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舒眉瞪著空無一人的森林,淚水已然停止,眼裡陰狠卻更讓人膽寒。
「小姐,那朱寶寶方才回頭看你,是在示威嗎?」紀家丫鬟為自個兒主子不平,忿忿地說道。
「沒關係,就讓她開心吧,橫豎她的好日子也不久了。」紀舒眉冷聲說道。
她馬上要再寫信去催促爹爹,逼問官府那邊動作為何如此緩慢,為何遲遲沒人來帶走朱寶寶!
一山不容二虎,她發誓一定會盡快讓朱寶寶離開赫連長風身邊。
第六章
森林另一端,朱寶寶一行人還未走到小屋,便已聽聞了老婦人咳嗽之聲。
石影先行破門而入,為陰暗屋子帶入了一絲光線。
「王煥,是你嗎?」老婦人氣若游絲地問道。
「娘,是我。」王煥站在門邊說道。
赫連長風站在門邊,用眼神示意石影替他鬆了綁。
「娘,我替你請大夫來了。」王煥衝回娘身邊,哭著說道。
老婆子佝僂著身子,還未開口便先是一陣大咳,骨瘦如柴身子讓人一見便要心生不捨。
「不用白花銀兩,娘這病沒藥醫了……」老婆子話沒說完,一陣驚天動地的劇咳又擋了她的話。
「大嬸,你這話就不對了。別的大夫或者沒藥醫,我這『寶寶神醫』卻不是浪得虛名哪!」朱寶寶走進屋裡,卻不讓大哥及石影入門。
在她尚未知情對方身上疾病是否會傳染之際,她絕不讓他們冒風險進門。
「大夫是個女的?」老婆子問道。
「女大夫才神呢!」朱寶寶笑嘻嘻地說道,坐到老婦人身邊執起她右手把脈,細眉一擰。「手脈細弱無力……大娘的肺廱病根已久,加上沒能好好休息,肺裡膿液排不出來,才會拖成現在這副身子。放心吧,交到我身上,我給您幾帖開心利膈之藥……」
「大夫,你是說我娘有救?」王煥打斷了她的話,激動地睜大了眼。
「一定有救。只不過,有些病不是沒藥醫,而是沒錢醫。這藥方子所需銀兩不貲,加上得住暖和乾燥些的房子,才有法子除去這病根。」
「姑娘,您買了我王煥吧!我願為您做牛做馬,肝腦塗地。」王煥再度雙膝落地,拚命地磕著頭。
「王煥……你這孩子……」
「大嬸,你別哭,我先替你扎個幾針,其他事咱們待會兒再論。」
朱寶寶邊說邊自懷裡拿出針灸包,讓石影拿來火折子燃起一盆火,將一排銀針烤過一回之後,扎向大嬸身上幾處穴位。
「大嬸,您別怕喔,讓我扎針一點兒也不疼的。」朱寶寶笑嘻嘻地說著話,手起手落間已在對方肩頸處紮了好幾針。
「姑娘……」老婆子睜開眼看了她一眼,又緩緩合上眼。「你是個好姑娘……」
「我娘她……」王煥說道。
「我給她紮了安眠針,她睡著了。」朱寶寶說道,下了床榻,取下大哥披在她肩上的斗篷裹住大娘身子。
「謝謝姑娘、謝謝姑娘!」王煥的磕頭聲響遍整間屋子。
「別磕頭了,我還沒死呢。」朱寶寶朝門外喚了一聲。「大哥,你可以進來了。」
赫連長風走到朱寶寶身邊,不經心地抬頭看了一眼躺在榻上之老婦人——
他臉色忽而一白,顫聲問著王煥:「你娘的名字是……」
「她叫王芳,我其實是我娘義子。我在赫連家……」
王煥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因為這個衣著尊貴,看起來十足威儀的男人,竟在榻邊地上跪了下來。
「大哥,她是……」朱寶寶急忙也跪到了大哥身邊,心裡約莫有了譜。
「她是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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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赫連府華貴馬車便將王芳及王煥一併接離了那座森林破屋。
當王芳在馬車裡醒來,看到赫連長風時,母子兩人抱頭哭了幾回。
王芳因為情緒太激動,竟再度昏厥了過去。是朱寶寶急忙壓住她的內關穴,又以扎針為她護住心脈,她這才又緩緩清醒了過來。
一行人旋即住進了客棧內最大客房,屋內燒起了安眠藥草,朱寶寶熬好一盅葦莖湯才讓王芳喝下沒多久,老婦人便又再度入睡。
而王煥也已經走到一旁小房裡安歇了。
待得夜深人靜之際,一場風波算是到了一個段落。
