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不深,明日應當就會沒事了。」朱寶寶坐在地板上,趴在他腿間,由著大哥撩起她髮絲,拉低她衣裳露出一背肌膚。
在大哥面前,她從來不會羞赧,以前以為自己是把大哥當成家人,於是並無太多芥蒂,現下才知道,原來她早就把自己視為大哥的人了,只能說造化弄人啊……
朱寶寶半側身對他淡淡一笑,心卻湧上陣陣酸楚。
「寶兒。」他撫著她哭泣般笑顏,心揪成一團。
「大哥,你好好歇息吧。」她搗住他的唇,怕自己動搖,所以不敢再多聽。「明日便是斗茶大會了,你等待了那麼多年,總算要揚眉吐氣了,你可要精神奕奕地出現在會場哪。」
赫連長風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印下一吻。「無論如何,你是我的人,我不許你走。」
朱寶寶沒接話,只是將他拉到她身側,嬌小身子一蜷便偎進了他肩臂之間。
就這一夜,讓她作場他們永不會分離的美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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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王芳醒來時,一時間仍以為還在夢中。她虛弱地轉頭探看著,著急地尋找著兒子蹤影,卻見——
兒子和那名寶寶大夫守在藥爐邊睡著了。
寶寶大夫倚牆坐著,長風則憩睡於她雙膝之上,兩人雙手牢牢互握著。
這兩人應該是兩情相悅吧。
王芳沿著牆移動了下身子,不小心將身邊一件斗篷推落到地上。
赫連長風旋即被驚醒,看向榻炕。
「長風,娘吵醒你了……」王芳弱聲說道。
「娘。」赫連長風連忙起身坐到娘身邊,拾起斗篷將她身子密密裹住。「冷嗎?要不要喝點熱茶?身子還會不舒服嗎?」
「娘現下見著了你,什麼也都好了。」王芳眼眶一熱,伸手不能置信地撫著他的眼耳鼻唇。「瞧你長得這麼大了,事業也有成了,娘就知道你聰明,定可以替自己闖下一片江山哪。」
朱寶寶眨了眨眼,從睡夢間緩緩醒來。
她舉起白軟小手,揉著圓滾滾眼睛,愣愣地坐起,傻傻地看著前方,腮幫子微紅,雙唇微張,全然一副弄不清楚狀況的嬌憨模樣。
赫連長風和王芳都被她的傻氣模樣給逗笑了。
朱寶寶眨著眼,這時才真正清醒了過來。
「大娘,我來了。」朱寶寶連忙跑到王芳身邊再替她把了次脈,她閉上眼,探著脈象,就在他們以為她快睡著之時,她又笑嘻嘻地睜開眼,鬆開了手。「脈象比昨天平穩些了,我再替大娘換湯藥。」
朱寶寶高興地跳下榻,蹦蹦跳跳地走到藥罐邊,倒出一碗漆黑湯藥。
她小心翼翼地放到木盤裡,還拿了根白瓷湯匙,一起端到榻邊。
赫連長風接過湯藥,一口一口地吹涼著。
「大娘,這藥苦,您喝的時候捏著鼻子喝,喝完了我再請您吃糖喔。」朱寶寶倚在赫連長風身側說道。
「我娘可不像某個十八歲小娃,身為大夫,吃藥還得含個糖。」赫連長風喂娘喝了一口後,揶揄著她。
「大娘,別理大哥。他吃苦不吃糖,糖給咱們倆吃。」朱寶寶湊到大娘身邊,挨著她說話。「那糖是用蜂蜜熬成的,可好吃了,潤喉養肺,你聽我的準沒錯。我是為了大娘身子著想,可不是貪嘴。」朱寶寶朝赫連長風吐吐舌頭。
赫連長風則是好笑又好氣地瞥了她一眼。
王芳邊喝著藥,邊看著小倆口,頻頻微笑之際,也不免在心中感謝起菩薩讓長風遇見了這樣一位好姑娘啊。
她這些年擔心的,無非便是長風因為受了過多委屈而讓性子走偏,脾氣執拗。現下看他仍是那個孝順好孩子,又見他和寶寶姑娘如此相親,似乎也比以前常笑,她便放下心了。
叩叩——
門外忽而響起叩門聲。
「赫連莊主,您回來了嗎?奴家可以進來嗎?」紀舒眉問道。
「紀姑娘請進。」赫連長風神色一斂,放下湯碗,緩緩起身。
王芳看著兒子臉上笑意在瞬間消逝,眉宇之間也覆上一層薄冰,她不由得皺起了眉——是誰來了?
