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能讓海泱笑得這麼燦爛的人,是池靜!
怔愣好一會,關夢君做了會讓他不屑自己的舉動!拆開池靜寫給海泱的信。
他想知道他們對彼此的感情有多深,他奢求只要有一點點縫隙……一點點就好……些微的感情縫隙,也許他們最後是由海泱提了分手,她發現池靜不適合她,然後遇見他,他們是新的開始……他必須這麼相信,雖然他的手顫抖著!
Dear泱:
訝異我會寫信?嗯,也許有些心情在電話袒不好說的,文字比較能表達,你知道的,我口拙。
到美國有段時間了,你好像很少打電話給我是吧?別緊張,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是心疼你的傻氣。泱,你好傻,你很寂寞不是嗎?
泱,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管是率真的你、生氣的你、撒嬌的你,無論是哪種面貌的你,都是我的最愛,即使你偶爾任性一點,我還是會愛你,真的。
所以,敢打給我了吧?不要緊的,我很忙很累,但你不是我的負擔,是我之所以願意這麼忙這麼累的原因,是我想守護的人,而這個例外只留給你,你不行使權利,那麼寂寞的人說是我了,你拾得嗎?
PS:我不在你也要好好學攝影,記得,替我把每個時候的你留下,我會檢查。 ——池靜筆
微轉過頭,關夢君看著那單眼相機跟長鏡頭,突然覺得自己好悲哀。池靜覺得海泱的愛太小心翼翼,但他跟海泱的感情,卻是他單向付出得多。
從暴發戶的時候就是這樣了,總是他在等著她點頭、等著她回頭、等著她……接受他的愛……沒錯,被動的接受。
最後,她只願意給他!「對不起」跟「謝謝」,就像陌生人的問候一般,叫他怎能不悲哀?
緩慢的將信折回信封,他像溺水的人企盼一根浮木,打開信封上填上最後日期的信,池靜寄給海泱最後一封信——
Dear泱:
再過幾天,我要回台灣了,既然我以後能在你耳邊說話,那麼這就是最後一封信了。
我記得你說過很士吾歡收到我寫給你的……情書,好吧,你是這麼稱呼的,但這對我來說應該更像是——家書。乖,把眼淚收起來,記得嗎?我喜歡你笑。
你喜歡的這些話,透過生硬的手機跟薄薄的紙,怎會比我親p 說有溫度?我會努力讓自己不口拙的,因為長久分離後的思念,我只想親口跟你說。
所以,你不會再收到我寫的信了,因為我不會再跟你分離。
前兩天,你傳給我一首台語歌,我反覆聽了好幾遍,我希望這就是我們的未來,有一天,等我更有能力了,泱,你將是我唯一的「家後」。
你的長髮很漂亮,但我也想看它慢慢變白,每一點被歲月染上的顏色,都說明我們愛了彼此有多久;你說我的手掌很溫暖,但有一天我也想讓你握緊我皺了皮的手,每一絲被時間刻上的痕跡,都說明我們依賴了彼此有多久。
對,勝過愛的,像家人般緊密的依賴。
你會順意的吧?會願意握住我的手去看你最喜歡的那片海是嗎?
PS:記得「家後」的歌詞嗎?先說好了,不管誰先走,都別爭也別掉淚好嗎?只要看著我們一起看過的那片海,彼此的身影就不會消失,你別著急慢慢走,我會等你,那你也要等我好嗎? ——池靜筆
關夢君緊皺著眉,沉重的將信紙收進去信封。
沒有分手。池靜給海泱的信這是最後一封了,他們沒有分手,還是情深意重,只是池靜最後到底上哪了?
沒有結論,他的心思混亂,糾結在海泱到底是愛他,還是透過他看池靜這個問題上?
直到他眼尖的發現一隻水藍色的信封,收件人是——池靜。
Dear靜:
這是我寫給你的第一封信,也是最後一封,以後,就像你說的,我會繼續守護我們的愛情,直到我們重逢。
當初,你離開的時候,沒有留下隻字詞組,我一度以為你放棄、你忘記要守護我了,我很生氣很難過,大聲的責馬你是騙子……後來,我整理信件的時候才發現,不,你事先告訴我了……如果你離開,那並不是不愛我,你只是先去下一段旅程等我。
我不會再難過了,不會再沉浸在悲傷中,你沒說錯,只要我還去看那片海,就能看到你牽著我手的身影,從來都沒有消失,沒有。
所以,你放心的離開吧,我不會輕易忘記我們的愛情,我答應你,這輩子,唐海泱就只愛池靜。
——海泱筆
心像溺水的人呼出最後一口氣,再也沒有力氣掙扎,不斷的往下墜,終究沉入沒有光亮的深海。
關夢君看著信封上的日期。距離池靜最後一封信一年多,他們的確是分手了,但他被海泱那句「我答應你,這輩子,唐海泱就只愛池靜」 打敗。
他想動手收拾地上的信件跟相片,但手卻沒用的使不出力,他的心被痛苦盈滿、被苦澀佔據,因為她視線的最終落處,不是他。
她心裡放的男人……不是他!