此時,赫連長風正一動不動地坐在榻邊,看著他娘較之實際年齡更加蒼老的面容,心裡千頭萬緒一團,總歸只有「慚愧」二字。
王煥說,他本是赫連家長工,三個月前被三少爺誣賴偷了祖傳寶玉,被逐出家門。重病中的五太太替他求了情,不料卻被一併趕出家門。
反觀自己,這三個月來,盡忙著佈局收購赫連茶莊分行,盡忙著與紀老爺虛與蛇委,因此便沒讓石影定期去搜集娘的消息,誰知道遺憾便這麼發生了——
若他此行沒出發到青龍鎮,若寶兒沒出手救人,娘現在會不會已經撒手人寰……
赫連長風身子驀地一陣寒顫,後背冷汗涔涔。
忽而一雙溫婉玉臂自他身後環住他頸子,一聲柔柔聲音吐在他耳畔。
「大哥,人算不如天算,你不是存心造成這般後果的……」
「總歸都是我的錯。」赫連長風回過身,將臉頰埋入她肩膀裡。
「你娘居然這麼誤打誤撞地被我們給找著了,她吉人天相啊,不是嗎?」
「若不是你要我回來這一趟,若不是你堅持去看那位老婦人……我娘……我娘……」他哽咽了,連話都沒法子說完,全身冷得像冰,拚命地顫抖著。
朱寶寶雙臂安撫地在他的後背撫動著,她的軟唇貼著他的耳朵,不住地對他說道:「沒事了、沒事了、沒事了……」
她不知道自己說了多久,只知道大哥好不容易才慢慢暖和了身子。
「我這般心機用盡,只為了給赫連本家一個難看,誰知道卻差一點失去了親娘,我這麼做究竟是誰吃虧了?我這樣對嗎?」好一會兒後,赫連長風幽幽說道。
「我不知道你這麼做對或錯,我只知道你這些年如果不這麼過,你胸口那股怨氣便難以平息,對嗎?」她下顎緊貼著他髮絲,將他當成稚子般地擁在懷裡。
「你不該凡事順著我。」他悶聲說道。
「我哪裡順著你了呢?我不做你的妾,一待你娘病好了之後,我便要離開了,不是嗎?」朱寶寶將大哥擁得更緊了些,恨不得能將他化成傳奇故事裡的胡媚兒,把他身子縮得小小的,放入瓶子裡,她便能帶著他四處行走了。
赫連長風驀抬頭,望入她氤氤眼眸中。
「你真狠得下心離開?」
她頭兒抬得高高的,正要重重點下時——
他吻住了她的嘴兒,纏綿地深入她的唇間,只盼著能與她多糾纏一回、多拖延住她一刻,總都是好的。
朱寶寶攬住大哥頸子,學他吻人樣子,深切地回吮著他,濃烈地與之糾纏著,直到兩人連呼吸都交融在一起。
赫連長風扯開她領口,激切雙唇自她頸間滑向她一對琵琶骨,大掌探入她的兜兒,指尖摩挲而上她胸前一片軟玉溫香。
朱寶寶弓起身兒,只覺被大哥碰觸之處,全都如同火灼一般地疼著,可那疼又不是真的難受,像是舒服卻又偏偏折磨著人……
赫連長風雙唇沿著她身子而下,吮上她一對粉色蓓蕾。
朱寶寶咬著唇,覺得整個人幾乎要在大哥唇下化為一灘春水。
「留下來。」他要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我留在這裡也只是愁眉苦臉,你不會愛一個苦臉寶兒的。」
朱寶寶至此突然清醒了過來,她半側身擁住自己,不小心落下了一滴淚水。
她很快地別過頭,但那淚水卻如春雷般地打痛了赫連長風的心。
他們之間依然什麼也沒改變,除非他願意背信拋下與紀舒眉之婚約……
赫連長風攬過她身子,無言地為她拉整好一身衣衫,卻不許她離開他的身邊。
「我不許你離開,不許你從此不回來。」他低啞道。
「如果留下來對我只是折磨,你怎麼忍心叫我回來呢?」朱寶寶垂著頭,拚命忍著不想再落淚。
「十年的一切,你怎麼有法子說拋便拋?」他的指尖攫住她的下顎,要她抬頭來看著他。
朱寶寶心一擰,淚眼婆娑地望著他焦躁不安的眼。
「說拋便拋的人是大哥。」朱寶寶無力地垂下雙眸。
赫連長風啞口無言地看著她,煩躁之間,一股怒火開始焚燒著他的心。
「你為何不能多體諒我幾分呢?我說過你與紀舒眉不同,你永遠是我心裡最重要之人,為何總要惹我生氣?我今天承受得還不夠多嗎?」他握住她雙肩,雙臂因為情緒激烈而不停地抖動著。
「大哥,我傷口疼了,你再幫我搽搽藥好嗎?」朱寶寶勉強擠出一抹笑,不想再和他爭辯了。
事已至此,那便好聚好散吧。
「很疼嗎?要不要再請個大夫……」赫連長風攢起雙眉,立刻拿出藥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