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特殊的地理環境和國情,釀酒業才特別發達。也因此千乘迷冬才會這麼鄙視千乘迷鳥,長得一副書生相也就算了,還不能碰酒,不但是千乘家的恥辱,還是央啻國的國恥。
而眼下,又讓她碰上一位國恥級的人物──顧硯津。
她保持著怪異的姿勢,彎著身以肩膀承擔著他的重量,一動也不動的已經一刻鐘了,她還沒有從「打擊」中回過神來。
這個來她酒樓找碴的傢伙,竟然是一杯倒,還好死不死地倒在她身上!
該死的,他再不醒過來的話,她不介意給他一拳,然後把他當迷鳥的最新小說那樣,扔在地上踩兩腳!
「唔──」顧硯津終於在她即將抽身甩人的那一刻,發出一道呻吟聲,然後緩緩地抬起頭,黑亮的雙眸對上冒火的鳳眼,他的嘴角勾了起來,露出詭異的微笑。
千乘迷冬被他莫名其妙的笑意看得全身發毛。奇怪,酒醉醒來之後的他,讓她覺得有點不同,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同。
之前的顧硯津讓她覺得深藏不露,而現在赤裸裸盯著她詭笑的顧硯津,只讓她覺得毛骨悚然。
難道這就是酒後性情大變的情況嗎?
千乘迷冬退後一步,腳抵到了桌腳,清了清嗓門說:「顧老闆,你該付錢走人了。」今天她就不和他一般見識。
「顧硯津,叫我硯津。」他嘴邊噙著笑,緩緩地朝她伸出手,雙眼微微瞇了起來,有點著迷地看著她。
「少給我藉酒裝瘋!」千乘迷冬拍開他的手。他醉醒之後的樣子,看起來很清醒。
「呵呵,真有趣。」顧硯津笑道,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前,飛快地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握著她的下巴,然後在她驚恐的眼神之下,他的唇毫不客氣地印上她的,放肆地掠奪……
她的嘴裡有一種醉人的味道,她的身上也散發著醉人的酒香,迷冬姑娘有著讓他難以抗拒的醉人誘惑……
千乘迷冬全身僵化,呆若木雞地瞪著眼睛,看著顧硯津在自己面前放大數倍的臉,從唇邊燃起的熱度蔓延到她的全身,臉不可抑制地爆紅。
這個該死的一杯倒,還可惡地在她唇中亂動,搶奪她的空氣,讓她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感覺到她的身體虛軟無力,他緩緩地放開她,滿意地伸出舌頭舔舔嘴角,醉人的味道,比酒還要醇厚迷人,嘿嘿,一杯酒換一個吻,這個買賣也划算!
竟然吃她的豆腐?!
「登徒子,你死定了!」千乘迷冬回過神,看著他意猶未盡的樣子,肝火大動,提起酒壺,不管三七二十一,再次表演她的獨門必殺技──灌酒!
「砰!」
顧硯津再次展現他可恥的酒量,倒在地上,嘴邊仍掛著滿足的笑意。
千乘迷冬踢了他兩腳,然後喚來掌櫃記賬,酒價翻倍毫不客氣。
第二章
該死的一杯倒!
一想到昨天莫名其妙地被人輕薄,她就覺得自己吃虧,越想越嘔氣。
「紅喜,再給少爺記上一壺酒!」她決定遷怒到迷鳥身上,誰叫那個一杯倒和那只花鳥關係不一般,迷鳥要承擔連帶責任!
「咦,小姐,少爺哪裡又惹到你了?」紅喜一邊給千乘迷冬梳頭,一邊好奇地問,「昨天不是才記上兩壺嗎?」
可憐的少爺,回家之路遙遙無期啊!
「他交友不慎,才會越來越墮落!」千乘迷冬沒好氣地哼道,一手捲著長長的髮絲。
「呵呵,小姐,少爺的朋友是昨天被你灌醉的那個人嗎?」紅喜俐落地替她綁好頭髮,笑嘻嘻地問。昨天她看到了小姐踹人哦!
「哼!」她瞥了紅喜一眼,心底思量著,就這樣放過那個一杯倒,實在不甘心,「紅喜,你今天陪我去硯書坊。」
一杯倒來她的酒樓砸場,她也要去他的書坊給他顏色瞧瞧!
「咦,小姐,你今天不是要送酒到慕府嗎?」
前兩天慕府的管家來定了兩壇二十「高齡」的「喜塵」,他家的酒一向都是小姐親自送去,因為慕府的少爺慕希聖是小姐的朋友,而且──紅喜的眼珠子轉啊轉,有點三八地瞄了千乘迷冬兩眼,然後嘻嘻偷笑著。小姐八成很喜歡慕少爺!