「赫連莊主……」紀舒眉原帶著一臉溫婉笑意走進屋子裡,可笑意卻在看見榻上衣衫襤褸的老婆子時,消逝無蹤。
「寶姑娘,不是我說你,你怎麼能讓這個老婆子住在赫連爺房裡呢?快把人帶出去,可別染了什麼髒病進來。」紀舒眉斥喝道。
「這是我娘。」赫連長風冷冷說道。
紀舒眉神色一愣,錯愕地迎上老婦人眼神。
「啊……奴家眼拙,不知道您是赫連夫人……」紀舒眉急忙小碎步地走到榻邊,屈膝行禮,一臉謙卑地望著她。「我是因為擔心赫連莊主身體,因此才出口無禮的,請夫人恕罪。」
「無妨無妨。」王芳微笑地點頭,看向兒子。「長風,這是……」
「這位是紀姑娘,紀家茶莊千金。孩兒已派人至紀府下聘提親了,應當是在兩個月後便要成親了。」
紀舒眉聽見赫連長風的話時,羞澀地低下頭,絞著繡帕。
朱寶寶卻別開了眼,雙唇緊抿著。
赫連長風則是神色複雜地望著朱寶寶,無聲地長歎了口氣。
而王芳在看了兒子和寶寶一眼後,也只能頹下雙肩。
那紀姑娘是手握北方三省茶行之紀家茶莊千金,也是赫連本家一直亟欲聯親的對象吧?
看來長風這孩子還是要因為野心而辜負了真心啊。
「夫人,你身子還好嗎?要不要我讓客棧裡的廚子燒些東西讓您補補身子?」紀舒眉抬起頭,熱絡地說道。
「寶兒已經交代下去了,一會兒便送到了。」赫連長風說道。
「那咱們要出發了嗎?」紀舒眉看著他問道,可沒忘記今日還有場斗茶大會。
赫連長風點了點頭,握了下娘的手。「娘,我一會兒要同寶兒及紀姑娘去辦點事,我讓王煥來這陪你,你好好休息。」
今日青龍鎮斗茶大會,赫連本家及茶業間有頭有臉人物皆會到場,正是他雪恥復仇之大好時機。
「你們需要各自梳妝一下嗎?」赫連長風問道。
「我就這麼去吧。」朱寶寶輕聲說著,從口袋裡拿出一柄碧璽發篦,斜斜地插入發間。
翠綠光澤正巧與她一身淡綠衫子相映成趣,水嫩臉龐與眉宇間淡淡愁色,為她原就嬌美容貌平添了幾分我見猶憐味道。
紀舒眉調整了發上金簪,冷冷看了她一眼後,便把視線移到赫連長風身上。「赫連莊主,咱們出發吧。」
「娘,我約莫晚餐時刻會回來,你有什麼需要,就讓王煥去差使店小二。若有急事,店小二亦會立刻通報予我。」赫連長風再次對娘交代道。
「一會兒廚房會送來山藥粥,你至少要喝半碗,才能再喝一些藥。我也會吩咐人再買來一些粟子,你多吃些能補益脾氣。」朱寶寶傾身為大娘蓋上被褥,笑著說道。
「夫人,我叫名丫鬟過來服侍您,您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她。」紀舒眉不甘示弱地說道。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王芳點頭,強打起笑容對每個人說道。
赫連長風舉步向前,率先推開房門。
紀舒眉旋即尾隨於後,緊緊跟在他身側。
朱寶寶走在最後,跨出門檻時,她回頭對著大娘淺淺一笑,這才緩緩闔上了門。
王芳的心突然揪擰了一下。
她搗著胸口,心裡竟無端感覺到一股不安,於是急忙閉起眼,嘴裡喃喃地念起佛號來。
菩薩保佑大家全都平平安安哪……
只是,就在赫連長風一群人離開約莫一個時辰之後,一群官差到客棧裡尋找朱寶寶。
店小二不敢欺瞞官老爺,清楚地指明了他們一行人要去的方向。
官差聞言旋即上馬,馳騁追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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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青龍鎮斗茶大會一年兩回,選在最知名之悅來客棧舉辦,品茶師傅、各方賢達長老皆會聚集於此,務求斗茶之舉公平公正。
而領著各家茶葉上來品評之茶農、茶莊,以及那些一待品評名次公佈,便要上門搶茶之茶商,自然也全都屏息以待地列位於席間。
依照慣例,這春夏新茶之爭,必定是由新進花魁娘子開湯沖泡,此亦是此場盛會之一大賣點。因此悅來客棧整個二樓座位,早在半年前便被人預定一空。
此時,幾位品茶師傅皆已就位,各人手邊一壺清水,以清除茶味。
赫連茶莊幾名主子赫連伯風、赫連叔風全都坐在最後頭,只盼得今年茶葉有番好成績,能為茶莊多掙些收入。
正當幾位青龍鎮大茶商坐定之際,客棧掌櫃忽而走了進來,同他們說了幾句話後,幾名大茶商紛紛起身往場外走去。
大伙面面相覷,全都猜測著是什麼了不得人物到場,於是個個都左顧右盼,引領而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