他終於明白了她的那句「對不起」是代表什麼意思?那是她無法放開胸懷去愛他最好的證明吧?因為她不是真的喜歡上他,她只是透過他的模樣去緬懷、沉溺於昔日的那段感情、那個男人!
她對他也會有愧疚、也會無法面對嗎?
原來事情打從一開始就是個謊言吶?他覺得自己彷彿是作了場好夢,在夢裡他因為太開心、太幸福、太美好,他耽溺、執著,即使隱約感覺不對勁,他還是選擇不去懷疑、不去多想,直到真相大白後,他才知道,現實是殘忍的,他只是作了場好夢!
夢醒了,他嘗到滿口的苦澀,他……想徹底的放手,他一向有這樣的魄力的!
可他卻在攤開手的同時發現,他人出了夢境,心卻留在夢裡。
力氣像被抽光了,他看著散了一地的信和相片……忽然大笑,笑得悲憤滄涼!
突地,手機鈴聲響起,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接起。「喂。」
「我等一下沒事了,我們去哪走走好不好?」手機另一端傳來唐海泱的聲音。
「……嗯。」
「你怎麼了?人不舒服嗎?為什麼都不說話?」語氣裡難掩擔憂。
「不,我沒事。」
「那……你想去哪?」
「……我們去看海。」有些事得說清楚了。
「看海?喔,好啊,那你等我。」
「嗯。」冷淡的結束通訊,他突然想起在民歌西餐廳時,海泱唱的那首歌,他還記得——
看凋零的玫塊在靜靜發呆,朋友對我責怪,要我放得閉,固執對我是種虐待,越愛得深越難拋開,愛是偏見,如果可以,再重來……
他終於懂她了,她始終放不開對池靜的執著……他終於懂她,卻寧可從來沒有懂過。
第五章
波光粼粼,金波閃耀,太陽餘輝中滿載漁獲的小船是漁村中最美麗的景致。
以往這是唐海泱最喜歡的風景,打從關夢君來到富足漁港後,因為她的影響,也因為他融入了漁村生活,他也愛上了這樣的景色。
傍晚的海風徐來,吹拂著他過長的黑髮,裸露在破舊汗衫外的皮膚有著在太陽下勞動的健美古銅色。
夕陽將那道孤獨的影子拉得長長的。關夢君細瞇著眼看向海的一端,喪失記憶後因為人們的和善,他敞開心胸而變得溫和了許多的臉上,此刻籠上了連他自己也不自覺的霸氣和冷森,粗糙的手上捏揉著一團紙,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眸子裡的犀利漸漸變得有些茫然,茫然之後又漸漸的匯聚成一把怒焰。心情的轉折如同海波一般,一波緊接著一波。
不遠處,唐海泱纖細的身影輕輕朝他靠近、再靠近,直到彼此間的距離不到五步。
她剛剛跑到漁港去看林福伯新購進的漁船。一群老漁夫一提到富足漁港近一年來的大改變,無不豎起大拇指,稱讚暴發戶,她聽在耳中,很與有榮焉的。
「喂,在看什麼?」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這傢伙今天的背影特別怪。
可一個人的背影不就是這樣嗎?還能怎麼怪,然而她就是感覺到有那麼些不同。
他看起來有點孤單、很有距離,啊,對了!還有一股……久違了的凌厲霸氣!
她的胸口倏地一窒,心跳漏了半拍,忍不住偷覦了他一眼!
他的眼神看得好遠好遠,一如往常。
真是的,沒事嚇自己!這傢伙還是一身的破汗衫、舊牛仔褲,他還是那個她所熟悉的「暴發戶」……那為什麼她的手會冒著汗,放鬆不下?
「海真平靜。」 關夢君淡淡地說。
挨近他坐了下來,唐海泱手抱著膝。「嗯,不過天好紅,聽說明天可能要發佈海上颱風警報。」她的頭輕靠在他肩上。
暴發戶的肩膀寬大厚實,感覺上就是讓人很依靠。
關夢君看著海波輕漫的海,他的心也跟著起起伏伏,一刻也無法平靜。「暴風雨前的寧靜就是這樣吧?現在的平靜,讓人無法想像下一刻驚濤駭浪的怵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