「叩!」
千乘迷冬站起身,毫不客氣地彎起手指,賞給紅喜腦門一記爆栗,又朝竊笑的婢女不雅地翻了下白眼。「那你還不快去準備!」
紅喜不說她都給忘了,果真是被一杯倒氣糊塗了。
「是的,小姐。」紅喜吐了吐舌頭,一溜煙地出了房間。
千乘迷冬習慣性地伸出手指捲著長髮,雙頰微微泛紅。
送酒是見慕希聖最好的理由。
***
慕希聖,年方二十五,明俊風雅,是央啻國最年輕的侍御史。父親慕望賢是禮部尚書,兩父子常品酒論時政,均是「喜塵」的愛好者,時常向千乘家訂酒。
七年前,千乘迷冬曾隨父親參加慕望賢的五十壽宴,當時十八歲的慕希聖為父親擋酒,來回筵席之間,幾十杯「喜塵」入肚,依然面不改色。
十二歲的千乘迷冬當下抱著酒壺衝到他面前,要與他比酒論英雄。只要看到酒量好的人,她就想與之較量,小小年紀的她,在千乘家已是個海量之主。
慕希聖以一句「酒乃品之,而非比之」拒絕了她,卻也讓小迷冬的少女心為他而動。
在千乘迷冬的眼中,他是人品和酒品皆一流的男子,比起人品和酒品都很無恥的千乘迷鳥,遇上慕希聖是她人生的一大驚喜。
因此,自從慕府壽宴之後,慕府訂的酒,她都會隨著夥計一起送去,然後以比酒為由「纏」著慕希聖。
七年來,他都只肯跟她喝酒談天,所以,她也未曾得知兩人酒量誰高誰低。
「迷冬,你又親自送來了。」慕希聖從客廳走出,迎向庭院中徐徐而來的千乘迷冬,「其實你毋需事必躬親。」
「呵呵,你每次都說這些話。」她笑道,一邊吩咐隨行的夥計,「快把酒抬到酒窖去。」
「而每次你都不聽。」慕希聖無奈地搖頭,「今天又想找我比酒嗎?」一手疼愛地摸了摸千乘迷冬的頭,她穿了一身嫩綠色,帶著春天的氣息,看起來嬌俏可人。
「你又不肯。」千乘迷冬委屈地看著他,「我誠心誠意求你七年了,你都不願意跟我喝個痛快,我這裡很受傷哦!」她拍拍自己的胸口,噘起小巧的唇。她很想和他暢快淋漓地喝一回,看看誰先倒下,誰是最後的英雄?
她就這麼一個小小的願望,可惱的是,慕希聖一直不願滿足她。
「別抱怨了,小菜小酒都已準備,一起喝兩口話話家常,不是更有趣嗎?」他已經習慣每次千乘迷冬送酒來時,與她小酌幾杯怡情養性。
「有趣是有趣,但不盡興。」她例行嘀咕兩句。
慕希聖搖頭失笑。這丫頭果真被酒迷昏頭了,從小姑娘到現在成了千乘當家,性子依然未變,無酒不歡!
他率先往東邊的暖閣走去,千乘迷冬忙不迭地跟上,看著他修長挺拔的背影,心中小鹿開始亂撞,胸口的怦怦心跳聲,幾乎要大過周圍傳來的一聲聲滴答響。
她抬頭看向迴廊外,屋簷上的積雪在暖陽之中慢慢地融化,滴水沉落地有聲,料峭的寒意漸漸被新春的暖意融解,而眼前絳紅長袍在身的慕希聖,在融雪反射的陽光中,顯得更加迷人。
什麼時候她才敢開口,對他道出隱藏在比酒借口下的心意呢?
「慕大人,這是三禮《周禮》、《儀禮》、《禮記》珍本,據鑒定,此乃百年之前的版本。」
經過書房時,一道清亮沉緩的男聲,讓一直望著慕希聖背影陶醉的千乘迷冬猛地驚醒,眉頭一皺。這個聲音聽起來很耳熟,嗓音很亮,語氣很緩,又在介紹什麼珍本……
腦中靈光一閃,她站在原地,恍然大悟,是那個一杯倒顧老闆的聲音,昨天他才幫那個什麼鄭大人弄了一本善本呢!
「迷冬,怎麼不走了?」慕希聖發現身後突然沒了聲響,回頭卻見千乘迷冬愣在書房窗旁,於是不明所以地問她。
「顧老闆的門路果然廣,這麼久的珍本都能為老夫拿到,老夫不勝感激,酬金一會兒就讓管家奉上。」穩健的男聲出自老當益壯的慕望賢。
果然是顧硯津。
「那個顧老闆是不是很厲害啊?」千乘迷冬暗暗咬牙。果然冤家路窄,在慕府他們也能撞上,這下子她不用去硯書坊找他算賬了!
「哦,你說他啊!」慕希聖恍然笑道,「家父有收集各國各地禮儀書籍的愛好,顧老闆常幫家父找到各種版本,甚至連遙遠東方大陸上的古籍他都能弄到,在這方面,的確厲害。」
「是嗎?」她狐疑地看著慕希聖,「他的人脈有那麼廣嗎?」憑他可恥的一杯倒,能交到多少朋友啊?
「既然今天有緣在府裡遇上,不如我來介紹給你認識,說不定他也能幫你弄到其他地方的釀酒秘方哦!」他只是笑了笑,對顧硯津挖寶的本事不曾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