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影像伴隨他走出書房,穿過走廊。碰撞聲和嘶鳴聲在他的腦海裡縈繞,他打開前門……差點踩扁舉手要抓門環敲門的崔博迪。
同時,維爾聽到背後響起雷鳴般的沈重狗爪聲連忙閃開,以免被撲向摯愛的蘇珊撞倒。
「我倒想知道他有什麼地方那麼難以抗拒。」維爾低聲咕噥。
獒犬用後腿站立,前腳搭在博迪的胸前,拚命想舔掉他的臉。
「不可以,蘇珊,退下。」維爾惱怒地命令。「退下。」
令他驚訝的是,蘇珊竟然聽話地放開博迪。但它放得太突然,害博迪差點跌倒在門檻上,幸好樸小姐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起來。
「嘿,多謝。」博迪對她咧嘴而笑。「天啊,你一個小女人竟然有這麼大的力氣——不是說你真的小。」他連忙補充,笑容逐漸消失。「那是——」他突然住口,目光落在維爾身上,彷彿到現在才認出他。「哎喲。不知道你在這裡,昂士伍。有什麼問題嗎?」
維爾抓住蘇珊的項圈,把它從門口拉開,好讓門外的一男一女進入。「沒什麼問題,」他繃著聲音說。「我正要離開。」
他簡短地向一定很好奇的樸小姐道別,快步走出前門。而後他聽到博迪叫他等一下。
維爾不想等。他想要火速前往最近的酒館,一直喝到星期三上午。但打從第一次與葛氏復仇女神小姐發生衝突,就沒有一件事令他稱心如意,他猜自己漸漸習慣了,所以他忍住歎息,等博迪向樸小姐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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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莉緹看來,昂士伍前腳剛走出書房,棠馨後腳就踏了進來,後面還跟著蘇珊。
看到莉緹的長褲,棠馨挑起眉毛。接著她銳利的目光移向書桌上的那團東西。「天哪,那是什麼?」她把眼鏡推高,俯身細看。「海盜的寶藏嗎?好奇怪——哎呀!」她驚愕地望向莉緹,激動得面部抽搐。「天啊!」她用力吞嚥一下,咬住嘴唇,但還是忍不住啜泣起來。她撲過去緊緊抱住莉緹。
莉緹喉嚨發緊地抱住棠馨。「拜託別小題大作。」她在棠馨開始哭泣時說。「我一直想當珠寶大盜,這樣沒人敢說我不對,」她輕拍棠馨的背。「取回被搶的財物不算犯罪。」
棠馨挺直身子,充滿淚水的大眼睛注視著她。「你想當珠寶大盜?」
「那應該會很刺激,事實上也是。來吧,讓我說給你聽。」她向困惑的棠馨招手。「你需要喝杯茶,而我快餓死了。和愚蠢的貴族長時間激烈爭吵,令人食慾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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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馨恍惚地聆聽著。雖然她點頭、搖頭和微笑的地方都沒有錯,但莉緹確定她心不在焉。「希望我沒有把你嚇傻了。」她在她們離開廚房時不安地說。
「沒有啦,我是被博迪爵士說傻了。」棠馨說。「我的頭腦被他用查理二世搞得糊里糊塗。在前往戲院的途中、中場休息和回家的一路上,他都不時緹到查理二世。我確定我把英王查理二世統治期間所有的重大事件都緹到了,但一點幫助也沒有,我們還是找不出其中的關聯。現在我的頭腦沒辦法想別的。請原諒我,莉緹。」
她們抵達一樓走廊。她再次謝謝莉緹找回她被搶的首飾,再次擁抱她,親吻她道晚安,然後喃喃自語地上樓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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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不久,賈許和比爾發現鼻青臉腫的畢樊世癱倒在廁所外面。他們把他抬進屋子時,布克蕾一臉的不高興。
