房的大門外頭,好生煩惱地望著印在銅門上的五指掌印,接著她小心翼翼地探首進去裡頭,只見在四處亂飛的金剛印摧殘下,這間主人很少回家的地字七號房,所呈現的即是被暴力打爛的一園殘景,以及一旁已被毀了泰半還微微傾斜的待客小樓。該怎麼辦?是進去好呢,還是不進去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