從前在巴黎,她替畢樊世管理他華麗的娛樂場所「二八」俱樂部的妓院。春天時他們不得不倉促離開,但遷居英國後,她可說是每況愈下。畢樊世是「二八」營運的幕後智囊,但那個智囊目前正被大量的鴉片和酒精——可能還有梅毒——逐漸腐蝕。
克蕾對腐蝕的原因沒有興趣,她只在乎結果,而她得到的結果不是倫敦的華麗俱樂部,而是報酬比較差又比較辛苦的工作:在街頭兜售年輕肉體。
克蕾不夠聰明,無法自創大企業。她的頭腦小而簡單,未遭學校教育腐化,未曾增廣見聞,無法學習榜樣,又因太過貧瘠而養不活良心或同情這類外來生物。
如果能不受懲罰,她會很樂意殺掉近來只會惹人厭的畢樊世。她已經不只一次絞殺頑抗的員工——但她們是妓女,沒有人會想念或哀悼她們。在警方眼中,她們只是從泰晤士河裡撈起的無名屍,平添文書工作和貧民葬禮的麻煩,平白耗盡時間和勞力。
但畢樊世有個出入貴族圈的著名畫家妻子。如果他死了,一定會有人下令調查和懸賞緹供線索的人。克蕾不相信她的手下抗拒得了賞金的誘惑。
所以畢樊世癱坐在椅子上時,她並沒有站到他背後,用特製的繩索勒住他的脖子。
沒殺掉他是錯的。不幸的是,那是別人的決定,而這一次也像前幾次一樣,錯誤導致嚴重的後果。
等畢樊世喝完一瓶酒,克蕾正發出一連串尖叫。她發現男僕米克不省人事地倒在廚房地板上,她的臥室被洗劫一空,雅妮不知去向,錢箱和珠寶首飾也不翼而飛。
她派賈許和比爾去追捕雅妮——把她活捉回來,好讓克蕾能夠享受慢慢殺死她的樂趣。
等兩個保鏢離開後,畢樊世才說那是浪費時間,因為雅妮帶著她的打手逃跑已經好幾個小時,而且她的打手可以輕易擊敗賈許和比爾。
「他們都走了你才想到?」克蕾尖叫地問。「你就不能趁他們還在時開口嗎?不行,因為你正在喝酒,對不對?」
「這是我六個月內第二次慘遭痛毆,」畢樊世皺著眉說。「上次是丹恩在巴黎打的。如果不知道他在得文郡,我會發誓打我的就是他。大塊頭,」他解釋。「絕對不只六呎。」
他模糊的視線落在克蕾胸前的翠玉領針,克蕾本能地抬手蓋住它。
「那個法國婊子偷走我的領針,以及你其餘的首飾,」他撒謊道。「我要拿走你的作為賠償。我因為阻止那個婊子洗劫你而差點送命,這樣的懲罰實在很輕。何況憑你到我耍的詭計,我真應該反過來幫助她的。你偷了我的領針,還把那個賣花女弄不見了。你把她藏在哪家妓院?還是那個小瘸子用枴杖打敗你的打手,逃過他們的關愛?」
「我根本沒有靠近那個小瘸子!」克蕾嚷道。「難道沒有人把昨夜的事告訴你嗎?柯芬園的每個妓女都在談論昂士伍如何到處撒錢,同時猛追一個很瀟灑的吉普賽妓女——」
「昂士伍?」畢樊世說。「很瀟灑的女人?」
「我正是那樣說的,不是嗎?別針就是他給我的。」她撫摸著新的寶貝。「因為她把我撞倒在廊柱上。」
畢樊世青腫的嘴扭成醜陋的笑容。「他這幾個星期一直在追一個很瀟灑的女人,自從她在醋坊街打倒他。你不記得她從你手中搶走的那個黑髮小妞嗎?」
「我記得那個臭婊子,」克蕾說。「但她穿著寡婦的喪服。昨晚那個是那幫偷雞摸狗的吉普賽人,和那個假裝會算命的肥婆是一夥的。」
畢樊世凝視她,搖搖頭後拿起酒瓶湊到腫起的嘴唇邊。把酒喝光後,他放下瓶子。「全世界沒有比你更蠢的女人了,真的。」
「至少我沒有蠢到被打得鼻青臉腫,不是嗎?」
「但蠢到看不出昨夜幫雅妮洗劫你的人,就是昂士伍。」
「堂堂的公爵淪為盜賊?他的錢多到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在倫敦到處分送裝滿金幣的錢包,好像在身上放太久會被燙傷。」
「克蕾,你討人喜歡的地方就是毫無邏輯能力,根據事實推斷會使你頭痛,對不對,小可愛?」
克蕾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逕自走到食櫥前取出一瓶杜松子酒,倒進髒兮兮的杯裡。
看著她喝酒,畢樊世說:「我想不出來我為什麼該指點你,無知據說是一種幸福。」
事實上,說話真的令他疼痛。問題是,當畢樊世感到疼痛、遇到麻煩或有任何不快時,他最喜歡的處理方法,除去使用鴉片或酒,就是把別人弄得比他更難受。
因此,他故意指點克蕾。
「讓我猜猜,」他說。「在你秘藏的那堆首飾和其他不屬於你的東西裡,有一部分屬於葛莉緹小姐從你手中搶走的那個黑髮小妞。」